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漢都城興王府,文定王府內。


    一身皇室貴胄華麗服飾的文定王劉洪弼屏退左右後,向垂手低頭立於廳中的心腹謀臣左士誠問道:“角鬥士的人選招募得怎麽樣了?”


    “托殿下鴻運,一切順利,下臣今天剛到現場確認過,全身是外麵來的生麵孔,就算被人發現也絕不會和我們扯上半點關係,而且這批人均武功高強,對我們的計劃大有幫助。”左士誠欣喜回複道。


    “此事事關重大,士誠你切不可掉以輕心,務必要保證萬無一失,否則你跟本王都要人頭落地。明白嗎?”劉洪弼冷然道。


    “士誠謹遵殿下指示,萬不敢有絲毫疏忽大意。”左士誠本想趁勢邀功,沒想到劉洪弼的反應出乎他意料的冷淡,他還以為是什麽地方出問題,嚇得他連忙下跪堅定的表決心道。


    “起來吧,你辦事一直沒讓本王失望過,本王隻是要提醒你,越到此等關鍵時機,越要收起驕躁之心,明白嗎?此事若成,本王必定論功行賞,到時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俯拾皆是。近日武靖王那邊可有什麽動靜?”訓示完王左士誠後,劉洪弼話題一轉問道。


    “據我們布下的眼線回報,武靖王府近日住進了幾個陌生人,但是極少公開露麵,身份還有待進一步探查,下臣會抓緊落實探明這些人的底細,第一時間回稟殿下。除此之外,其他倒未發現有何異常之處。”左士誠放下心中大石,急忙答道。


    “這段時間,你加派點人手,務必給本王盯緊點,一有風吹草動,立來上報。別看本王這王弟平日裏總是笑容可掬,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他背地裏的陰狠毒辣,詭計多端,本王都自愧不如,我們此次計劃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如果不防著他點,陰溝裏翻船還不知道為什麽。”劉洪弼道。


    “如無其他事情,你就先退下吧。”劉洪弼稍頓後又道。


    “是。”左士誠大聲應諾後退出大廳。


    王祈安拿出玄一道長翻譯的帛書內容,入目第一頁赫然寫著“太昊思神術”五個秀拔大字,他心中湧起古怪的感覺,命運是否喜歡作弄人,有人窮半輩子精力一無所獲,自己卻機緣巧合輕易得窺真容。


    王祈安抑製不住好奇繼續翻閱下去,“天地始,分混沌,得陰陽,陰陽生降、共濟得神感……”,“人體自有天地神思,九竅通九州神,五藏化五行神……力有感而發,隨意起,隨心動,神至則力往……”


    開篇雖然簡短,王祈安卻看得眉頭微皺,此書確實有些古奧深邃。


    不過,當王祈安瀏覽至“結神篇”時,湧起一種熟悉的感覺,當他接著往下細看的時候,不由全身一震,心想又怎麽這麽巧。


    他記得自己七歲的時候,在一天暴雪天氣中,有一僧一道曾求宿將軍府,其中那名道士在見到自己後,不知為何,硬是要自己熟記幾句功決心法,並囑咐勤加修習,日後自有大作用。當時雖不明所以,但道士如神仙中人的風範使得他無比崇慕,心神向往,因此不敢懈怠,每日依口訣修習,雖然多年過去,王祈安也並未覺得體內發生太大變化。


    自己現下閱讀的“結神篇”言明的行氣訣竅與當日道士授與自己的口訣大同小異,差別隻是內容更加精深細微。


    王祈安發現此經共有六篇,“結神篇”是最基礎入門的,往後依次是“養神篇”,“神動篇”,“催神篇”、“合神篇”、“出神篇”,越往後越博大精深,奇奧難明,看到王祈安眉頭頻蹙、頭大如鬥。


    當王祈安一知半解的通讀完整篇譯文,抬頭發現外麵已經日落西山,暮色籠罩山穀,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


    王祈安放下帛書譯文,心頭竟然又浮現楚雲夏嬌憨純真的表情。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王祈安除偶爾會隨楚雲夏到太平觀和鄭家村見玄一和楚大嬸外,其他時間無事則鑽研琢磨起“太昊思神術”來,依靠自小得異人指點的“結神篇”基礎,王祈安漸漸有所領悟,似乎隱隱把握到了什麽,隻是暫時沒辦法理出清晰的頭緒。


