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鄉村的電影,的的確確承載著太多鄉裏人的記憶,包括老、中、青三代。尤其是八零九零這一代,他們的童年往事中,電影所帶來的歡聲笑語極多。那時國家的經濟正開始騰飛,鄉裏人的境況也開始好轉,家家戶戶隻要是紅喜事,基本上都會請放映隊來。


    少時的八零九零後們一年有三盼,盼暑假,盼過年,盼放映隊的來到。放映隊一來,那時小屁孩的八零九零們,真的是比暑假比過年還快樂。


    高倩倩邊剝著瓜子,邊講著這些事情。洛輝聽得滋滋有味,隻惱自己的童年為什麽不是在鄉村裏度過的,而是在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機關大院裏過的?


    “小輝叔叔,我找了你半天了,原來你躲在這裏和我姑姑談戀愛啊。”妞妞突然從旁邊蹦了出來,嘻嘻哈哈地看著兩人說道。


    她這話一出,立馬就把周圍人的耳朵與眼睛全部吸引了過來,都用那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兩人。當然村民並沒有嘲笑與諷刺的意思,反而看著高倩倩,更多的是羨慕,暗想這要是我家閨女,那該有多好啊,釣小輝這麽個含金量那麽高的金龜媚,這輩子就不用再臉朝黃土背朝天地累死累活嘍!


    被村民們瞅著,洛輝臉皮厚倒是自然得很。高倩倩就扛不住,臉涮地全紅了,好在天已黑,別人看不到她的臉色。高倩倩又羞又惱,瞪著妞妞,“臭屁丫頭。又胡說八道。過來。”


    “才不過來呢。”妞妞對著她扮了個鬼臉。躲到了洛輝的懷裏,“小輝叔叔,你都好久沒抱過人家了。”


    洛輝雙手抱胸,不理她,“妞妞不乖,叔叔不抱你。”


    “妞妞怎麽不乖了。”


    “妞妞胡說八道,哪裏乖了?”


    “哦,那妞妞以後不再亂說話了。”


    “你都不知道說過這話多少次了。每次都說話不算數。”


    “小輝叔叔,人家下次一定不亂說了,你就抱抱人家嗎。”妞妞拉著洛輝的大手,撒起嬌來。


    “你答應的哦,下次你再亂說,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洛輝作凶惡狀。


    “知道啦。”妞妞嘻嘻一笑,蹦上了洛輝的膝蓋。


    這時掛在樹中間的幕布上出現了亮光,卻是放映機已經打開了,光束投在幕布上。


    “快看,放了。放了。”


    “要放嘍,隻是不知道放什麽片子。”


    小屁孩們喜悅的聲音響起。老頭老婦們也是討論紛紛,一時之間整個場地上嗡聲一片,煞是熱鬧。


    五十多歲的放映師開始熟練地調節影帶,不一會兒的功夫,幕布上出現了圖案,聲音也響了起來。


    “別出聲了,開始放了。”


    “都別出聲了啊,開始放了!”


    圖畫與聲音一出來,適才還熱鬧無比的場地,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村民們的目光都專注地集中在幕布上。


    他們的注意力在電影上,洛輝的注意力則在他們的身上。看著無比認真的純樸村民們,看著他們臉上洋溢出來的那種發自內心的滿足,洛輝的心下五味雜陳,頗有些複雜。


    洛輝想起了前段時間央視的那個神提問——你幸福嗎?


    你幸福嗎?這個問題不是一般的狗血,而是相當的狗血。


    幸福沒有標準界定,幸福不幸福,全在個人的心理。


    對於一個大老板來說,股票上漲、生意通達,是一種幸福。


    對於一個小老板來說,生意與收入穩定,還能節節攀升,是一種幸福。


    對於一個薪資階層來說,老板或上司和藹,工資準時打到卡上,是一種幸福。


    對於再地分居的夫妻來說,家人能團聚在一起過日子,是一種幸福。


    對於一個患過重症,或從鬼門關走過一遭的人來說,全家健康,這是一種莫的幸福!


    幸福的程度,說穿了,其實就是你內心滿足的程度——知足常樂,知足的人必定幸福!人不要有太多的想法,想法太多,野望太雜,就算你物質上再富裕,精神也是空虛的。精神空虛,如何幸福得起來。


    像此刻的村民們,看上一場露天的電影,他們就覺得很幸福——僅此而已。


    “……”


    電影放的是一部九十年代拍的武俠片,演員裏幾乎沒有一個出名的,眾演員的演技也不咋的。如果專業人士人觀看,肯定無法直視,因為破綻不少。而且可能剪輯的緣故,跳躍性太強,很多情節太過於牽強。


