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德走得很快,李嘉和倏然站起,準備去追人。


    喬廷年嚇了一跳,“你幹嗎?”


    李嘉和死死咬著下唇,看著一瘸一拐的懷德的背影漸漸變成了一個黑點,最終還是沒有追過去。


    或許是覺得他鄉遇故知乃是人生三大喜事之一,喬廷年跟李嘉和聊得有些晚,隻是自從懷德走後,她總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回去縣衙時,德沁正在懷德門前消化食兒,見李嘉和和喬廷年一起回來,原本一直向懷德窗內瞟的眼神頓時變得犀利了。


    不等她過來找茬,李嘉和趕忙說:“我先去給帝君換藥。”


    說完一溜煙跑進了懷德的屋。


    屋子裏沒有點燈,靜的沒有一絲人氣兒。


    李嘉和衝動之後才想起來那時懷德聽到自己說話的事,按理說,這會她出現在這,其實處境挺尷尬的。


    她想了想,準備溜之大吉。


    悄悄把門拉開一條縫,皎潔的月色透了進來。


    正要邁步,一道懶洋洋的聲音從夜色深處傳來。


    “做什麽去?”


    她動作一僵,小心翼翼轉頭,一眼看見正斜倚在窗邊小榻上的懷德,他背靠著窗戶,似乎是在沉思。


    李嘉和嚇了一跳。


    “帝,帝君,您在啊?”


    說著趕忙去點燈。


    懷德嗓音有些冷淡:“不用點。”


    他的語氣不太對,李嘉和有些無措,她想,懷德應該是聽說喬廷年把自己帶走了,擔心她有事所以才找過去的吧,隻是沒想到去的時候正遇上兩人在聊天,並且那話聽起來還挺嫌棄他的。


    她本能地想解釋一下,可是現在的時機似乎不太恰當。


    她屏氣,一點聲都不敢出,懷德等了好一會兒,又問:“你看不出本君在生氣?”


    李嘉和很是耿直:“看出來了。”


    “那就好。”


    懷德鬆了口氣,麻利的從小榻上爬下來,整個人凍得直打哆嗦,他已經維持著這個讓人看著就覺得他很生氣的姿勢坐了很久,主要是沒想到這沒良心的小草居然這麽晚才回來。


    他圍著被子坐在床上,向她發出靈魂拷問:“你不準備跟本君道個歉?”


    “對不起。”李嘉和很幹脆。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跟他解釋他們兩個是沒有結果的,所以幹脆就不要開始,不要浪費彼此的感情。


    她醞釀著得體的回答,正頭腦風暴,就聽懷德說:“行,本君原諒你了。”


    李嘉和:???


    “你……”


    懷德點頭:“確實是本君喜歡你比較多。”


    “我……”


    “你是從21世紀來的,本君知道。”


    “你怎麽知道?”李嘉和徹底懵了。


    “你跟本君說了很多你那個世界的事。”懷德看起來平靜極了,絲毫不覺得是她有病。


    “你信嗎?”


    懷德點頭:“當然,不過,即便你說謊也沒關係,你說的本君都信。”


    李嘉和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一瞬間自己的感覺,這種被人堅定選擇著、信任著的感覺,她這輩子都沒有擁有過,哪怕他剛才是開玩笑的。


    懷德見她不說話,又問:“所以你現在還有什麽顧慮嗎?”


    李嘉和下意識搖頭,搖到半路,反應過來:“您,您現在是在追求我嗎?”


    懷德也很自然地搖頭:“那倒不是的,隻是給你一個得到本君的機會罷了。”


    不需要,謝謝。


    但是——


    “我之前在您識海見到的那個畫麵,是真的嗎?”


    “你覺得那是本君無聊時構思的?”


    “那我到底是誰?”


    李嘉和如遭雷擊,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麽她到底是誰?這個世界真的是假的?或者她所在的21世界才是她幻想出來的?


    這個問題的複雜程度堪比人在回憶過往時都是第三視角,所以第一視角的人究竟是誰那樣。


    如果21世紀是假的,那麽喬廷年是誰?如果這個世界是假的,那麽她到底是誰?


    一直被她逃避的問題忽然攤開在她麵前,她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些崩塌。原本她還在想,如果有一天,懷德知道了她來自哪裏,她一定不會告訴懷德,他的家人他的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是假的,他隻是被創作出來的一個紙片人。而她確實沒想到,先處在這樣的境地的人竟然是她自己。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懷德靜靜看著她,平緩的語氣輕易撫平了她的不安。


    “你就是你,小草,無論你在哪裏,你都是你自己。”


    李嘉和晚上失眠了,躺在床上推理到了半夜也沒有推出個所以然來。


    天亮時她帶著黑眼圈去伺候懷德,打完了水,心裏忽然不平衡起來,不是他喜歡自己比較多?怎麽還是她來打水。


    進門時才發現喬廷年正在跟懷德說話,兩人不時提到妙儀的名字,等她端著盆進屋時,兩人的話題已經變成了家庭種花的養殖技術。


    見她進來,喬廷年眼睛一亮,身子也不自覺挺直,像是在等家長來接放學的孩子發現自己的媽第一個衝進校園那樣高興。隻是高興沒過兩秒,回頭一看懷德正麵無表情看著自己時,又連忙掩去笑意,隻用眼神與李嘉和交流。


    窩囊!丟臉!


