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聽到的答案,曾爺爺你已經給我了。”


    “這件事,就如此過去了吧。”


    帝王無情,秦政不能多麽責怪昭襄王的選擇。


    但作為一個大曾孫,他想聽到曾爺爺給的道歉。


    秦政原身受的苦,真的太多太多了。


    他的大秦血脈是真的,昭襄王就欠下了他一聲歉意。


    這就是秦政想要的答案。


    他望著昭襄王,輕聲笑了:


    “曾爺爺,你心偏秦蟜,我能夠理解。”


    “若是我真的造反了,秦蟜就可以利用我不是大秦王族血脈這一點,輕易地鎮壓了我。”


    “所有的大秦將士,都會拚了命斬殺我。”


    “哪怕白起未死,他也一定會為秦蟜出手的。”


    “這一切的計劃,是多麽的完美,徹底避免了當年曾爺爺與公子壯時期的難題。”


    “但你是如何確定,造反的一定會是我??”


    這一句話,可真的問蒙了昭襄王。


    他當時做的這一切,也不過是防範於未然。


    一旦秦政有了野心,或是有心人想要借助秦政的大殿下之名作亂,這道暗釘就是最致命的反殺。


    可如今看來,貌似......


    這一切的確是沒有意義了......


    他現在可是巴不得秦政有反心啊!


    你趕緊反,反了後登上大秦王位吧。


    你曾爺爺我果斷讓位!


    這就是昭襄王的真實心聲。


    但偏偏。


    這小子想的不是做擺爛鹹魚,就是與姬雨寧一同跑路。


    這就讓他頭疼了。


    更讓昭襄王頭疼的,還是未來。


    秦政登上大秦王位,已是不可逆轉之事了。


    秦蟜呢??


    要是他沒有猜錯,他從小養大的小豬,定然不會服氣的。


    未來才是真正要造反之人,是秦蟜啊......


    昭襄王的態度,忽然軟了下來:


    “政兒,如果以後蟜兒造反,你能不能留他一條性命!?”


    這句話語中,可是蘊含了極深的蘊意。


    這天下,曾爺爺給你了。


    但人心肉造,曾爺爺隻求你放過蟜兒......


    這就是這個滄桑老人的請求。


    秦政緩緩抽回了手,十分玩味地說了:


    “曾爺爺,你說什麽呢??”


    “大秦帝王是你,造反能不能活下來,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這又與我何關啊??”


    “若是二弟真的走到了這一步,我也一定會給他求情的。”


    話語雖平淡,昭襄王卻是聽出了不平淡。


    他愧對了秦政,秦政原諒了他。


    但要這小子接手大秦帝國,卻是不願的。


    秦政拒絕正麵回答,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關於秦蟜造反之事,他更是回避了。


    求情??


    這是不可能的。


    昭襄王還是看得出秦政的心性的。


    孤勇者的手段,從來都是絲毫不留情的。


    從邯丹一戰中,就能清晰地看出這一切。


    “唉~~~!”


    昭襄王不問了。


    也不想問了。


    他不可能因為對秦蟜的偏愛,而將大秦帝國交給了秦蟜。


    這是毀了大秦帝國。


    也毀了他與白起那一統天下的初心之夢。


    隻有秦政,能夠實現這個初心之夢。


    至於秦蟜......


    一旦他敢謀反,那就是得死了......


    秦蟜有幾斤幾兩,昭襄王還是清楚的。


    要讓他與秦政較量,那可就是妥妥的取死之道了。


    他們兩人,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甚至可以說。


    一個是天空中的真龍!


    一個是泥潭中的泥鰍.......


    昭襄王隻能想辦法,暗中保下這孩子一命了。


    哪怕知道留下秦蟜,是給秦政留下了禍害,他還是想留下這隻小豬。


    這是他唯一能夠給秦蟜的了......


    也算是一個曾爺爺對小曾孫的最後補償吧......


    昭襄王輕輕搖了搖頭,放下了此事。


    他緩緩抬頭,再一次望向了秦政:


    “政兒,你想知道真相嗎??”


    “你想知道,為何你的母親從趙姬變成了雅夫人嗎??”


    “想。”秦政點了點頭。


    哪怕他已是知曉了一切真相,卻依然想聽昭襄王說一次。


    “唉~~!”


    昭襄王輕歎了一口氣:


    “這是大秦帝國的醜聞,若是可以,曾爺爺真的不願再提起。”


    “你知道趙姬與你父親是如何相識的嗎??”