    又或許是因為放映機質量或影片質量的原因,幕布上的畫麵亦不怎麽清晰,音響也敲鑼打鼓似的。總之這電影放映的效果,跟電影院一比,差了不知多少條街。


    但就是這樣一部可以堪稱為爛片的老掉牙的電影,村民們不論老少,包括高倩倩與妞妞,沒一個看得津津有味、全神投入的。甚至連手頭的瓜子與爆米花,都忘記吃了。


    洛輝從小到大,在江城與BJ,進過大大小小的電影院,看過數以百計的電影場次,但沒有任何一次,洛輝看得有這次這般地認真與有味,原因很簡單,他沉浸在現場的這個氣氛裏。


    **十分鍾的樣子,這部影片終於完了。但很多村民還沉醉在剛剛的電影世界裏,不少人在討論著電影裏的情節,場麵漸漸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鬧。


    洛輝問高倩倩道,“小倩,還有沒有得看?”


    “還有一部。”高倩倩笑容燦爛地道,“每次放電影,都是放兩部的……小輝哥,你覺得好看嗎?”


    “電影質量不怎麽樣,但我喜歡這種氣氛。”洛輝笑道。


    “我也非常喜歡這種氣氛,感覺特親切。”高倩倩望著他,眨巴著星眸。


    妞妞在洛輝的懷裏嚷嚷,“我也喜歡,我也喜歡。”


    “……”


    “瓜子,爆米花啦。”


    叫賣的兩個小女孩又忙碌起來了。


    而放映師則把放遇完的影片取下來,準備裝另一部電影,有一個年老的村民提要求,“放映師傅,來部《地道戰》吧。”


    他這話一出,立馬招來另一個村民的打擊,“我去,還《地道戰》,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那裏麵哪個小日本鬼子長了幾撮胡子,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了。”


    “日本鬼子還能長幾撮胡子,不就鼻子下麵一撮嗎。”有個村民的反應還挺快。


    “哈哈……”村民們哄堂一笑。


    之前年老的村民又道,“放映師傅,不放《地道戰》,那就來部《狼牙山五壯士》吧。”


    打擊他的村民現次打擊他,“打日本鬼子的電影就通通算了吧,裏麵的日本鬼子都一個樣,全部隻長一撮胡子。”


    “哈哈……”村民們再次大笑。


    這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還頗為洪亮,“不放打日本鬼子的,我看幹脆就放部毛片吧。”


    說這話的不是老人、中年人,更不是個年青人,而是個熊孩子,不折不扣的熊孩子,這小屁孩的聲音稚嫩著呢。


    “哈哈哈哈……”全場徹底笑爆。


    完了村民們的目光涮涮地往熊孩子瞪去,可熊孩子早就頭一縮,溜到不知哪個鬼地方去了。


    “小輝叔叔,毛片是什麽啊?”妞妞純純地問洛輝。


    洛輝巨汗,這問題真不好回答啊,難道告訴小丫頭,毛片就是蒼老師她們主演的那一類電影嗎?洛輝撓著頭想了想,信口扯道,“毛片就是裏麵有毛猴子的電影。”


    “西遊記裏麵有孫悟空,孫悟空就是隻毛猴子,那這是不是毛片呢?”妞妞追問。


    洛輝聞言被雷得額頭上數道黑線冒出,心裏對剛搗蛋的熊孩子那個恨啊。洛輝與羞赧的高倩倩對視了眼,抓了抓小丫頭的耳朵,斥道,“看你的電影,哪裏有那麽多的問題。”


    “小輝叔叔你告訴我嘛,西遊記到底是不是毛片?”妞妞打破砂鍋問到底。


    “回去問你爸去。”洛輝把皮球踢給了高栓,你教的好女兒,你好好教去。


    “好吧,我問我爸爸去。”小丫頭從洛輝的腿上一蹦下來,蹦蹦跳跳地走了,走時還不忘耍寶,“小輝叔叔你和小姑慢慢地談,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


    聲音重新響起,幕布上又有了畫麵,第二部電影播的不是老村民所要求的《地道戰》或《狼牙山五壯士》,更不是熊孩子大聲建議的那啥毛片,而是一部成龍大鍋主演的警匪片。


    這電影不論是演員的陣容、演技,還是故事那跌宕起伏的情節,比剛剛那電影都要精彩得太多了,村民們屏住呼吸,看得更加入迷。


    這部電影的時長差不多也是九十分鍾的樣子,放映完時,天空皓月高掛,繁星點點,夜色說不出的明朗,已經是深夜將近十一點了。深夜十一點,對習慣夜生活的城裏人來說,還早呢。但對村裏人來說,就很晚嘍。


    然此刻絕大數的村民,精神依然抖擻,坐在原地不舍離去,熱烈地討論著剛剛的劇情,甚至還有人要求放映師再來一部。


    “這回要來就來部毛片!”


    熊孩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他調皮地喊完又想縮頭一溜。可這次沒溜成功,被他家的長輩給發現並逮住了,結果那下場,劈哩劈啦,實在是不忍目睹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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