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求粉。


    原來,小蓮給林春送洗臉水時,不知怎麽驚怒了如風,不讓她進屋,吼了一嗓子,還打翻了盆,當場嚇得小女娃尿褲子,暈了過去。


    林大頭詫異道:“春兒都不在家,送什麽洗臉水?”


    大舅母麵色尷尬,忙道:“是我。是我叫小蓮送的。我聽見屋裏響動,以為春兒起來了,哪曉得他不在屋呢。他昨天回來那麽晚,怎麽一早又出去了?”


    這時候,她要不出麵,小蓮名譽可就毀了。


    夏生搶著答道:“春兒天天早上出去練功。”


    大頭媳婦也沒細想,跺腳歎道:“哎喲,這是多事了!就算他在屋,送什麽洗臉水呀,他不曉得自己出來洗?都要這麽慣著,四個兒子,我這把老骨頭早累倒了,還能活到現在!”


    大舅母更尷尬了,訕笑道:“這不是……我不是想著這娃昨天累了一天麽,回來又晚,我就……”


    林大頭打圓場道:“往後要小心些,別去春兒那屋子。我都叫這畜生嚇過好幾回呢。”


    林春引著如風回屋,又不好責罵它的。


    如風晚上都待在院子裏,臥在西廂門口,算是看家。早上林春一出來,它就進他屋裏睡覺去了。這時候,千萬別去打攪它,不然惹怒了它,要發脾氣的。林大頭被嚇過好幾回,如今都不敢進兒子屋。


    見沒事了,杜鵑等人不好再看熱鬧,就走了。


    大頭媳婦趕緊催小芳,把小蓮扶進東廂去換衣裳,歇歇氣,壓壓驚。


    秋生瞅了大舅母一眼,轉身去井邊打水洗臉。


    大頭媳婦走到東廂門口,忽然想起什麽,叫住正往院外走的杜鵑,“杜鵑,你等下,嬸子有東西給你。”


    把小蓮讓她嫂子扶著,招手叫杜鵑,一邊往廚房去。


    杜鵑不知什麽事,忙轉身進來。


    大頭媳婦從廚房裏端出一個梅花式的木盤,上麵排著十個大湯圓,個個都跟小兒拳頭一般大,另有一隻大碗,碗裏放著一大團糯米麵。


    她笑道:“總吃你做的東西,也送一回湯圓給你們。”


    杜鵑問道:“早上就包湯圓哪?”


    一麵接過那木盤,並未客氣推拒。


    大頭媳婦道:“這不是他舅母和小芳她們來了,不然我哪有那閑工夫,煮飯都來不及呢。小芳和小蓮手巧,幫我做的。這圓的是芝麻糖心餡兒的,上麵捏得尖尖的是臘肉酸菜餡兒的。一樣五個。”


    又把那碗遞過來道:“這是糯米麵。你拿回去,愛做什麽樣的圓子,自己搓了吃。我曉得你最會拌餡了。”


    杜鵑忙退後一步,推讓道:“那個就不要了。有這些湯圓就夠了。你們好容易磨一回糯米,嬸子留著自己吃吧。”


    大頭媳婦上前一步,硬把碗塞給她,嗔道:“跟我客氣什麽!我這還有呢,昨天磨了二十斤糯米呢。你們姊妹都是貓兒食,能吃多少?秋生他們一人省一口下來,就夠你們吃的了。”


    在井邊洗臉的秋生聞言噗嗤一聲笑了。


    杜鵑聽了,轉頭白了他一眼,衝他做了個鬼臉,道:“秋生哥哥,你胡子多少天沒刮了?好好的年輕人,弄得跟大叔似的。再不收拾,當心娶不到嫂子!”


    秋生笑容一僵,鬱悶地嘟噥道:“我有那麽老麽!”


    心裏卻在想等會就把胡子刮了。


    杜鵑見他鬱悶,不禁笑靨如花。


    大頭媳婦不滿地說道:“他不就是大叔麽!福生的娃兒都會喊人了,不就是叫他大叔囉。他以為自己還小呢!”


    秋生聽了徹底垮臉。


    杜鵑笑道:“嬸子,秋生哥哥才二十,不小也不能說老。嬸子別著急,秋生哥哥這樣的,你還怕他娶不到媳婦?嗐,不知多少人求呢!”


    大頭媳婦聽了笑容滿麵。


    秋生也笑了。


    這時林春從西廂屋出來了,問杜鵑道:“可端得動?要不要我送過去?”


    杜鵑忙道:“不用。我端得動。”


    林春就進廚房打水去了。


    秋生大舅母走過來,看著杜鵑,想說什麽又忍下了。她神情有些不滿,一副看不慣杜鵑的樣子。


    杜鵑也沒在意,笑著對她點點頭,就往院外走去。


    走到院門口,瞥見右手邊院牆根下那棵梔子花樹已經結了豆子大小的碧青花骨朵,不禁叫道:“喲,這花都打朵兒了呢!我還說我家的那棵梔子樹長得好,看見你們這棵,就覺得那棵不像樣了,小多了。”


    這棵梔子花樹長得鬱鬱蔥蔥,樹冠直徑怕有兩米寬。


    秋生在後道:“這樹年頭長一些。”


    林大頭不知從哪跑過來,笑道:“這樹是你嬸子生秋生那年我栽的。都二十年了呢。等開花的時候你來掐。”


    他神情熱絡,一副要跟杜鵑好好說道的架勢。


    杜鵑卻隻點點頭,一徑回家去了。


    早飯時,林家坐了一桌子,就林春和小蓮不在。


    小芳擺好幾樣小菜,又端上大碗白玉一般圓潤的湯圓,笑著招呼姑父表哥,色色周到。


    大舅母往桌上掃了一眼,問道:“春兒呢?”


