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樂沒有選擇去撞薑逸塵這堵牆。


    卻沒放棄去撞薑逸塵後邊九蓮山南少林寺那堵牆。


    四十餘騎的隊伍,有二十三名藏鋒閣成員和十名其他小幫門的江湖人隨俞樂繼續向南而行。


    餘下十三人則帶上了浩蕩的村民隊伍,準備去往莆田郡外,找官府領賞銀。


    十三人中還有三名藏鋒閣成員,領賞在其次,重點在於將從聽雨閣這獲悉的消息傳回去。


    夢朝歌五人自然也在這百人隊伍中。


    不管怎麽說,有藏鋒閣這樣的大幫派樂意站出來攬名頭,的確能為他們省去不少麻煩。


    而十三人名江湖人同道的存在,至少也讓他們在精神層麵得以放鬆許多。


    ……


    ……


    有人想要上山。


    也有人想要下山。


    昨日前山石階長如火蛇的衝天火光以及夜間那悄然殺戮,像是丟入池中的兩顆大小石子。


    大石子的撲通聲早已攪擾了池子刻意偽裝的寧靜。


    小石子所泛起的波瀾再小,卻也不是所有池魚都一無所知。


    有的魚繼續藏頭露尾,等候著以靜製動的時機。


    有的魚已偷偷擺鰭甩尾,主動采取行動。


    ……


    ……


    公孫煜所率領的散人居一夥人腳程較快。


    雖是兵分三路,可三組人馬幾乎是在南少林大火次日清晨便抵達九蓮山下,一道上山。


    與關大刀、紫風、奚夏為主最早來到莆田郡的聽雨閣五人小隊於寺中相救少林僧人時相遇。


    被他們救下來是三位淨字輩、四位真字輩南少林弟子。


    其中一名法號為淨壇的僧人是寺中都監,餘者多屬糾察僧,整體戰力可觀,才能頑強地拚到有人相救。


    盡管這支由散人居和聽雨閣所組成救援隊伍戰力相當彪炳,卻未能在其後兩天時間內將這七名僧人帶到山下。


    他們打了兩場遭遇戰,且在一次下山嚐試中受到了強力阻擊。


    過程中未再遇到其他活著的僧人或其他江湖人,卻有一真字輩弟子身死,五人重傷,餘者或多或少添傷掛彩。


    為避免更大傷亡,公孫煜隻好帶著眾人在淨壇的指引下藏身匿跡,被動等待外界局勢的改觀。


    直至昨日,他們遠遠望見蓋是前寺寺門方向的炎火照天,還有依稀聞見山下的短暫馬蹄陣響與器刃交鬥聲,推斷著山下山上可能出現變故。


    眾人大體傾向於寺中非是久留之地,趁早離開為好,隻是在尋何處做為突破口有所分歧。


    最終還是統一了意見,走別人走的路,連夜向前寺寺門轉移。


    一路上沒有遇到太多麻煩,不少麻煩在擴大之初,便被散人居中幾個強手幹淨利落地處理掉。


    隨著初晨來臨,一眾二十五人也來到了前寺寺門,門外即見曙光。


    奈何寺門背後沉默鎮守著五十個黑衣人。


    大多時候,黑衣不是為了掩藏行跡,而是為了掩藏身份。


    然而這些黑衣人的身份卻再明顯不過,畢竟他們手上的武器實在古怪而罕見,卻又極為出名。


    五十名黑衣人隸屬於百花大會當夜襲殺各大幫門腹地的“那夥人”。


    五十人中無一有能與公孫煜匹敵的實力,至於名氣更是壓根不存在。


    卻同冷血堅硬的攔路石般,堆砌起不見血不留命便衝不破的石牆!


    所剩六名少林弟子又有兩人身亡,散人居和聽雨閣亦各有減員,隻殺去不到半數“那夥人”。


    縱然隻餘三十人,“那夥人”還是如一堵堅固的石牆,堵在眾人麵前。


    “那夥人”好像沒有感情,僅是恪守他們所分配到的守門職責。


    公孫煜等人卻已開始心急火燎。


    因為他們沒法確定再不破門而出,是否會等來對方同夥,迎來腹背受敵的絕境。


    唰!


    為護下一名真字輩僧人,紫風被形似八爪魚的兵刃抓傷右臂。


    被撕扯去大半的臂袖下三道爪痕鮮血淋漓,麵色轉瞬煞白的紫風咬牙忍痛緊撐眼皮將右手劍交付到左手上,不敢有任何鬆懈。


    但凡紫風的反應再慢一分,不是那名真字輩僧人被摘下腦袋,就是紫風的右臂被揪下。


    在緊接而來更為高壓的攻勢下,難掩狼狽之態。


    此番戰起之初,公孫煜即被七名“那夥人”以奇兵詭陣困住。


    任公孫煜兩次三番聯合同伴之力強殺一兩名敵手,總會在片刻間被前赴後繼的“那夥人”以高默契度的配合再次拖入困陣中。


    可以想見隨著戰鬥延續,公孫煜愈發無力破陣,而隊伍中將出現更多類似紫風這類傷損。


    這場本是以少敵多的突圍戰,漸趨落入“那夥人”所掌控的節奏中。


    就在眾人心底裏剛要萌生絕望念頭前,負責圍困公孫煜的三名“那夥人”恰巧站於一線之上,兩兩之間相去不到半丈。


    沒有人會認為這樣的巧合會給場間局麵帶來什麽改變。


    是以,幾乎沒人能注意到這樣的巧合。


    就是在這幾乎無人在意的巧合之下,一道清麗身影自人叢中殺出,倏忽即逝,倏忽又現。


    三團血花映著晨曦在其手中雙刺尖絢麗綻放!