    秦政很自然地搖了搖頭,絲毫不顯露任何的情感。


    昭襄王倒是有些失落般說了:


    “她是呂不韋府中的門人,跟隨呂不韋一年有餘。”


    “是否清白之身,我不在意了。”


    “趙姬與你父親相識的根源,就是呂不韋這個商人的投資。”


    “他將你的父親,當成了奇貨可居的商品。”


    “他將趙姬送給了你的父親異人,再回來了秦國,請求你的爺爺接回異人。”


    “兩年後,你出生在邯丹。”


    “事情的變故,也就是從你出生後開始。”


    十八年前。


    秦政出生在邯丹。


    也正是在這一年,太子秦柱向昭襄王請求,接回質子太孫異人。


    彼時的秦趙兩國,正處於長平之戰的階段。


    趙國也想過,以異人一家三口要挾昭襄王。


    但昭襄王早已放下了狠話,敢動異人一家,他要整個趙國陪葬!


    也正是那時,郭開諫言廉頗無用,該啟用趙國戰神趙括。


    趙王遷還真的信了!


    戰神趙括上台,率領四十六萬趙國大軍冒然追擊。


    結果。


    真·戰神白起斬殺了趙括,一戰坑殺了四十六萬趙國大軍。


    如此殘暴,趙王遷頓時被嚇破了膽。


    再結合郭開向趙王遷諫言,若是真的動了秦異人一家三口,恐怕白起真的屠戮了整個趙國。


    那四十六萬大軍,說殺就殺,一個都不留。


    趙王遷自然十分的懼怕。


    這時候。


    秦異人一家三口不再是籌碼了,反而變成了燙手山芋。


    若是輕動,白起斬殺的就不僅僅是四十六萬趙國大軍了。


    所有的趙國人,恐怕都得給這一家三口陪葬了!!


    平原君此時也正好出行大秦,試圖說服丞相範雎,向昭襄王諫言退兵。


    “那時候,我聽到這個提議後,也是思考了許久。”


    昭襄王回憶起十八年前的那一幕,滿是算計的氣息:


    “範雎收了錢,我自然知曉。”


    “這般小事,我不在意。”


    “如何利用當時的形勢,才是我在意的。”


    作為大秦帝王,昭襄王要考慮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簡單的拯救孫子一家,背後卻是無盡的博弈。


    大秦與趙國的博弈。


    王權與兵家的博弈。


    君主與天下的博弈。


    昭襄王的每一步,均是錯不得。


    他要就回孫子異人,卻不能將一家三口全都接回來。


    一旦趙國手中沒有了質子,剛經曆四十六萬大軍被坑殺的趙國,必然會瘋魔起來的。


    趙國必須滅,卻不能讓大秦主力大軍遭受過大的損失。


    這就是昭襄王的考量。


    還有關於大秦戰神之事,也是迫在眉睫需要解決了。


    白起一戰坑殺四十六萬大軍,揚起了無敵戰神之名。


    當世之中,他的兵威已達到了無人能敵的程度。


    哪怕是王權,亦是隱隱無法壓製這一道戰神兵威。


    若是讓白起乘勝追擊,邯丹必破無疑的。


    但這並非是好事。


    趙國會拚死反抗,大秦主力大軍將遭受巨大損失。


    大秦帝國縱使贏了,得到的不過是元氣大傷的大軍,還有一個廢墟一般的邯丹城。


    可白起得到的,卻是超越了王權的兵威。


    那時候。


    若是白起逼宮,要求他罷黜百家,獨尊兵家,昭襄王也沒有足夠的力量和民心去抗衡。


    令兵家在大秦生根發芽,再成為大秦唯一的參天大樹,這是這位老秦王無法接受的。


    如今時期,絕不是讓白起攻破邯丹之時。


    昭襄王的目光看得很遠。


    他從邯丹一城,還看見了一整個天下。


    若是白起真的攻破了邯丹城,拚死反抗的趙國人,必然被他全數坑殺。


    這是他揚起兵家戰神兵威之時,他一定會這麽做!


    昭襄王卻不願見到這一幕。


    長平之戰中,坑殺四十六萬大軍的是白起。


    而非昭襄王。


    也非大秦。


    但這一筆恐怖的血賬,卻是必然算在了昭襄王頭上。


    也算在了大秦的頭上。


    天下人恐秦,已經成了當時的傳頌言論。


    再加上有心人的從中挑撥,大秦已經成了豺狼虎豹的代名詞。


    不管大秦將士打到哪裏,都會遭受劇烈反抗。


    若是再屠了邯丹城,大秦麵臨的就是整個天下的拚死反抗了!!