    這日,楚雲夏一早就攜飯食來給王祈安。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兩人的關係已經非常熟絡。趁王祈安用膳的空隙,楚雲夏鶯聲嚦嚦給他講著太平觀和鄭家村新近發生的大小事情。


    看著楚雲夏一派天真雀躍,王祈安湧起溫馨親切之感,自從踏上逃亡之路,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


    “為何經常隻聽到你提起楚大嬸?不見你說說楚大叔呢?”見楚雲夏正興奮說著母親去市集給她帶回絹布準備縫製新衣,王祈安不由好奇問道。


    似乎沒想到王祈安會突然提到這個問題,楚雲夏先是一怔,旋即神情一黯,低頭道:“夏兒從未見過父親,也不知道他在哪裏,母親從不說他的事情,也不讓我問起。”


    “對不起。”王祈安沒想到自己無心之下竟會觸及她的敏感傷心處,不由有些內疚,伸手輕柔的按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夏兒不要想太多了,可能楚大嬸現在隻是不想讓你擔心,等以後你長大了她肯定會告訴你的。”


    “夏兒和祈安哥哥在一起很開心,祈安哥哥不要離開夏兒好不好?”楚雲夏此時抬頭,淚眼婆娑望著王祈安道。


    王祈安不知楚雲夏為何會突然話題一轉,有此一問,當見到她神情變化時,不由心中一顫,憐惜之情大漲,急忙舉手溫柔的為她揩拭臉龐的淚水,微笑道:“傻孩子,不要哭了,我又沒說要離開你。”


    “可是今天觀主說你傷養好了就會離開這裏。”楚雲夏似乎並不相信王祈安的話,依然不安追問道。


    “祈安哥哥不會離開這裏的。”王祈安心想自己內功全失,外麵的恩怨情仇就算有心,也無力顧及得來,倒不如在此地以普通人的方式,渡此餘生。


    “真的嗎?祈安哥哥可不許騙夏兒。”楚雲夏仰著淚痕未幹的俏臉,嬌憨的說道。


    王祈安伸手入懷,掏出一對拇指大小、晶瑩剔透、潔白無瑕的玉佩,將其中一隻鳳形佩緩慢細心的係上楚雲夏的脖頸後,自己又戴上龍形佩,然後微笑道:


    “看,你不相信的話,這是祈安哥哥對你的承諾,謝謝你在我傷重昏迷的時候一直照顧我。”


    楚雲夏伸手摩挲著鳳佩,終於笑逐顏開,欣喜的道:“祈安哥哥對夏兒真好。”


    楚雲夏隻知道這是王祈安送給他的禮物,卻並不知道這對龍鳳佩意義重大。


    它們乃是王祈安行弱冠禮那年,北周皇帝蕭從明派人禦賜的,取材自西域之外、昆山之上的上等白玉雕刻而成,隨便一隻流落到外麵去都是價值連城。


    王祈安甚至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如此做,隻是情之所起,令人莫名。自小到大,從沒有一刻感到心中的憐愛之意如此濃烈,至乎難以抑製。


    “對了,觀主囑我告訴祈安哥哥近期不要到處亂走,這些天連續有感染了煙瘴毒氣的病人送到太平觀來,觀內的存藥都不夠用了,夏兒一會還要跟道兄們進山采藥。”楚雲夏記起此要事。


    “煙瘴毒氣?”王祈安在北方還從未聽過。


    楚雲夏於是耐心解釋了一下。


    原來南方嶺南、川貴一帶,煙瘴遍地,每年三月份起,煙瘴擴散,令人防不勝防,情況更加嚴重。


    煙瘴毒氣造成流行病多發,特別是瘧疾症,容易大麵積蔓延,極為可怕,動輒奪人性命。因此每到這個季節,玄一都會讓弟子門進山大量采集一種名為菣的中草藥,用於預防此病症。


    王祈安聽得心中一動,心想籍此用人之際,自己雖然內力全失,但還不至於成為廢物,閑來無事,或許可以為道觀略盡綿力。


    於是王祈安假裝好奇向楚雲夏打聽了觀內需要哪些草藥,並仔細詢問了其形狀氣味和喜好的生長位置等特點,牢記在心。


    送走楚雲夏後,王祈安在茅屋內翻出玄一日常用的藥簍和藥鋤等采藥工具,背在身上後也步出小穀,憑印象穿過一片密林,又沿著一條溪澗溯流而上,之後再沿著山徑小道逐漸深入到深山去。


