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


    李嘉和輕輕敲了敲門。


    裏麵沒有聲音。


    她又敲了一下,小聲解釋:“帝君,這位是我請來幫忙的朋友。”


    懷德說:“不見,我怕生。”


    李嘉和無語,今年她聽到的最大的笑話就是懷德說他自己怕生了吧?


    她回頭看了一眼板板正正站著的呂博衍,尷尬地向他笑了笑,盡量不讓他察覺到不對,她又跟懷德解釋:“不是讓您見客,是我要把布料搬出來幹活。”


    裏麵徹底沒有了聲音,李嘉和等了半天,隻好訕笑著轉過身,“我……”


    身後門倏然被拉開,一堆布頭劈天蓋地砸了出來,直砸的李嘉和向前趔趄兩步。


    布莊小二搬了半個小時的布料,懷德幾下就全扔了出來,他“咣”得一下又甩上了門:“你晚上別回來睡覺了。”


    李嘉和:“……”


    等她出去了,她一定要殺了這本沙雕文的作者,男主角的性格被設定成這個德行真的有人看?


    呂博衍顯然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一時也是無言,最後溫和笑了笑,蹲過去幫忙收拾地上的布料。


    李嘉和替他在旁邊開了一間房,算是工作間,也算是幫忙期間呂博衍的臥室。


    為了不引起誤會,她在房間裏的時候,房門都開著。


    呂博衍上手很快,幹活又手腳麻利,人也安安靜靜的,不會像臨水縣的人那樣搞事情,更不像懷德那樣讓她操心,他是李嘉和來到這裏接觸到的第一個正常人,讓她覺得很感動,仿佛遇到了同類,所以幹活的時候不免多看他幾眼。


    呂博衍認認真真裁著布,視線專注在手中的布裏,雖然沒有抬頭,但是漸漸地,李嘉和發現他耳尖變得通紅,裁布的動作也微微變得急躁。


    她覺得好笑,原來男人害羞起來是這樣的。


    一道影子突然從門前閃過,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抬頭一看,門口空無一人,剛低下頭,那道影子又出現了。


    她幹脆停了手裏的工作,果不其然,一眨眼,那道影子又從裏邊折回來了。


    見李嘉和看過來,他好像不太滿意,問她:“你看什麽?”


    李嘉和:“???”


    接下來,懷德就把這道不太寬闊的過道當成了散步的林蔭小道,在門前來來回.回走個不停。


    呂博衍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他說:“姑娘,我自己來吧,您也忙了一下午,歇一歇緩一緩。”


    李嘉和已經習慣了懷德的各種作妖行為,但呂博衍是不習慣的,可是不管怎麽說,工作肯定不能耽誤。


    卷才是第一生產力,她要早些回去找天君複命,然後回家。


    她走過去準備半掩上門,關門時恰巧看見懷德走回來,她一激動,手上力道沒掌握好,直接把門關上了。


    世界都安靜了,沒一會兒,隔壁傳來更大的摔門聲。


    震得呂博衍手一抖,險些一剪刀結果了自己。


    見他詫異看過來,李嘉和笑得僵硬:“我家大人脾氣有些古怪,你別見怪啊。”


    呂博衍點頭,並沒有追問其它,這讓李嘉和對他的印象更是好了起來。


    一轉身,正看見懷德半個頭從他房間的窗戶邊探進來,乍看見窗邊多了半個腦袋,李嘉和被嚇瘋了,驚叫一聲,又連忙捂住嘴。


    懷德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冷冷看過來:“你覺得他比本君強?你不使喚本君你去使喚他?”


    明目張膽的鄙視,也就懷德能毫無顧忌做出來,並且絲毫不讓人覺得違和。


    “別怪本君沒提醒你,他不是好東西。”


    他說完,幹脆利落的收回腦袋,“咣”的一聲,緊接著懷德悶哼一聲,如果不出意外,他應該是出了意外撞到了頭。


    活該。


    懷德每回都是扔下個爛攤子就拍拍屁股走人,所以她應該怎麽替他打這個圓場?


    “我家大人這裏不太靈光,希望你多包容,別與他一般見識。”


    車軲轆話又說一遍。


    呂博衍是個有涵養的,他隻是有些感歎道:“姑娘果真是個樂善好施之人。”


    兩個人繼續埋頭苦幹,李嘉和的計劃是今天把布條都裁出來,明天白天捆在木棍上,最晚後天早上就可以賣了。


    她不得不趕進度,呂博衍也十分配合。傍晚時分,兩人終於把所有長布條裁好。李嘉和抻了個懶腰,呂博衍看了她一眼,慌忙又低下頭去。


    李嘉和隻覺得這人太容易害羞,她忽然有些好奇,懷德害羞會是什麽樣?他害羞過嗎?應該是從小到大都不嫌害臊的吧!