    堂堂一代天君,雖然是個冒牌貨,但竟畏縮至此。


    李嘉和暗暗咂舌,一開口,卻是笑得比喬廷年還諂媚:“帝君,我來給您送水了。”


    被瞪了一眼的喬廷年,“嗬嗬。”


    他識趣地走了,出門的時候不忘回頭跟懷德說:“等回去我們再詳細討論技巧吧。”


    李嘉和目不斜視朝木盆裏倒著水,落在自己側臉上那兩道視線好像能把她盯出兩個血窟窿來。


    正在她費盡心思想著該怎麽起個頭聊天才能顯得不那麽刻意時,懷德問她:“你完成任務就回到那個世界了?”


    她手一抖,滾燙的水倒了一地,懷德動作極快地縮到了小榻上。


    對於一個喜歡自己的人來說,她終將離開這事得是多大一個打擊?她斟酌著用詞,盡量讓這事實聽起來不那麽傷人,她說:“我……終究是要回去的,你也別太傷心,說不定……”


    她話還沒說完,懷德直接從小榻上站起:“你怎麽才能快點回去,你說出來,本君幫你。”


    李嘉和:???


    是她的錯覺嗎?她這暗戀情緣好像跟別人的不太一樣呢?


    見她還愣在原地,已經踏出門檻的懷德回頭看她:“走啊,不想回家了?”


    “想倒是想,可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呀。”


    “那說明你完成任務的關鍵點並不在此處,先回天上,再從長計議。”


    天君等人在臨水縣吃飽喝足,預計後天啟程回天上。


    在走之前,懷德以縣令的名義,單獨請了臨水縣所有的原住民吃飯。


    落座之後,大家麵上多多少少掛著幾分拘謹。


    牛二問:“大人,怎麽好端端的把大家叫來吃飯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都是一臉茫然。


    李嘉和也在想著該怎麽跟大家告別比較好。


    哪知道懷德根本沒有提要走的事,他麵色平常與大家寒暄:“無他,隻是看著縣裏越來越好,心裏高興。”


    眼下的臨水縣已經由之前的不毛之地,一躍成為了休閑度假村,雖然現在才是初具規模,但大家已知道該如何經營,成為經濟新區是指日可待的事。


    推杯換盞間,夜色已深,懷德不知道從哪搬出一壇酒,挨個給大家滿上,就連李嘉和都被這熱鬧的氣氛所感染,偷偷拉了拉懷德袖子,示意他自己也想喝一口。


    借著倒酒的動作,懷德說:“喝可以,一會兒醉了你自己爬回去。”


    李嘉和端著碗,咬咬牙,行,她認了。


    散席後,大家都已經喝得東倒西歪,說話含含糊糊,舌頭越來越大。


    懷德看著大家,眼中不自覺顯出幾分洪荒少主看著芸芸眾生的慈悲之感來,宛若老祖宗看著自己的子孫後輩,臨走之前,他說:“前幾日縣東麵的廟,神顯靈了。”


    諸位都是一愣,酒都醒了不少。


    懷德說:“他讓我轉告諸位,日後遇到麻煩,去那上炷香,他會保佑你們的。”


    李嘉和知道,那廟裏的神像就是懷德,作為庇佑蒼生的神,凡間供奉他的神廟有很多,他既然這麽說,想必也是惦記著朝廷裏的有心之人日後來找麻煩。


    此時的懷德在她看來忽然多了層粉絲濾鏡。


    “別看了。”


    懷德走路還是不便,雖說目不斜視,但依然能感覺到來自身邊的灼熱目光。


    李嘉和心虛的收回視線,問他:“帝君,我們不跟大家告別嗎?我們就這麽走沒問題?”


    懷德終是看了她一眼,“不必擔心。”


    眾人各回各家那日,是個陰天,新縣令的馬車已經過了滄海縣。


    大家匯聚在街上時,引來了不少關注。看著大家打探的目光,李嘉和紅了臉,不知道該如何跟大家說自己要走的事。


    察覺到她的不安,懷德看了她一眼:“你幹什麽?”


    李嘉和詫異,“我當然……”


    說話間,忽然發現大家看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


    懷德說:“要不,你去跟大家打個招呼?”


    李嘉和走過去,還不等開口,就聽牛二的媳婦說:“姑娘,你們是要走了嗎?”


    之前,她們都叫她“小嘉和”,這會忽然換了稱呼,李嘉和有些不適應,她問:“你們不認識我了?”


    對方陪著笑臉,“認識,認識,您是我們食肆的貴客,哪能不認識呢。”


    即便李嘉和反應再遲鈍,也發現了不對勁,她們語氣與昨日以及之前大相徑庭,似乎真的不認識自己了。


    她回頭看懷德,他此時正在跟喬廷年說話,她心中了然,十有八九是他做了什麽。


    正思考著,就見牛二媳婦向東麵迎了過去,抬頭一看,是與牛二家走得極近的另一家女主人,那人挎著一籃菜回來,一邊與牛二媳婦說話一邊擦著額角的汗,“你怎麽還在這站著?東麵的廟,神仙顯靈了,昨日給好多人托了夢,你還不去拜一拜,求神仙保佑你?”


    “啊?此事當真……”


    兩人的說話聲漸遠,後麵的話淡的散在了風裏。


    為了不給大家造成恐慌,喬廷年與懷德商量了一下,打算出了縣再招行雲。


    往外走的時候,恰好與真正的縣令的馬車擦肩而過。


    縣令是個麵相端正的青年男子,這會正撩著車簾打量縣裏的一切,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他問車夫:“劉叔,不是說此處乃是窮鄉僻壤?這怎麽是欣欣向榮之相?”


    “大人,小的哪知啊?隻聽說是神仙顯靈,可神仙那麽忙,哪有工夫搭理這些事?嗨呀,孰真孰假,還得大人您日後自己了解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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