    王祈安雖然按楚雲夏說,專門往符合草藥生長特性的山區尋找,但一路也並沒有太多發現。


    王祈安心想,自己既然決心要幫道觀稍盡綿力,今日可不能空手而回,這片山區可能日常采藥的人多,所以才沒什麽發現,心念至此,於是他盡揀偏僻和陡峭的山麵一路尋去。


    由於在山內樹高草長,遮天蔽日,王祈安一路又專注尋藥采藥,因此並沒有留意時間流逝和天氣變化。直到一聲驚雷,宛如在耳邊炸響,他才回過神來,意識到可能有暴雨將至。山上無避雨之處,且王祈安目前所處的這片山區,多是陡崖峭壁,山路本來崎嶇不平,如遇暴雨,泥濘濕滑,下山危險倍增。王祈安目前武功盡失,和常人無異,他意識到必須趁暴雨來襲之前趕緊下山。


    當他兜兜轉轉鑽出茂密林區,回到一條蜿蜒山徑時,才發現頭頂已經是風起雲湧,電閃雷鳴,黑壓壓的雲層漫山而來,周圍漆黑如夜,還沒得及多加思考,頃刻間豆大的雨點已劈頭蓋臉傾斜而下。


    王祈安環目四顧,認準下山方向後,沿途疾走。王祈安對這片山區本不熟悉,此前也沒有多加留意道路方向,此刻加上暴雨籠罩周圍,視野受阻,道徑更加難辨,隻能憑感覺在暴雨裏奔走。


    約莫走了一刻鍾,王祈安發現自己似乎迷路了,眼前山勢越來越陡峭,並非下山途徑。


    正當王祈安重新辨別方向,起步就踩到了一處濕滑處,整個身子立即站立不穩,向前仆倒。雖然他努力伸手想抓住可助力穩定的東西,但山勢陡斜,他根本控製不住身子向下翻滾的勢頭。


    片響,王祈安耳際傳來轟隆的水響,下一刻發現自己身子已經懸空,原來已經滾出一處斷崖,正往下掉,耳內灌滿呼嘯的風聲。


    王祈安往下一瞥,斷崖足有百丈,底下可見一條水流湍急的溪澗,溪澗兩邊卻是怪石嶙峋,各具形狀的岩石佇立,有的如鵝卵光滑,有的突出如尖錐,如果掉入溪澗還無大礙,但按王祈安目前的下墜方位,勢必撞上溪澗邊的岩石,那時豈有活命之理。


    如王祈安武功仍在,仍有一線生機,此時卻隻能徒呼奈何,隻能閉上雙眼,靜待撞擊岩石後粉身碎骨的一刻,此時,楚雲夏的嬌憨神態再次浮現腦海。


    就在王祈安覺得我命休矣時,忽然感覺胸口處傳來一股微弱的能量,迅速遍走全身經脈,緊接著他腹部丹田也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流,過會陰,沿督脈上行,經尾閭、夾脊、玉枕至泥宮丸,再下行至鵲橋通任脈回歸丹田。這時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之前一直若有若無的真氣竟然從各大竅穴噴薄而出,形成巨大洪流自動凝聚至丹田處,自受傷後王祈安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真氣又複活了。


    內力恢複,王祈安求生的意念興起,電光火石之間,意隨心動,氣隨意轉,他雙掌灌滿真勁全力拍出,分擊在邊側凸出的石頭,高聚能的淩厲掌風,使兩邊石頭頃刻碎裂紛飛,王祈安借勢得以逐步緩衝延緩自己的下降速度,同時改變方向,使其遠離岩石區,改往溪澗的水麵落去。


