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聲起起落落。


    接二連三。


    遠端密集而急促的腳步聲由遠漸近,在雨聲中顯得越發清晰。


    那些腳步聲所屬,想必便是聽雨閣或道義盟遣來護送牛家父女之人。


    其中或有那過路劍客。


    至於與之廝殺的對象,自然是正分組搜尋牛家父女下落的“那夥人”了。


    很顯然,這些受過特殊訓練的江湖軍兵,同等修為下的單獨個體與正常江湖人相較有著太多局限性,在集群式作戰時,其戰鬥力非是烏合之眾可以匹敵的,而一旦分散行動,更準確地說,當隊伍不足十人之數時,人數越少他們所能發揮出來的戰鬥力越趨平凡。


    是以,先前壓著敵手打的他們,現下聽來隻有節節敗退的份。


    不知死了多少小組“那夥人”,還是除了在場兩個小組外已無一存活。


    至少在飛飄等一行十人來到織女及俞樂幾人麵前時,再不見黑衣人湊上去阻止對方近前。


    若非織女及時揮停了餘下六個“那夥人”上前的動向,恐怕也已憑白送命了。


    七裏窯雖大,適才的動靜卻算不得小。


    飛飄等人便是尋聲而來的,沿路上自也趁機解決了戰力分崩離析的幾小組“那夥人”。


    天色已全然暗了下來。


    有雨無月。


    本該如同往常一般陷入一片死寂的七裏窯,卻因數十人的到來寧靜不再。


    即便已有二十餘人殞命於此,眼下包括躲藏在石屋中的二人,仍足有二十人在此齊聚一堂。


    俞樂見狀哂笑道:“嗬嗬,如此看來,人是都到齊了。”


    晦暗天色下,薑逸塵尚未全然複明的雙眼便再派不上用場。


    好在雨聲所帶來的幹擾漸趨減小,他也重新躲回了帷帽之下。


    加之背上還背著個雲龍葵。


    故而在人群當中倒也尤為顯眼。


    他能察覺到俞樂的視線掃過他們一眾人,駐留在他身上。


    他也品出了俞樂話語中的雙關意味。


    早晨早點攤上所遇的幾人,確實都到齊了。


    俞樂會出現在此,薑逸塵沒有太過意外。


    再者他們方才在一處十字交叉口發現的九具屍體,已被楚山孤確認過正是俞樂的那群隨從。


    結合飛飄等人所知信息,不難判斷俞樂此來或是受命於其背後沉寂已久的俞家。


    至於其目的,無非兩種,或殺或劫。


    可目前看來,帶著群窩囊廢過來怎麽看也不像是辦正事的,更像是來看戲或是攪渾水的。


    果然,隻聽俞樂又接著道:“既然人都在這了,不如來看看這一架該怎麽打吧。”


    “織女前輩,我看這牛將軍想來無意同你回幽京,你作何打算呢?”


    織女瞥了眼俞樂道:“牛將軍願不願意同我走,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殺他。”


    俞樂很是識趣地應道:“這是自然。”


    織女轉向牛軻廉說道:“牛將軍,你還沒給我個準信呢。”


    牛軻廉歉然地搖了搖頭,他明白這個惡人的苦衷,但他可不會聽之任之。


    織女撫胸歎惋道:“牛將軍若非要跟著這群人走,那我和阿郎也隻得先將他們斬盡殺絕了。再然後,將你和小姑娘給打暈,便是綁也得將你們綁回去。”


    轉而又多了嘴道:“小崽子要是還不打算走,便留下來出出力,那邊幾個可都是拿劍的。”


    俞樂毫無怨言地接下了這差事,笑道:“正有此意。”


    同時看了眼顧燁道:“我想顧前輩應也舍不得走吧?”


    從始至終顧燁都不發一言,但其目光總不經意地在汐微語和雲龍葵身上流連。


    織女道:“顧老鬼,你也幫忙著對付幾個?”


    聽得是織女發問,顧燁這才開口道:“裏邊那女娃子歸我?”


    說話間像是小孩子同大人討糖般,微縮著脖子滿懷期待地朝石屋方向指了指。


    那裏邊的女娃子自然隻有小花。


    牛軻廉第二次聽到這顧燁打小花的主意,麵色全然沉了下來,暗暗攥緊左拳。


    織女很快一口回絕道:“我知道你挑食,可今天這兒不還有替代品嗎?”