    她一邊給人家付工錢,一邊說:“辛苦了,晚上我們去外麵吃頓好的,我請客。”


    一天之內去飯店解決兩頓飯,原來揮金如土就是這樣的感覺。


    呂博衍慌忙站起身,動作太急,帶倒了身後的椅子,他更局促了,“姑娘,您於危難之中對在下施以援手,是呂某的恩人,能幫上你的忙,是呂某的榮幸,您萬萬不要客氣。”


    李嘉和瞥見他虎口和手指都被磨得通紅,心中實在過意不去,硬是把錢塞到了他的手心。


    “你先歇會,我去找我家大人。”


    懷德房門依舊緊閉,李嘉和已經做好了他不給自己開門的準備,卻不成想她剛敲了一聲,門就被從裏麵“嘩啦”一下猛地拉開。


    “李嘉和。”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懷德叫自己的名字,他居然知道她的名字?


    懷德的眼神有些冷漠,看得她心有些發慌,不自覺垂下眼等著他的審判。


    懷德說:“你餓了本君一整日,本君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這筆賬本君給你記著。”


    李嘉和猛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這祖宗一天都沒吃飯了,為了防止他找麻煩,她忙道歉:“我帶您吃頓好的補償您,您看可以嗎?之前您不是想去洪福樓嗎?晚上我們就去哪裏吃好嗎?”


    懷德指著隔壁:“帶著那個玩意兒?”


    李嘉和覺得他對呂博衍的敵意來得莫名其妙,後麵想想,算了,這本來就是一個沙雕文,邏輯理不通也很正常。


    “你趕緊讓他走。”懷德聲音不大不小。


    李嘉和給他跪了,他知道現在招工有多難嗎?尤其是像呂博衍這樣的優質員工,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她小聲說:“帝君,呂博衍暫時還不能走。”


    說完一抬頭,見懷德麵無表情盯著自己,補充道:“活還沒幹完。”


    “你是覺得本君幫不到你?”


    “不……”


    “你等著,本君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麽是‘六界第一手速’。”


    傍晚,三人出門吃飯。


    呂博衍有些怕懷德,所以他與李嘉和走在後麵,隻有懷德一人負手在前麵走。


    今天呂博衍實在辛苦,吃飯的時候,李嘉和難免多照顧他一些。


    懷德坐在正中間,李嘉和給呂博衍夾菜的時候,自然要經過他的碗。


    李嘉和的菜剛到他碗邊,他一抬碗,接住了菜,對她說:“多謝。”


    另一邊,呂博衍有些尷尬地收回也遞過去的碗。


    李嘉和:“……”


    如果她現在一碗扣在懷德頭上,他應該會就地殺了自己的吧?


    這頓飯,懷德確實向大家展示了他的手速,李嘉和點了四盤菜,他風卷殘雲吃完了。


    呂博衍可憐兮兮放下了筷子,顯然沒吃飽。


    李嘉和偷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示意他別跟懷德計較。


    “沒吃飽?”


    懷德看了他一眼,正要再叫小二來點菜,李嘉和忙拉住他已經抬起來的手。


    絕對不能這麽吃,洪福樓的菜太貴了,懷德剛才點的都是肉菜,再點下去她就沒錢付了。


    呂博衍很有眼色,他說:“別點了,吃飽了。”


    回去客棧,懷德回房休息。


    李嘉和簡單鋪了下床就要出去。


    懷德把她叫住:“小草,今日你還幹活嗎?”


    李嘉和搖頭:“現在剩下的都是明天的活了。”


    懷德應了一聲:“明日幹活時你叫上本君。”


    李嘉和擺手,那可是不敢,他堂堂一個帝君,她怎麽能不識好歹去使喚他。


    “無妨,你還沒領教過什麽是‘六界第一手速’,等見過了,你就會發現隔壁那玩意兒的手法簡直不堪入目。”


    他如此胸有成竹,教李嘉和深感意外,真是看不出曾經的洪荒少主竟還是個紮拖把的高手。


    隻是見他對呂博衍意見不小,李嘉和還是想調和一下,“帝君,呂公子身世很苦。”


    懷德根本不聽,他上床,一卷被子,“這個客棧,有他沒本君,有本君沒他。”


    好,這廝要開始擺爛了。


    歎著氣出了房間,李嘉和正看見呂博衍拿著一隻殘缺的碗準備出門,看見她之後,他忙把手背到身後。


    雖然他動作很快,但李嘉和還是看清了他另一隻手裏的饅頭。昏黃的餘暉下,他眼神閃躲,看起來更加羸弱。


    這感覺就好像是看見自己的兒子被後媽虐.待了,讓李嘉和過意不去。


    現在她身上還剩一點錢,頭腦一熱,她小聲說:“我正要找你,聽說今天是滄海縣的燈籠節,晚些時候有夜市,我正想出去逛逛,你要一起嗎?”


    呂博衍眼睛一亮,可很快,眼中那光又暗了下去,他搖搖頭,“不了。”


    他囊中羞澀,又怎麽能與她一起出去逛。


    李嘉和看出他的窘迫,小聲說:“我從沒逛過夜市,而且我那時沒吃飽,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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