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畫麵像是開閘後奔騰而下的洪水,以雷霆之勢衝上腦海。李嘉和看見在一根由各色花瓣堆砌出的花柱之上,一座純白色門廊靜靜矗立著,雖天空並不見晴朗,但門廊上卻有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從門廊而入,李嘉和的眼前豁然開朗,這裏的房屋縱橫整齊,阡陌交錯。她正看著,忽然聽聞有嬰兒呱呱墜地。她循聲找過去,看見一對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女抱著一個粉嫩小團子在輕聲哄著。


    女人稱呼團子為“嘉和”。


    再然後,畫麵像是開啟了加速。小團子在四季更迭中,漸漸長成了自己的模樣。


    轉眼間,日子來到了她渡劫的那一天,她跑去廣元君的蓬萊洞……


    再往後的事,她已經在懷德的識海中看得真切,隻是那會看時,像是一個旁觀者在看一部老舊電影,但現如今再看,她仿佛忽然被填充了血肉,心境也不盡相同。


    她終於想起來了過往種種,她就是那個神族少女——嘉和。


    她腳下猛然踩空,一個激靈,人隨之清醒過來,定眼一看,眼前立著一塊石頭。上刻“三生石”,而石頭的表麵,寫滿了懷德的名字,一筆一劃,全是她親手刻上去的。


    她有一瞬間的混亂,所謂的“穿書”,所謂的“21世紀”,那些似乎離她非常遙遠。


    那時發生的事對於她來說是全部人生,可不過彈指間,當過往所有的記憶與她合二為一,她又覺得,對於她來說,曾在生命中占據主導地位的事,也不過是組成她人生的記憶中的一小段,分量倒是沒有那麽重了,甚至現在連哪段人生是真,哪段人生是假她也無法分清。


    不過真真假假,都是奇遇,應當放進心裏,好生藏之。


    她左右看了看,見沒人發現她,動作很是自然地抹平了石頭上刻著的字。看著那些坑坑窪窪的表麵重歸平整,再看看自己的手。她是神,這個認知讓她覺得十分神奇,別的不說,這下總不用再去借懷德的行雲了。


    等三生石恢複如初後,她沒有像在懷德的識海中看到的那樣繼續去找廣元君,她去了仙族。之前她並沒有去過仙族,不過現在她想去轉轉,看看喬廷年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


    仙族在神族的東方,她到時,門口的仙衛把她攔住盤查。


    神族仙族世代交好,嘉和又是神族權臣之女,怕盤查讓她覺得被冒犯,仙衛向她解釋:“少主最近正在族內與上君商討鎮壓魔族之事,神君見諒。”


    之前聽慣了懷德帝君的稱呼,此時聽人叫他少主,她覺得新鮮。想了想,又問:“不知道雲熙仙君可否在族內?”


    她剛問完,忽然見仙衛指著前麵道:“那就是我族雲熙仙君。”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模樣完全陌生的男子匆匆從街上走過。


    “你們這就隻有一位雲熙仙君嗎?”


    仙衛點頭:“這是自然。”


    看來喬廷年跟她的情況並不一樣,或許他才是誤入這個世界的一粒塵埃,也或許,在未來某個不經意的瞬間,他們會再見也說不定。


    最近因為魔族要起兵,整個洪荒人心惶惶。雖然不確定她看到的那些畫麵是過去還是未來,但她總覺得她不能坐以待斃。既然懷德在仙族,那她現在便去找廣元君,以“預知夢”的理由告訴他魔族後麵可能會有的動作,讓他多加小心。


    去的路上,她默默在心裏打著腹稿,但腦中總是不由自主閃過懷德的臉,如果她沒記錯,現在兩人還是陌生人,但經曆了那些之後,她心裏又無法抑製的對他生出了幾分親近,這矛盾的分裂感讓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懷德,所以,在沒準備好之前避而不見是最好的辦法。


    她在門口等著守衛通傳,不多時,廣元君的心腹親自出來把她帶了進去。進了大殿,她遠遠看見台階前已經跪著一個人,那人墨發墨袍,寬肩窄腰,跪得十分恭敬。


    察覺到她走近,他緩緩抬頭,待嘉和看清他的樣貌之後,一時無言。


    廣元君慈眉善目坐在高位,笑眯眯看她走近後,道:“嘉和啊,你來的正好。魔族頌桓來求親,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嘉和還在愣著。


    身邊跪著的男子看起來年紀不大,麵容根本不是她在懷德識海裏看見的魔族少主頌桓的長相,這張臉屬於引川。


    見她不說話,廣元君繼續道:“我那不孝子我知道是什麽性子,這麽多年也委屈了你,若是你不願意嫁他,想嫁頌桓,這個主本君定然是會替你做的,方才頌桓說了,他願意接受永不主動開戰的條件,也願意在和平期間封印魔族的定境盤。”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頌桓,這樣看來,他確實是帶著十二萬分的誠意來的。


    “我……”


    頌桓這一舉動讓她措手不及。


    “神女不必急著回複,頌桓今日來隻是向君上表明誠意,但神女下嫁與否,頌桓絕不強求。”


    她忽然想起那日她跟喬廷年進了煉化境,不經意發現德沁抱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引川藏在角落中。那時她已經是自身難保,根本來不及多想其它,現在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原來那時的引川是頌桓的轉世?那德沁豈不也是魔族的人?


