君瀾抿著唇,兩道秀眉擰成了兩團黑疙瘩,眉心中間也擠出了一個溝壑淺淡的“川”字,審視地打量著巫侖。


    修煉之人,身上留下的歲月痕跡要比普通人淺。


    巫家的這位家主,麵部輪廓流暢,一字劍眉濃黑飄逸,雙目有神,鼻梁高挺,嘴唇上甚至還有一個小小的唇珠。


    整體給人一種俊美中又不失英氣之感。


    可以想象得出,年輕的時候,這副皮相該有多驚豔。


    聽說這位巫家家主是私生子,母親生前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兒,估計他這副好皮囊,十有八九就是從其母親那裏繼承來的。


    一個私生子,出身不夠光彩,起點本來就比別人低,又沒有的任何靠山,唯一的助力就是體內流淌的那點血脈,結果卻能打敗族中一眾的嫡兄庶弟,坐上巫家家主的位置,厲害。


    這樣的人,渾身上下的心眼恐怕比篩子還要多十個。


    但那又如何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今天她能逼得巫侖親手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下次照樣也能夠做到。


    至於今天……


    君瀾眯起眼眸,視線縮成細細的麥芒,鎖定在巫侖的身上。


    冤有頭債有主,在秘境中對他們下黑手的人是巫碧蓮,如今巫碧蓮已死,巫侖也做出了讓步,他們若再繼續揪著這事不放……倒是也能揪得住,但是恐怕會給白家招來一個“得理不饒人”的惡名,沒必要。


    今天她雖然沒能一舉將巫家徹底踩進泥濘中,但經過今天這事後,巫家的名聲必定大不如前,除非巫家不想好,破罐子破摔到底,徹底做一條人人厭惡的惡蟲。


    反之,巫家要想好,就得老老實實把爪子藏起來一段時間。


    這段時間,就是他們白家迅速崛起的機會。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巫家主動放棄了開采新靈礦的監督權。


    沒有巫家這隻惡犬在一旁虎視眈眈,這對白家而言是好事,能集中力量專心開采靈礦,不必時刻擔心會被旁邊的惡犬躥出來咬下一塊肉。


    想到這,君瀾也就暫且不去想巫侖主動退讓的背後有什麽陰謀詭計了。


    許是感覺到了君瀾的目光注視,正安撫眾人的巫侖,下意識地朝君瀾那邊瞥了一眼,視線落在君瀾的臉上,他的眉毛猛地往上挑了挑,眼中露出愕然之色。


    這張臉,好熟悉啊,似乎在哪裏見過。


    在哪裏呢?


    巫侖擰眉沉思,驀地,一道身著火紅衣裙的俏麗身影從他腦海中躥出,他想起來了,這是白家的大姑娘白清秋!


    可是細細一想,他又覺得不對,白清秋是白廷威的老來女,年齡和他相仿,而眼前這小姑娘,看起來最多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年齡差距太大了,對不上號!


    而且,白清秋被囚禁在蠻荒,怎麽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但兩人偏偏又共用了一張臉,唯一的可能就是……巫侖盯著盯著幾步開外那張明豔動人的小臉,腦中冷不丁的忽然冒出一個炸天的猜測。


    有血緣關係的兩個人,往往會生得麵貌相似,血緣關係越近,相似程度越高,高到能夠共用一張臉的程度,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兩人母女關係,或是母子關係!


    就比如他的女兒,就和他的妻子生得很相像,以至於他對著女兒那張年輕貌美的臉,偶爾都會有一種妻子怎麽越長越年輕的錯覺。


    白清秋當年是大著肚子出逃的,被找到時肚子卻憋了下去,據說沒保住,死了。


    但是有沒有一種可能:白清秋肚子裏麵的那個孩子根本沒死,而是她悄悄生下來,然後又悄悄藏了起來呢?


    至於白清秋為什麽要悄悄將孩子藏起來……許是怕孩子受她牽連?


    畢竟,未婚先育已經很不堪了,白清秋又犯下那樣的大錯,她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敢讓人知道她還生下了一個孩子。


    少不得要將孩子悄悄藏起來。


    至於藏哪裏……那還用問嗎,白清秋肯定是將孩子藏在白家了。


    白氏那麽大一個家族,想要藏一個孩子再簡單不過了!


    白廷威那東西,當年信誓旦旦地發誓說沒有見過什麽孩子,女兒白清秋是一個人回來的……那眼前這個和白清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姑娘又怎麽解釋?


    表麵說的是一套,背後做的又是另外一套,他白廷威也不過如此,比他還虛偽,他今天就要當著所有人的麵撕下老家夥臉上的皮,也好讓大家看看,論起虛偽,老家夥可比他厲害多了。


    巫侖越想越激動,他自以為窺破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驚天大秘密,猶如久行夜路之人終於看見了一星燈火,急吼吼地撲到君瀾跟前。


    君瀾:“……???”


    這是要幹嘛?


    君瀾挑眉,狐疑地望著突然撲到自己跟前,並且神情激動的巫家家主,第一反應是巫侖該不會氣瘋了,想要拉自己給他女兒陪葬吧?