    “噗通”聲起,王祈安掉入水中,衝力使其急速下沉,王祈安掌力下擊澗床,加速浮上水麵,在被衝出數丈後,逐漸控製了自己的身體,慢慢遊回岸邊。


    雖然撿回了一條小命,不過王祈安依然有點沮喪,因為他發現上岸後,體內的真氣像故意跟他捉迷藏一樣,突然又消失不見了。


    暴雨並未有絲毫停歇的跡象,繼續狂暴肆虐大地。王祈安無暇思考內力得而複失的問題,沿著溪澗繼續往山下而去。


    回到小穀茅屋後,王祈安從濕漉漉的衣服胸口處掏出錦盒內的紫色晶球,拿在手中反複研究,心中嘀咕,難道在懸崖下墜過程中,是它傳來的能量,令他能及時化險為夷?可是此刻看著,晶球除了異常沉甸、顏色深沉外,並無其他特異之處。


    突然,王祈安靈機一動,似乎想到某個關鍵處,他於地上盤膝端坐,雙手將晶球環抱於胸,心中默念“結神篇”口訣,依法行功運氣。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王祈安雙手感受到晶球正在慢慢升溫變熱,更令他驚奇的是,丹田深處一股暖流升起,似乎對變化著的晶球做出回應。


    正當王祈安暗自慶幸歡喜時,驀然發現紫色晶球正在變得透亮起來,溫度急劇上升,一股能量從胸前檀中穴透體而入,迅速沿任脈下行至丹田處,而此時體內原本升起的暖流,似乎意識到了來自晶球的龐大能量入侵,一下從丹田竄出,快速沿著督脈升往頭頂百會穴。


    兩股勁氣一前一後,你追我逐,越走越急,從任督二脈開始,逐步遍行王祈安周身經脈。


    王祈安原來還以為自己無意間破解了竅要,卻沒想到出現如此意外,此時有苦自己知,兩道勁氣過處一如針紮般一如烈火灼燒,極其刺疼難受,才一會他已經痛苦得冷汗涔涔,渾身哆嗦痙攣起來。迷迷糊糊堅持了半晌,體內兩道勁氣似乎交擊在一起,無可抗禦的衝擊令王祈安一下昏迷了過去。


    王祈安發現自己又來到了那個雲霧環繞的峰頂,又見到了峭崖邊上那個持槍一動不動的身影,但這次不同的是,對方雖然沒有轉身,但他說話了,王祈安耳畔響起了一把渾厚充滿磁性的男性聲音:


    “你近十年的築基修煉,已使天地浩然正氣在你體內結下元神,隻是元神成長緩慢,一直十分弱小,你很幸運,也足以自豪,古往今來近千年,能結神成功的不過寥寥數人,你更是近三百年來首位達到此成就的,不得不讓我另眼相看。”


    “你從未感覺到元神的存在,是因為你體內存在一股更為強大的熾焰真氣,所以它一直潛伏起來,避免與你體內的熾焰真氣起衝突。”


    “當你在長江中伏,被敵人的勁氣透體而入、擊散了你的熾焰真氣時,恰好給了一直被壓製潛伏的元神機會,正是它趁機破繭而出的能量及時護著了你的心脈,使你躲過心脈盡碎之劫,救了你一命。”


    “你身受重傷一直昏迷時,熾焰真氣無法凝聚,給了元神二次壯大的機會。因為它正好趁此機會,將你絮亂散竄在各大經脈竅穴中的真氣一點一滴的吸納,馴化歸為一體,不起衝突,免致走火入魔。所以你醒後,會發現自己體內真氣似有若無,無法提聚,因為元神把你原有真氣吸納差不多後,又重新潛伏起來。今天,你跌落懸崖遇險時,在我的刺激下,體內的元神嗅到死亡氣息,及時作出反應,再次讓你化險為夷。”


    “但你目前修為尚淺,還無法駕馭元神和你的心識結合,所以我不得不出來幫你一把。結神雖艱難,養神亦不易,它有可能需要經曆一個漫長的過程,且驚險萬分,因此你切勿操之過急,否則動輒有走火入魔、形神俱滅的危險。切記……”