    花開必有花謝,血花開的絢爛,謝得更為迅捷淒楚。


    那三個站於一線之上的“那夥人”便迅捷淒楚地倒下。


    圍困公孫煜的陣型再次出現鬆動,或者說大空缺。


    “那夥人”立馬有所反應,有數人不顧其他舍戰前來進補。


    隻是注意到剛剛那個巧合,不隻有身著鵝黃衣衫的墨漓,還有無時不刻都在捕捉脫困良機的公孫煜。


    故而,一股磅礴勁氣自公孫煜手中的劍鋒間激蕩而出,如巨龍掃尾般完全拍碎了“那夥人”的補救意圖。


    石竹咬入青山立根破岩中,任東西南北來風來雨來雪都刮不歪壓不垮拔不掉。


    被公孫煜緊握手中在公孫家傳承數代的四方劍自然也難被刮歪壓垮拔掉,但那古樸劍身卻震顫不止,風雨雪沒招惹它,它卻像是要招惹來風雨雪!


    天地似在低鳴,有風動,有草木動,有沙石動!


    不論是“那夥人”還是散人居、聽雨閣、少林僧人一行刹那間都像是被狂風沙石蒙了眼。


    隻聞耳畔有雷霆震怒。


    隻見那長身儒雅的男子宛若天神,動如電閃,所過之處四個黑巾蒙麵之人身首分離!


    再見劍光璀璨耀目,揮劍間劍影紛呈有如折扇。


    九道淩厲劍氣呼嘯而出,似後羿射九日。


    僅有三名及時回過神來的“那夥人”以強兵相抵才沒有在第一時間內殞命。


    縱是如此,三人也未能攔下旁側遞來的刀劍,同樣走上了黃泉路。


    從“那夥人”中有三人恰巧立於一線至十六名“那夥人”身死,左右不及十息功夫,場上形勢已天翻地覆。


    若非再有大批人馬即刻到來,否則所剩十四名“那夥人”已擋不住公孫煜等人下山。


    ……


    ……


    有人選擇從前山下山。


    也有人挑著從後山下山。


    在他們看來,前山的異動勢必引起他處布防人員側重。


    而與前山相去最遠的後山方位,想來會處於最可趁虛而出的狀態。


    醉紅顏酒樓與武當峨嵋兩派來人在上山前便兵合一處,救下二十名僧人後,同公孫煜等人一般遭遇到至強阻力,藏躲於寺中。


    相比起散人居、聽雨閣那邊的狀況,這四十人的隊伍不僅人數更多,且不乏玄簫、水如鏡、李弑之流的尖端戰力,還能組成或武當或峨嵋或武當峨嵋新合創的劍陣,及醉紅顏的四劍三刀陣和雙鬼拍陣,乃至九名十八銅人的棍陣,在對敵整體性和靈活性上都要高出一籌。


    是而,在從後山山門突圍時,四十人雖遇到些阻力,戰況卻沒像前山山門那般焦灼,較為順利地殺下山去。


    ……


    ……


    山下。


    遠離九蓮山的一處隱蔽山洞內。


    孤心魂所率紅塵客棧及一幹江湖人等尋跡而來,找到了也先等人與十餘名少林僧人的藏身處。


    未曾料見這十二名少林僧人中,有位膚色黝黑、骨瘦如柴的白眉老僧竟是北少林清苦大師!


    而三枚金印之一的“行”字印便在清苦大師身上。


    從清苦大師口中得知大火發生時南少林方麵做出的緊急應對之策。


    原來那三枚金印被分交予三位腦袋靈光、身手矯健卻不惹眼的弟子手中。


    來自北少林的清明方丈、清苦大師與南少林清遠方丈及十八銅人各帶四路人馬幫著混淆視線。


    清苦大師是在率眾殺下山的過程中,遇上了持有“行”字印的年輕僧人,這才同行下山。


    十餘人在山下躲了一天,遭遇了兩撥敵手,幸而被也先等人相救,躲了起來。


    知悉了大概過程後,與紅塵客棧同來的江湖人中有人開口道:“也便是說還有兩枚金印在山上,不知花落誰手。”


    其實許多人此來南少林的初衷都是為了碰運氣看看能否獲取少林金印。


    然則目前“行”字印還在少林高僧身上,沒人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從少林僧人手中掠走金印。


    除非是殺人越貨,這也得看紅塵客棧願不願意這麽做。


    而且還得防著紅塵客棧殺人越貨再滅他們的口。


    所以,有些人就把主意打到另兩枚尚不知下落的金印上。


    沒人回應那人的話,各有所思。


    孤心魂隱隱覺得,這時候大家一起趕赴山上,或許不是個正確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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