    到時候。


    將是兵家亂世紛爭的盛宴。


    大秦卻徹底的失去一統天下的民心!


    如此蠢事,昭襄王自然不願做。


    ......


    秦政聽罷,忍不住樂了:


    “所以......”


    “你就讓丞相範雎背了黑鍋,將白起撤了回來。”


    昭襄王白了秦政一眼,語氣也有些許的嗔怒:


    “什麽叫我讓他背了黑鍋??”


    “那你讓我怎麽辦??”


    “來來來,你這個孤勇者,教教我這個過氣的無間行者。”


    秦政沒有說話。


    坦白說。


    若是沒有隱藏模擬器的先機預知,他也會做出與昭襄王同樣的選擇。


    長平之戰後,可以滅趙國了。


    卻絕不是滅趙國的時機。


    大秦要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也太過於危險了。


    透過範雎的建議,將白起撤下來,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曾爺爺,你讓範雎背了黑鍋,撤了白起,再與趙國談判,換回了我的父親??”


    “唯獨把趙姬與我留在了趙國??”


    “那為何,我的母親會變成了雅夫人??”


    昭襄王想起此事,神情就有些許的震怒了。


    但當著秦政的麵前,訓斥他的生母,始終不是一件好事。


    昭襄王收起了怒意,緩緩說了:


    “在當時而言,這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讓你們一家三口一同回來,趙國隻怕會心慌,會拚命了。”


    “留下了你們母子,你也能夠得到很好的照顧,我也放心了下來。”


    “卻偏偏,出現了意外。”


    為了更好地照顧秦政母子,昭襄王派出了當時的大內第一高手。


    敬事房總管嫪毐。


    嫪毐雖是閹人,卻也是王列境九重的劍道高手。


    昭襄王本以為,派他前去邯丹,秦政母子的安危也就能夠得到保障了。


    卻沒想到!!!


    “我千算萬算,都算不到一件事。”


    一提及此事,昭襄王的怒意就無法再壓製了:


    “這個該死的嫪毐,他竟然是一個假太監!!”


    “他前去了邯丹城後,根本就不是照顧你們母子,是給你曾爺爺惹丟人現眼的大禍的。”


    嫪毐前來邯丹城後,不知怎麽的,竟然與趙姬好上了。


    趙姬甚至為了與嫪毐這個假太監雙宿雙棲,還將隻有一歲的秦政送了人!!


    她將秦政送給了城西一位落魄貴族女子的手中,那名女子,正是雅夫人。


    一年後,趙姬更是為嫪毐誕下了一對雙胞胎。


    若不是典正府探子意外發現,昭襄王還蒙在鼓裏呢。


    “當時,我接到了這道消息,真的是怒了!”


    昭襄王狠狠地拍了拍長台,依然難以抒發心中的氣憤:


    “我堂堂大秦王族的孫媳婦,竟然與我身邊的假太監生了孩子??”


    “還把我的大曾孫給送人了??”


    “這能忍??”


    “這不能忍!!”


    昭襄王當即下令,誅殺嫪毐與趙姬。


    這一段大秦王族的醜事,絕不能讓世人知曉。


    嫪毐雖強,但要與昭襄王的力量抗衡,那就是純純的找死了。


    最終。


    嫪毐被誅殺。


    趙姬也死了。


    他們的雙胞胎兒子,也被墜地而死。


    也正好借助了此事,昭襄王將其中一個孩童當成了秦政,製造了嫪毐與趙姬母子全數被焚滅的一幕。


    趙王知曉後,可是被嚇得不輕。


    他親自寫書向昭襄王請罪,還賠了五座城池。


    但這一切,都不是昭襄王關心的。


    不管如何,秦政是無辜的。


    他身為大秦帝王,也絕不能讓大秦王族血脈流落在外。


    昭襄王望著秦政,目光很是關懷:


    “政兒,你知道嗎??”


    “我曾想過,立即將你接回來。”


    “但最終,是郭開告訴我,不要這麽做。”


    “郭開!??”秦政十分的驚訝:“他不是趙國丞相嗎???”


    “他怎麽會與曾爺爺你聯係??”


    秦政真正驚訝的,並非郭開會與昭襄王聯係。


    陰陽家與大秦帝王的關係,他早已一清二楚了。


    他驚訝的,是郭開竟是會為了他,與昭襄王開口。


    這一點,是秦政未曾想到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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