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隻是三枚不及手指粗細的透骨釘,卻似在風雨中逆流而行的孤舟興風破浪!


    薑逸塵身形一頓,再不敢向應隆六人攻去,僅來得及橫劍當胸,三枚透骨釘便近在咫尺!


    鐺!——


    天河劍與透骨釘間擊碰、摩擦、交錯、分離。


    經薑逸塵重重卸力後,透骨釘被擋開了個角度,斜紮入地。


    自鷹嘯聲起,至透骨釘入土,不過須臾。


    薑逸塵與應隆六人間相去不過一丈,然而適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卻戛然而止。


    薑逸塵不得不全神貫注地去應對易無生的攻勢。


    而應隆六人在鷹嘯聲響起後,既駭然於易無生此次幫襯意味的出手,同時也明白過來此中所蘊含的無言提醒,當下不該再和薑逸塵糾纏不休,這是他易無生的獵物。


    想通此理,應隆六人便果斷舍了薑逸塵不顧,放心大膽地朝冷魅衝殺過去。


    易無生未再出手,但未離弦的箭最具威脅,薑逸塵豈敢心有旁騖。


    配合著易無生對於薑逸塵的牽扯,應隆六人極盡所能地將冷魅往遠端逼退,不多時這端七人便與易無生與薑逸塵二人拉開了近二十丈的距離。


    這個距離下,任誰都沒法在另一端出現危急情況時拍馬趕至,即便是驚鴻過隙。


    不可否認,在易無生和應隆六人眼中,薑逸塵與冷魅二人間最大的底牌,最值得忌憚的撒手鐧,便是冷魅的驚鴻過隙。


    幾個老江湖眼光毒辣,早已看出以冷魅這狀況至多隻能再施展一次驚鴻過隙。


    不論是易無生和應隆六人都不怵與冷魅正麵相敵。


    後者人多勢眾,有足夠多的辦法和手段去防範冷魅施展驚鴻過隙,縱有萬一,也隻可能被冷魅換掉兩條性命,最後這場戰局的勝利者仍會是他們和易無生。


    至於前者,若要列出當今江湖上正麵對敵下,最有可能避開驚鴻過隙那致命一擊的十個人,易無生毫無例外可名列其中。


    原因無他,除了暗器之外,輕功亦為易無生的看家本事。


    而以易無生的狡詐,未嚐不會以身犯險引誘冷魅施展驚鴻過隙,一旦連撒手鐧都失手,冷魅和薑逸塵今日便再無任何生還可能。


    這也是先前二人打坐恢複時低聲探討過的內容。


    在絕對實力麵前,即便身懷過人神通,贏麵仍微乎其微。


    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隻有在暗處,驚鴻過隙才會防不勝防。


    而今放眼望去,滿地屍骸,在場還站著的不過九人,一目了然,哪還有何暗處可言?


    有。


    當薑逸塵能夠吸引走易無生全部注意力時,冷魅便處於易無生所不能見的暗處。


    彼時若冷魅身處易無生三丈範圍以內,恐怕堂堂十四惡人也會早早迎來身死道消之日。


    其後應隆六人也未必能從薑逸塵劍下逃得性命。


    知己知彼方可防範於未然,易無生再如何倨傲,事關生死仍會小心為上,否則也不至於耐著性子同一大幫人耗費一個來月的時日籌謀著如何將薑逸塵置於死地,當下遂極為果決地同應隆六人斷絕了冷魅與薑逸塵所存的一線生機,掐滅了二人活命的念想。


    灰蒙陰雨下,陰陽穀中,木屋南北兩端。


    兩個看似毫不相幹的戰局拉開了最後的帷幕。


    若有旁觀者在場,定無法忽視兩個戰局中對戰雙方所存在的實力落差。


    冷魅雖為魔宮第一女殺手,但地煞門眾人也非易與之輩,以一敵六,能夠自保已是不易,無外力相助下妄想反製六人純屬天方夜譚。


    而易無生更是冷魅和薑逸塵全盛狀態下才可匹敵的強者,現下唯有薑逸塵單槍匹馬,豈非任之宰割?