    而在她剛這麽想的時候,一直緊跟她左右的白雪見立馬將她拉到自己身後護住,手握住劍柄,長劍隨時都要出鞘,戒備地盯著巫侖。


    那邊白老爺子也噌地起身,大步過來,沉聲對巫侖道:“巫家主這是要做什麽?莫非是見我外孫女揭露了你女兒的惡心,你心中不痛快,就想拉我外孫女給你那死去的女兒陪葬?”


    說話間,老爺子已經到了跟前,他長年被邪毒折磨的身體瘦骨嶙峋,單薄的仿佛草做的一般,一陣風都能刮走,然而老人家卻堅定地擋在君瀾麵前,雙目犀利如鷹隼,冷冰冰地盯著巫侖。


    一副誰敢對君瀾不利,他就要和誰拚命的架勢。


    那氣勢,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不愧是當年曾憑一己之力搗毀邪魔老窩的人,通身的殺伐氣勢,哪怕是如今一把老骨頭枯瘦如柴了,也依舊無法將那份氣勢消減半分。


    巫侖心中振動,他不自覺地將腰杆往下矮了幾分,急忙賠笑道:“白老家主誤會了,孽女作惡多端,死有餘辜,晚輩豈能遷怒他人。”


    話都說完了,他才突然想起什麽般,臉上的笑容陡然僵滯住。


    外孫女?


    他剛才聽見什麽了?老東西竟然說那小姑娘是他外孫女?!


    巫侖瞪大眼睛,望一眼君瀾,再看一眼白老爺子,脖子來回扭動,最後指著君瀾,問白老爺子:“白老家主,您說這小姑娘是您的……”


    怎麽可能!


    老東西竟然就這麽承認了小姑娘是白清秋的孩子!難道不應該是百般否認千般遮掩嗎?!


    巫侖將眼睛瞪得溜圓,滿臉都是一副“我是不是聽錯了”的不敢置信。


    白老爺子將他這副神情看在眼中,心底冷笑,姓巫的小狐狸,剛才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興奮,直往他外孫女跟前撲,別以為他看不出打的什麽注意。


    他這個外孫女,和她娘生得一般模樣,兩人一看就是母女相,姓巫的小狐狸定然是想到了這些,所以想拿這個做文章讓他難堪。


    畢竟當初,他女兒說孩子沒活下來,他也當眾起誓說並未見過女兒的孩子,更沒有私自將女兒的孩子藏起來。


    如今他白廷威突然多了一個外孫女出來,豈不表明他當年說謊欺瞞眾人?


    姓巫的小狐狸這是要壞他名聲。


    可惜,小狐狸要失望了。


    白老爺子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


    他拉過君瀾的手拍了拍,坦然自若地介紹道:“這是我那女兒當年生下的孩子,命大,沒死成,被好心人收養了,前兩日才剛認祖歸宗回來。”


    這話,白老爺子既是對巫侖說的,也是對所有人說的,就這麽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君瀾是他女兒白清秋的孩子,沒有半點的遮掩。


    有什麽好遮掩的,他女兒當初犯下的錯,他們整個白氏一族已經承擔下來了,女兒如今也還被關押在蠻荒內,難不成這份錯,還要延續到他外孫女的頭上來?


    至於他這個外孫女當年為什麽沒跟著女兒一塊兒回來……這就更好解釋了。


    “當年我女兒歸來認錯時,帶回來百十餘顆邪祟頭顱,我女兒也身中邪毒,歸來後便昏迷不醒,是一直跟在她身邊伺候的婢女說孩子沒了,我們便都以為那孩子是真的沒了,至於那婢女為什麽要說謊……老夫也不得知,巫家主若真好奇的話,大可以親自去問一問那婢女。”


    巫侖:“……”


    讓他親自去問?


    怎麽問?去陰曹地府問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初白清秋回來時,宗門對白清秋定下的處罰中,其中有一項是三道抽魂鞭,那婢女替白清秋擋了一鞭子,當場就斃命了。


    姓白的老東西卻讓他親自去問那婢女,這是在咒他死呢!


    巫侖的嘴角一陣抽抽,臉上的表情險些失控。


    然而他表情是控製住了,心中的如意算盤卻落空了。


    就如白老爺子預估的那樣,他大大方方地當眾承認了君瀾的身份,不但沒有掀起什麽風波,反而還讓不少人回起了當年的事情。


    十五年前,白清秋拖著足足一百多顆邪祟的頭顱回來認錯贖罪,全身上下都是傷,沒有一塊兒肌膚是好的,血人一般。


    可說到底,白清秋又有什麽錯呢?


    不過是小女兒家春心萌動,被惡人利用,喜歡上了不該喜歡上的人。


    因為這份青春悸動,白清秋一身的修為被廢,至今還被關押在蠻荒境內。


    所以,對於君瀾的出現,眾人非但沒有任何不滿,反而還因為她母親白清秋的遭遇,而對她心生憐憫疼惜之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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