    織女也未道清那替代品為何,隻是意有所指。


    顧燁悻悻然收回手指,垂落的灰白發線間那雙瞳從人群中掃過。


    驟然明亮了幾分,又驟然幻滅。


    顧燁閉上了眼,深吸了口氣,用幾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著:“處子的芳香~”


    重新睜眼後,他已用眼神回以織女肯定的答複。


    不過片刻功夫,本是帶有不同目的而來的三方已統一了戰線,甚至分配好了作戰對手。


    然而,聽雨閣及雲天觀眾人也不是來此任人擺布的。


    在來到七裏窯後不久,十人間便逐漸達成了一致意見。


    夜已入暮,大體再難有人出鎮,也幾無可能專程跑往七裏窯來。


    在實力相差並不懸殊的情況下,若一時無法掙脫敵方追逃,大不了同對方魚死網破!


    而今對方有四大高手,其二更屬十四惡人中的頂尖高手之流,但己方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加之雲天觀諸人此番下山都做了充足的準備。


    各帶有不少應急丹藥,有續命療傷之用的,亦有可在短時間內提升個人戰力的改良空明丹。


    此前那番鏖戰還未將他們逼到服用空明丹的程度,現如今則不需過多猶豫,一一吞服。


    縱是十四惡人這等強敵在前,當殺便殺!


    有了丹藥輔助,飛飄等人的實力反似未經過苦戰消耗般,不減反增,再添薑逸塵、楚山孤和牛軻廉三個強援,自是更強一籌。


    就在織女、俞樂驚異於眼前一眾人服下一顆顆丹藥之際,有道身影率先發難!


    隻聽得一道雷音乍鳴,那帷帽下的白衣劍客已現身三個黑衣蒙麵人身畔。


    待得眾人見到劍光晃動時,那三個“那夥人”已頹然倒地。


    “驚蟄!”


    俞樂心底暗暗驚呼。


    從這所謂的“過路劍客”出現後,他便有心留意,隻覺對方極善於收斂氣息,容易教人忽略。


    卻萬萬沒有想到,此人適才的動靜全無,隻為蓄勢而發,動如驚雷!


    此等秘法出自道義盟第一殺手韓無月的師門,韓無月把“驚蟄”傳給了這劍客?


    這劍客又是道義盟裏何時冒出來的新銳?


    一個個疑問當即便在俞樂腦海中竄出,這也正是薑逸塵蓄意為之的。


    在空明丹的加持下,薑逸塵目前的實力已要高出百花嶼舞劍坪上些許。


    盡管如此,他也沒有八成把握在瞬息間讓織女、牛郎、顧燁或是俞樂中任何一人斃命。


    他卻有十二分信心在須臾間先幹掉至少三個“那夥人”,即便他身上還背著個雲龍葵。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那夥人”雖隻剩六人,可終究是個麻煩。


    他所能為的,即是提前幫大家掃清些小麻煩。


    他沒有施用流星式,而是用“驚蟄”。


    一來斂息靜氣,表現得足夠低調,並悄悄同雲龍葵確認那六個“那夥人”的方位。


    二來既教對方無法通過流星式猜知自己身份,還會因“驚蟄”而心生驚疑。


    他所需要的也便是敵方這數息的驚疑不定。


    在眾人尚在驚疑不定時,薑逸塵的劍芒已一一抹過了最後三個“那夥人”的咽喉!


    如此一來,局勢便當簡單明朗不少。


    己方這邊,實力強些的有牛軻廉、飛飄、齊黃肅、楚山孤和他自己。


    五人應足矣牽製住對方四人,其餘六人在保全自身性命的前提下伺機而動即可。


    牽一發而動全身,薑逸塵已然兩擊得手,俞樂可再不會由著他肆意妄為。


    日曜出鞘,天地間似有一輪曜日升起照亮了黯淡無光的夜。


    俞樂眯起眼,眸中精芒躍動,舉劍直刺薑逸塵!


    一柄裹著白布又寬又大的刀卻不合時宜地橫攔在前。


    同這刀一齊出現的,是一個糙老爺們略帶吵嚷的叫罵聲。


    “沒看著人正背著女娃嗎?”


    “這都要趁人之危!”


    “真是個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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