    該男子聽完這一番話後,突然消失不見,仿佛一下融入了星空夜幕中,然後王祈安發現自己意識逐漸模糊,直至失去知覺……


    當王祈安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他隻覺得全身渾渾融融,令他說不出的舒服受用。


    王祈安猛地的睜開雙目,坐了起來,發現自己置身於太平觀玄一的靜修室內,而不是山穀的茅屋。


    此時,他感覺有點奇異,眼前的世界既熟悉又陌生,同時他感覺自己的軀體似乎變輕了,整個感觸體係煥然一新,體內經脈竅穴生機勃發,真氣自然流轉,無有阻礙,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他知道自己不僅武功盡複,甚至功力更勝從前,心頭不由一陣狂喜。


    王祈安落床站定。


    “咦”,擱置與內牆一角的一把銀槍上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不是自己的兵器嗎?還以為受傷時遺落在大江裏了,沒想到會保留在此處,隻是奇怪之前來的時候未曾見到。


    王祈安將銀槍執手端詳了一遍,發現並無異樣,湧起失而複得的喜悅之感。


    此時屋外腳步聲傳來,王祈安豎起雙耳,恰好捕捉到了玄一正在和一把陌生的聲音低聲交談,兩人聲音逐漸清晰,似乎正朝此房走來。


    果然,一會房門開啟,玄一領著一位容貌粗獷的陌生青年步入房內。


    “祈安小子謝過道長二次救命之恩。”王祈安率先出聲問候道。


    “當日此槍被遺忘在觀內,昨天才記起,我讓弟子找回放置此處,等你醒來好物歸原主。”玄一見王祈安手執銀槍,不由解釋道。


    “到底發生何事,你為何又會突然昏倒?你不知道自己已經整整昏迷了七天,是送膳食過去的弟子發現你倒在地上將你送到觀內來。若不是我見你脈息平穩,呼吸正常,還以為你舊傷複發。”玄一續道。


    “此事說來話長,容後再跟道長細說。道長為何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難道觀內發生了什麽事情?”王祈安不願在陌生人青年麵前暴露過多秘密,麵對玄一的詢問,他隻好搪塞敷衍道。同時他見玄一臉色凝重、愁眉緊鎖,人也似乎一下憔悴衰老了許多,忍不住問道。


    玄一容色一黯,用充滿擔憂的語氣道:“夏兒失蹤了。”


    “什麽?”王祈安劇震失聲道。


    “應該說是所有鄭家村的村民都不見了。唉,此事十分離奇蹊蹺,前天我本來到村裏去給村民看病,卻發現整個村子空無一人,當時並未多想,結果昨天再次去的時候,還是空蕩蕩未見一人回來,我才醒悟到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麽簡單,於是發動弟子到鄰近村落去打聽和到周圍山區尋找,均一無所獲,村裏的男女老幼一個不見,像是都憑空消失一樣。”玄一一邊說一邊臉上憂色更重。


    “怎可能整個村子的人都突然消失?他們會否隻是約好一起外出參加什麽重大節日活動之類?”王祈安難以置信道。


    “此事絕沒有那麽簡單,三年來,已有多地發生過類似案件,最近的一起剛好發生在半年前。臨安城外約十裏的一個小村落,十幾戶村民也是在一夜之間消失無影。其中有個獵戶由於進山打獵,因為意外被困山裏,次日才歸,逃過一劫,正是他回來發現全村人都不知所蹤,才到縣城報案。縣府立狀懸賞知情人提供線索,才將此事傳開,後來不知如何傳到了錢塘城,驚動了東越王,東越王素有愛民如子賢名,因此極為重視此案,敕令東越國第一神探楊行令親至臨安徹查此事,一時轟動。隻可惜此案最終成為懸案,楊神捕也離奇失蹤了。”此時隨玄一同來的粗獷青年補充解釋道。


    “在下孟軻,乃是此地公門巡捕,我接到道長的通知,就立馬趕了過來。楊行令乃家父好友,在他失蹤前曾與家父談及此事時,我剛好在場旁聽,因此對上述案件知之甚詳。”孟軻見王祈安雙目射向自己,並露出詢問眼神,不由微微一笑,自我介紹道。