    大頭媳婦道:“洗澡呢。不管他,咱們先吃。”


    說著端起一碗湯圓,又問小蓮怎麽樣了。


    小芳忙道:“好些了。我等下端給她吃去。姑媽自己吃吧。你們吃了這湯圓,看味道怎麽樣。是喜歡甜的還是鹹的,跟我說,等明天我再換個花樣。”


    一麵笑看眾人,特意瞄了秋生一眼。


    眾人吃了,都道好,說都喜歡。


    秋生沒吭聲,搛了些酸菜,端著碗出去蹲在廊簷下吃去了。


    這裏,因說起那虎,大舅母心有餘悸,“嚇死人了!”


    林大頭用筷子敲著碗沿道:“那是!春兒那屋,我跟他娘都不大進去的,也就杜鵑能隨便進。他屋裏書多、紙多,要是弄亂了、弄丟了,可不得了。都是畫這房子的紙呢,都算好了的。他娘也不幫他收拾屋子,都是他自個收拾,也弄得幹幹淨淨的。”


    這話聽著十分曖*昧。


    林春的屋子,杜鵑是能隨便進,可她也不會隨便進哪。


    若她在這,說不定要拿筷子敲林大頭的大頭,反正她一點也不怕他,覺得他說話很討罵、欠收拾。


    殊不知林大頭就是要玩曖*昧,巴不得人家都想歪了。黃家閨女沒人上門提親最好,他是最高興的。不管怎樣,先把杜鵑霸著,然後跟她慢慢耗。


    果然,大舅母聽怔住了。


    隔了一會,才小聲問大頭媳婦道:“春兒真跟黃家那閨女說定了?上回不是說這事兒不成麽?”


    林大頭怕媳婦說漏了嘴壞事,急忙搶先道:“不是定了是怎麽的!小時候就說好了的。再說,咱春兒那樣子,除了杜鵑他也看不上旁人呢。”


    大頭媳婦趕忙笑道:“噯,噯!說好的!說好的!”


    口氣就不如林大頭果斷,有些心虛。


    大舅母神色還有些不信,卻不好再追問了,轉而討論這湯圓餡兒,是甜的好吃,還是鹹的好吃,又誇小芳手巧。


    且說杜鵑,因這一回的新茶泡出來帶著竹子清香,且葉片修長舒展,形似竹葉,那山上也有許多鳳尾竹,便給這茶取名為“鳳尾茶”。


    過了幾天,她又和林春去了一趟鳳尾山采茶。


    鳳尾山,是她給那山新取的名字,方便稱呼。


    這一回,任三禾也去了。


    回來後,又連夜趕著炒茶。


    忙忙碌碌的,中間又有幾天掰筍、兜蝦、采蕨菜,又在附近山上采茶炒製,留著自己家喝,或者送親戚,竟沒一天空閑的。


    轉眼到了四月初一,林家蓋上房,請了許多人。


    黃家自然不會袖手旁觀,黃老實在工地幫手,馮氏去了林家廚房,杜鵑姊妹一齊留在家,洗菜煮飯、燒水泡茶,忙個不停。


    小芳、小蓮、桂香、二丫、青荷等人也都在這邊。


    林家那邊幹活的漢子多,露胳膊露背的,小女娃們不方便過去,因此隻在黃家院裏做事。正廚房卻設在林家,馮氏等媳婦都在那邊,杜鵑她們這裏算是打下手了。


    可是杜鵑、黃雀兒、桂香等人燒飯手藝都好,動作又麻利,一天過後,這打下手的竟然成了主力:所有的大菜都從黃家廚房燒出來,由大頭媳婦和馮氏等人端過去。


    小女娃們聚集在一塊,這煮飯的活計也精彩起來,她們一麵燒正餐,一麵又想出些點子做包子、餃子、各種麵餅、發糕、涼拌粉絲、炒麵等等,給眾人換著花樣吃,樂得幹活的漢子們紛紛誇好,渾身是勁。


    大猛媳婦笑道:“這可是把我們給比下去了。我們都顯老了,沒用了。”


    這情形,招惹的更多小女娃來杜鵑家幫忙。


    幫忙是借口,有得玩笑,又能學茶飯手藝,還能亮相,可不都趕來了。


    原來,小女娃們聚集多了,黃家不免鶯聲燕語、嬌笑陣陣。隔壁幹活的那些壯漢們還好,歇息吃東西的時候就在林家院子散坐著,可夏生、九兒、黃小寶等一眾少年哪能耐得住,直接跑到黃家來吃,一麵跟小女娃們閑話說笑。


    槐花腿好得差不多了,也來了。


    因她腿還沒好利索,杜鵑便安排她做些不大走動和站立的事情,或擇菜,或守著炭爐子煎餅,或者包餃子、做餅子等等。


    這天上午,她和桂香幾個女娃正坐在桃樹下剝花生,林春匆匆從隔壁跑過來,手裏捏著幾張紙,疾聲叫杜鵑“杜鵑,快幫我把這個重算一遍。好像弄錯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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