    然,生死無算,任何因素都可能潛藏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局勢可謂瞬息萬變,絕無法單單憑實力對比便蓋棺定論。


    江湖上以弱勝強之例算不上比比皆是,倒也十存一二。


    強者一方但凡有那麽一分一毫疏忽大意,便很可能陰溝翻船。


    地煞門六堂主看似來勢洶洶,可六人的組合架構甚至略遜於那三十名死囚或是五大民捕。


    六人中當以副門主應隆實力最強,兩虎肖穹和洛奇次之,三人各自實力比起劍十四和刀二十三隻強不弱,而竄天猴、顧大蟲、孟梁陸三人實力則在五大民捕上下。


    應隆操大刀,肖穹掄大柱,攻勢大開大合,殺傷力十足,但招式變換間頓挫頻繁,對身法矯健的冷魅而言有太多閃躲避讓空間,難構成實際威脅,更多是起限製作用。


    顧大蟲、孟梁陸二人本也能憑長鞭和一袖銀針給冷魅帶去不小的麻煩,可在顧大蟲左肩負傷右手斷指後,二女隻有餘力在最外圍掠陣,從旁協助另四人將冷魅封鎖在一定區域內不得脫身。


    餘下二者,洛奇善於貼身短打兼有不俗的擒拿手段,竄天猴更是近乎為近身行刺而生,二人一高一矮,一剛猛一陰柔,配合算不上天衣無縫,卻成了冷魅最大的苦主。


    若不是寒宮折桂鋒芒盡顯、生人難近,加之冷魅一手八門陣法爐火純青,對二人形成了不小的幹擾,二人或能教冷魅束手就擒。


    總體而言,在地煞門六人步步緊逼的圍攻下,冷魅尚未陷入疲於應對之態,留有遊刃餘地。


    反觀另一端,薑逸塵的處境則相對堪憂。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易無生不僅是頭獅子,而且是頭出手從不留餘地且極為擅長獵食的獅子。


    當年晉綏大道上薑逸塵之所以能從獅口逃生,並非是易無生沒有全力施為,而是薑逸塵急中生智利用《點穴截脈心法》將七處致命要穴稍稍挪移原位,再輔以逼真的演技,這才騙過自信不會失手的易無生,僥幸活命。


    上過一回當,更引以為恥的易無生此番出手便不會有任何保留。


    當然,在將薑逸塵徹底視作砧板上的魚肉後,易無生的前三次出手顯得有些輕描淡寫,仿佛不是在與誰對敵,而隻是在戲弄一頭隨時瀕死的羚羊。


    不錯,昔日在易無生這頭獅子眼中隻能算得上是隻野兔崽子的薑逸塵,而今已然成長為了一頭羚羊。


    然而,羚羊終究隻是羚羊,隻要獅子動了獵食的念頭,羚羊隨時引頸就戮。


    每一次易無生輕描淡寫的出手,對薑逸塵而言都是如臨大敵。


    三次,除了第一次將那三枚透骨釘成功擋偏開來外,後兩次薑逸塵都未能毫發無傷。


    薑逸塵很清楚第一次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易無生給了他時間,而第二次和第三次的間隔時間很短。


    易無生是通過此舉在告訴他,一切盡在其掌控之中。


    風雨淒淒。


    拍打在薑逸塵肩上背上,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是殺手,屢同強敵對壘,早已習慣了各種壓迫感,從不認命妥協。


    他也曾與一二十四惡人打過交道,從王芝芝手上安然脫身,更是一劍了斷了沈卞性命。


    但也因他是殺手,所以在出手前,要麽做好了萬全準備,要麽是趁敵病要敵命。


    譬如沈卞,一來其年歲已高,二來受內傷所擾且多日油鹽未進,死於任何晚學後進手中都不足為奇。


    而當下,做好萬全準備的是易無生,落於疲敝之際的是他自己,愈來愈大的雨勢更讓他徹底陷入被動局麵中,他還有何翻身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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