    她內心五味雜陳,好在廣元君和頌桓也沒有逼迫她當下就給出一個答案。見她一直低頭不語,他擺擺手:“若是無事,你們兩個便退下吧。結親一事並非兒戲,等你們考慮好了再來便是。”


    頌桓一直走在她身邊,見她若有所思,不由笑著賠禮:“今日是我唐突了……”


    不等他說完,嘉和忽然問道:“少主見過我嗎?”


    頌桓一愣,“我……”


    他猶豫了幾息,見她一直看著自己,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若是我說在夢中見過,不知神女可信。”


    嘉和皺眉,她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想,懷德是否也經曆了那場不知是不是夢的夢?


    回家的路上她有些心不在焉,走到一半,行雲忽然一沉。


    有人道:“搭個雲搭個雲。”


    嘉和毫無防備,整個人一個趔趄,險些一頭從雲上栽下去,幸好有一隻手及時拉住了她。


    她驚魂未定地回頭,卻撞入一張桃花麵。


    穿著男仙錦袍的妙儀比她臉色還差。


    “你怎麽回事?”她死死攬住嘉和的腰,“你還在想跟懷懷退婚的事?”


    再見到妙儀,她心中實在澎湃,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時激動地說不出話。


    妙儀見她如此,重重歎了口氣,開口前,她四下張望了一下,見沒人跟來,這才氣音道:“你別說了,我都懂,懷懷他確實跟正常人不太一樣,我聽聞魔族頌桓來求娶你,他的條件我也聽說了,若是如此,你要真想嫁去魔族,我便幫你這一回。”


    “啊這……”嘉和其實沒有要退親的意思了,“我……”


    “哎呀我懂我懂。頌桓樣貌不比懷德差,而且他年輕,不像懷德,已經一把年紀了,跟你是有代溝的,再說了,最近魔族風頭正盛,這說明什麽?這說明頌桓他年輕有……”


    她的最後一個字被慘叫所替代。


    嘉和隻覺得行雲一輕,妙儀之前站著的那一塊雲被一道戾氣割裂開來,她直接摔了下去,慌亂中趕忙喚出自己的行雲,直接四仰八叉摔在上麵,雖然動作不雅,但總算保住了一條性命。


    她幹脆在原地趴好,憤憤抬頭朝著站在嘉和身邊的那道挺拔身影怒吼道:“懷德你!怪不得嘉和不願嫁你!你且等著,本殿下非要把她跟魔族頌桓撮合成!”


    懷德立在雲頭,問嘉和:“什麽玩意兒在叫?”


    嘉和扶額,這倆冤家一碰麵就沒有個消停時候。


    依妙儀的性子,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她斷喝一聲:“起!”


    隻見她的行雲垂直拔高,衝著懷德的方向就追了過去,“老子創死你。”


    懷德冷哼一聲,連頭都沒回,身形一閃,便站在了嘉和的雲上,可憐了妙儀,由於勢頭太猛,整個人像離弦之箭一般躥了出去,不過是眨眼間,再看不見人影。


    這倆人的年紀加起來恐怕能有三歲了吧。


    嘉和微微彎了嘴角,一抬頭,與懷德的視線對個正著,她愣了一下,開口就像喊“帝君”,但想了想,又忍了回去,按照真實的情況來說,這次是她跟懷德第二次見麵,就這麽冒然問他之前的那些事,恐怕不太合適。


    “少君。”她垂了眼簾,畢恭畢敬行了一禮。


    “嗯。”他應了一聲。


    既然頌桓已經決定投誠,想必之後就不會再有他男扮女裝的橋段,更不會有魔族開戰的事。如果她什麽都不做,是不是就可以順理成章跟懷德成親?


    她想著,又看了懷德一眼。眼下的他一身紫袍,整個人貴氣又清冷,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他也並沒有穿玄衣的習慣。


    兩人相對無言,氣氛有些尷尬,見懷德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這個尷尬隻能由她來化解。


    “我……”


    隻是剛開了個頭,剛才飛出去的妙儀又氣勢洶洶衝了回來,應該是剛剛刹住車,所以來了個回馬槍。她強勢地插進二人中間,甚至想把懷德的行雲向旁邊推一推,奈何她道行不敵他,試了好幾次,對方都紋絲未動。


    見她又要想別的辦法,懷德終於大慈大悲看了她一眼:“你想死就直說,別不好意思。”


    妙儀是個不吃眼前虧的人,見他隱隱動了怒,趕忙拉著嘉和道:“之前魔族放出魔氣,眼下人族被他們害得淒慘,我父君聽聞廣元君派了人下去扶持,讓我也去呢,我看你也挺閑的,不如你跟我一起下去。”


    雖然是詢問,但其實已經拉著嘉和向著人間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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