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祈安剛想出言推辭,錢宏卻搶先道:


    “愛卿放心,太傅一職,朕可特赦你不用上朝,不用議政,不會對你江湖自由之身有何束縛。


    朕隻希望你日常能抽空替朕輔助惠王一番。


    等參加完祭天大典,若愛卿仍執意辭職,到時朕收回成命就是。”


    錢宏既然已說到這個份上,王祈安無奈之下,隻好先應承下來。


    他離開皇宮時,已是暮色低垂,在黑豹騎的護送下,來到了惠王府。


    此地本是皇宮避暑別院,選址在錢塘江畔,背山依水,風景雅致。


    府前兩隻石龍睜目吐珠,巍峨坐鎮門口。


    頂上八隻綴飾華麗的燈籠,已點上燈燭,透射紅光。


    一隊鎧甲鮮明的神捷軍站戍兩邊,威勢逼人。


    王祈安進入府內,府仆奴婢,似乎已知道他的身份,紛紛行禮,令王祈安有恍惚回到自家將軍府的感覺。


    此刻,主院正廳內,兩位司禮監正在忙著教導錢綏各種宮廷禮儀。


    旁邊還立著一位甲胄著身的年輕將領。


    此人瞥見王祈安進來,現出崇慕之色,上前行禮道:


    “神捷軍左鋒營都尉秦明參見太傅,末將奉命暫時駐衛王府,聽從惠王和太傅調配。”


    王祈安見此人眉粗眼鼓,臉型方長,雖長得普通,但身材高挺,肩寬臂長,垂下手腕竟到達膝蓋位置。


    配上一身鎧甲,腰跨長劍,倒也顯得威風凜凜。


    王祈安微笑還禮道:


    “如此辛苦秦將軍了。”


    秦明低聲恭敬道:


    “聽說太傅親手擊殺了北方妖孽梵法天,為我佛門清源正本,真是大快人心。”


    王祈安一震向他望來:


    “將軍從何處聽來此事?”


    大戰梵法天一事,除了當事幾人知道,王祈安鮮對外人提起。


    秦明愕然道:


    “莫非太傅不知?現在整個錢塘城最膾炙人口的正是此事。”


    佛教在東越影響深入人心,梵法天又是佛門臭名昭著的妖邪敗類,其伏法受誅自然人人稱道。


    王祈安目前還難以斷定傳播此消息之人是何居心,但他成為錢塘的話題人物怕已是不爭的事實。


    此時錢綏一見王祈安,急忙撇下兩名司禮監,衝上前來,拉著其手臂道:


    “師傅,我不想學這些,你還是帶我去練功吧。”


    王祈安自然知道學習繁文縟節的煩悶無聊,不過錢綏既已晉升為親王,恐怕是逃不過這一層了。


    他安撫幾句,留下他繼續學習,問明白姬無睿等人所在,自往東院而去。


    姬無睿和文武兄弟均傷勢未愈,各在房內休息,阿真則不知去向。


    王祈安心想,此人少年心性,該是閑不住出外遊逛,也沒在意。


    他回到為他分配的房間,摒退前來服侍的仆婢。


    盤膝床上,忍不住思潮起伏。


    他對錢宏已經觀感大改,可說好感已消失殆盡。


    之所以沒有一走了之,一是眾人都有傷在身,需要休養;二是他對錢綏已有師徒之情,不忍就此將其拋下。


    事已至此,隻能靜觀其變。


    看來隻好等到下月東越國慶祭天大典後,先辭去太傅一職再作打算。


    撇開憂慮,默運太昊思神術,真氣遍遊全身,片刻不由進入渾渾融融狀態。


    均王是錢宏的第三子錢佼,其府邸位於城北,離皇城不足三公裏。


    雖三更已過,但府內依然燈火輝煌。


    這時,一輛轎身紫紅的馬車從外緩緩駛入王府後院。


    身穿紫黑袞金龍袍的錢佼和背掛雙槍的孔奉正在院內等候。


    在其身邊還有一背插雙鉤的五旬紅衣老者,以及一名雙目厲芒頻閃的黑衣勁裝青年,倆人衣服手臂處均有雙鉞交叉圖形。


    雙鉤老者正是當日在楚吳邊境,與馬希昀圍攻司馬昶等人的秦皇殿戰將。


    不過此時麵容煞白,神情萎靡,毫無當日威勇之態。


    黑衣青年身份無疑則是秦皇殿寥寥無幾的戰帥級人物。


    馬車停下,眾人眼前一花,一男子已從車內閃落地麵。


    此人年約三十,長發金黃卷起,臉型狹長,鼻高目深,與當日在福島被王祈安擊斃的右賢王十分酷似,隻是少了其倨傲之色。


    黑紅衣衫倆人搶先上前行道:“屬下戈飛,屬下竇泰山,參見左明王。”


    左明王微微頷首,望向雙鉤老者道:


    “泰山的傷勢可有好些?”


    竇泰山微咳兩聲後道:


    “多虧左明王禦賜靈藥,現已好轉許多。沒想到此賊功力比那日又見精進。”


    左明王眼中藍芒一閃而沒。


    錢佼此時迎了上來,恭敬道:


    “這次多虧了左明王獻策,否則本王恐怕也得落得如錢琮般的下場。


    我那二皇兄不僅被父皇褫奪了親王稱號,還要被幽禁王府三個月。”


    孔奉在一旁補充道:


    “不僅如此,二皇子倚為左膀右臂的溫顧庭也被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錢佼道:


    “算起來,靈蝠也功不可沒,若沒有他在聖上麵前多加誘導,恐怕也難達到如此效果。”


    左明王道:


    “自古都是聰明人出口,笨人出手。


    我不過令人加油添醋了幾句,說聖上此舉,必是為了迎立東宮。錢琮就急如熱鍋螞蟻,倉促出手,露出諸多破綻。”


    錢佼喟然道:


    “說來慚愧,嫪統領剛告知本王此消息時,我怕也好不了錢琮多少。


    父皇多年不立太子,卻突然要接一個失散多年的皇子回宮,難免令人懷疑。


    若不是左明王及時阻止,本王想必也會行差踏錯。”


    左明王哂道:


    “就算殿下真想出手,也無不可。


    隻是我們既有更好良策,實沒必要在此關鍵時刻旁生枝節。”


    錢佼點頭,深以為然道:


    “此事還得多仰仗左明王。不知你安排的那些人是否已經妥當?”


    左明王打個哈哈,笑道:


    “殿下不會打算跟我在這露天庭院促膝長談吧?”


    錢佼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一熱,尷尬一笑,急忙將他迎去大廳。


    此時,一聲微響起自院牆外。


    “誰?”


    戈飛和孔奉已前後朝響聲處疾速掠去。


    牆後雜草叢生,闃無人影,卻聽牆腳下草木覆蓋處,傳來吱吱之聲。


    原來是兩隻老鼠正前後追趕。


    倆人放下心來,返回院內。


    待倆人去遠後,一道人影從草叢中掠出,形如鬼魅,幾個起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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