    “孟師侄乃是此地知名神捕,並非外人,乃是我多年摯交上元寺住持空明大師的關門弟子。”玄一補充解釋道。


    “小子王祈見過孟大哥,依孟大哥所言,難道這些人都是被集體擄走或者殺害……”


    “據楊叔叔判斷,這種可能性八九不離十,至於是何方勢力所為和出於什麽目的,楊叔叔當時動用了官府和江湖黑白兩道多方人脈勢力,經多方追索,才有所發現。”


    “究竟是何人所為?”王祈安忍不住追問道。


    孟軻露出無奈表情,沉重道:“就在此等關鍵時候,楊叔叔卻離奇失蹤了。”


    “怎會如此湊巧?難道是凶手發現了什麽,對楊神捕先下手為強?”玄一吃驚問道。


    “我猜楊叔叔已經掌握到某些關鍵線索,引來對方的注意,才遭此危機。”孟軻點頭表示同意玄一的看法。


    “噓,有人來了。”王祈安突然露出注意神色,示意兩人不要說話,並用手指了指左方屋頂方向。


    孟軻臉現訝異之色,然後功聚雙耳,凝神傾聽,不一會果然捕捉到一絲衣袂掠動的聲響。


    “前院的弟子都已經就寢,這麽夜會是何人造訪?”玄一疑惑自語道。


    “何方神聖半夜到此鬼鬼祟祟。”孟軻大概掌握了來人位置,飛速掠出門外,揚聲喝問道。


    王祈安和玄一見孟軻追蹤出去,也跟著跨出門外,恰好見到一個黑影和孟軻的身影先後在連接前院和靜修室的左邊回廊盡頭一閃而沒。


    王祈安本想追上前看個究竟,不過不放心將玄一一個人留在此處,隻能作罷。


    就在此時,王祈安心中警兆忽現,一種似曾相識的危險感覺籠罩而來。


    王祈安幾乎不假思索,氣隨意動,體內真氣快速運轉,手裏銀槍憑感應直飆向左方長廊內簷殺機傳來處。


    “叮叮叮”數聲兵器交擊聲響起,接著一道人影從長廊內簷飄退落在回廊處,對方一身夜行黑衣裝扮,王祈安還未來得及看清對方容貌,對方仆落地就又立馬撲上來,手裏爆起一團精芒,迅速擴大,將王祈安整個籠罩進去。


    王祈安感受到對方的冰寒勁氣鋪天蓋地壓迫而來,忙收攝心神,運功反擊,體內熾焰真氣突然暴漲,銀槍如脫弦之箭,“嗤嗤嗤嗤”聲響,銀槍撕開重重勁氣,直射入對方精芒大閃的中心。


    黑衣人似乎沒想到王祈安功力如此了得,竟然能破入自己氣場,準確直取己方最強一點。


    因為王祈安的槍法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氣勢,對方如果不想硬拚,造成兩敗俱傷,就隻能變招。


    果然,黑衣人似乎不願冒受傷的風險,驀的收斂起所有精芒,露出一柄銀光閃閃的利劍,身形微頓後立往右移,同時一掌拍出,側擊王祈安的槍鋒。


    “兄台中計了。”對方的變招似乎在王祈安的計算之內,他長槍忽的改變直刺之勢,借對方的掌勁加速往右旋彎出去,急速繞了一匝後,直掃對方後背要穴。


    黑衣人萬沒想到王祈安槍法神奇至此,還能如此變招,不由大吃一驚,匆忙轉身,倉促下隻能運劍格擋彎掃而來的熾焰銀槍。


    “叮”、“砰”,“哇”以倉促運聚的兩三成功力應對王祈安蓄謀的全力一擊,高下可想而知。黑衣人被熾焰真勁震得連噴幾口鮮血,身體飛速往右倒退,著地後又倒退了十幾步,再次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晃差點站立不穩。


    “此仇日後必十倍奉還。”黑衣人勉強站穩後,似乎害怕王祈安趁勢追擊,不顧傷勢嚴重,連忙催發內勁運功拔地而起,越過後院圍牆沒入夜色中,臨走時隻留下一句尖銳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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