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他陰沉的目光盯過來,小女娃們更怕了,滿心惶恐不安,都加快腳步往前走,還有人拐上了岔路想避開他。


    終於,黃鸝不堪承受,尖叫一聲“快跑——”


    撒腿就跑,仿佛林大勝要對她們下手了。


    小女娃們不明所以,以為黃鸝看見了什麽,也不敢回頭確認,都尖叫著跟著她沒命地跑。


    林大勝便認定黃鸝她們做了不利他的事,就攆了上來。


    一邊攆一邊喊人,想問究竟。


    喊一個女娃不停,就換另一個女娃的名字。


    他這一追一喊,更證實了黃鸝的話,被喊的小女娃嚇得鬼哭狼嚎,死活不敢停下。


    進了村,女娃家人便質問林大勝為什麽追他們閨女。


    林大勝說不出個所以然,他追她們不就是想問清楚麽。


    小女娃們也說不出所以然,她們可是什麽都沒幹,無辜被追呢!


    雙方便吵起來。


    鬧大了,更進一步證實了林大勝一家陰毒不能惹。


    另一邊,任遠明和一幫小蘿卜頭也是主動接近八斤弟妹,看見了他們又跑,說要是沾了他家閨女,長大了就要娶他家閨女,他不想娶……


    當晚,這事鬧得各家都不寧,議論紛紛。


    第二天,這情形更嚴重了,在黃鸝、任遠明、黃小順的推動下,村裏孩子見了林大勝一家就躲,如同避瘟神一樣,說什麽難聽話的都有。


    這便是杜鵑的應對之策,旨在擾亂泉水村的輿論。


    既然人家傳她的閑話,她為什麽不能傳別人的?她又不是沒長嘴。再說了,她正直的很,半點沒造謠誣陷,她讓黃鸝說的都是事實,經過精簡後的事實。


    黃鸝也覺得自己很誠實,就略加了“一點點”別的。


    杜鵑這樣做的目的,並非想敗壞林家的名聲,她不過是借著大家喜歡議論是非的心理,讓村裏的輿論轉向,把重心轉到林大勝一家身上。


    至於其中的真假,有什麽關係呢?


    等辨清了,辯明了,她杜鵑的事也被人忘得差不多了。


    順便的,也讓林大勝兩口子嚐嚐被人指點議論、百口莫辯的滋味,想必他們兩口子都喜歡這樣忙碌的生活。


    可是,任何一項計策在設計初始的時候,都不知道它執行的結果到底如何,因為期間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因素,會產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比如槐花,就說了一句話,導致的後果令她自己都心驚。


    杜鵑如今也是這樣,她沒想到這孩子氣的報複會引發那麽大的後果,好像老天爺都在幫黃家一樣。


    那天,黃鸝和老實爹去村裏,從林大勝家門口“經過”。黃鸝小聲對爹說,八斤娘想勾引他,瞧她那眼神,叫爹不要被她迷了。


    黃老實一看,可不,這婆娘站在院裏直勾勾地盯著他呢。


    八斤從祠堂回來後,左耳聾了,鼻梁斷了,半死不活,到現在連床都不能下;還有,最近村裏人見了他們家人就跑,八斤娘認定是黃家丫頭弄鬼,看見黃家人就恨得牙癢癢的,能不“深情”地盯著黃老實嗎?


    黃老實也恨八斤娘,加上小閨女正在一旁,他要展現自己好爹形象,立即朝她瞪眼道:“你瞧我做什麽?看你那鬼樣子,送上門我都不要。”


    八斤娘氣得倒仰,立即從院裏罵了出來。


    黃老實雖不如她會罵,卻會認死理,“誰讓你瞧我的?”


    黃鸝很反常,沒幫爹罵一句,卻對聞聲趕來看的人說,她爹被八斤娘給纏上了……


    黃大娘也趕來湊熱鬧,先大罵了一通,然後說,她雖然不喜歡大兒媳,但看在她幫黃家生了三個閨女的份上,好歹能忍受;像八斤娘這樣的婆娘,她是堅決不會讓大兒子娶回家的。說得好像八斤娘就要改嫁黃老實一樣。


    八斤娘被人指指點點,羞憤欲絕。


    再次大吵一場後,村裏對林家議論更不堪,因為小蓮也出來推波助瀾。她不肯嫁八斤,說要去娘娘廟出家。好說歹說的,林家大房將她接到老宅住下,當閨女一樣養著,婚事容後打算。


    對這一切,林家族人許多都冷眼旁觀,並不出頭。


    林大勝兩口子這次的行為讓他們很警醒:一旦族中有什麽事,以這兩口子顛倒黑白的本領,還不知怎樣鬧呢,所以都不願幫他們。想想看,連林大猛夫妻都心寒,何況別人了。


    最後,林大勝一家幾乎不敢出門。


    林太爺見鬧得這樣,便命令林大勝兩口子去黃家門口跪下認錯。不但替八斤認錯,也為八斤娘曾經混淆黑白的話認錯;替杜鵑正名,也替他們自己正名。


    林大勝兩口子不能理解爺爺的深意,卻更恨黃家了。


    雖然認了錯,風波也不是說平息就平息的。


    林大勝是林家人,不可避免的,林家的名聲也受到影響。林太爺父子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就想從杜鵑身上著手。


    當初,八斤娘蠻橫地說,若是杜鵑跟林春定了親,旁人沒了想頭,就不會起那不該有的心思了,將八斤犯錯歸咎於杜鵑沒定親。


    林太爺雖然訓斥了她,卻把這話記住了。


    眼下鬧得沸沸揚揚,他便想,若是杜鵑和林春定了親,好歹能堵人的嘴,至少人們說起林家,會分開大房和二房。


    所以說,小人最要不得,十句話裏有一句起了作用,就夠人受的了。


    這日,少見的陽光明媚,黃老實和馮氏吃了早飯,剛準備下地,林家人隆重登門——林太爺林太太、林大爺林大娘、林大猛和媳婦、林大頭和媳婦,滿麵笑容地走進院子。


    黃老實夫妻見了這個陣仗,不知何故。


    雖心裏疑惑,卻絲毫不敢怠慢,客氣地迎進堂屋。


    才坐下一會,黃雀兒上了茶,眾人剛端起來喝了一口,就見黃老爹和黃大娘來了——自然是被林家請來的。然後是任三禾夫妻,也被請來了。


    見麵一番寒暄後,黃老爹便問林大爺來有什麽事。


    林大爺笑了笑,看向林太爺。


    林太爺低頭喝茶,不吱聲。


    林大頭進來一直瞧,這時納悶地問“杜鵑呢?”


    馮氏忙道:“杜鵑和黃鸝在後園子弄菜呢。”


    林太爺這才抬頭道:“叫她回來,我有幾句話問她。”


    黃家人互相看看,馮氏對黃雀兒道:“雀兒去喊一聲。”


    就這樣,等杜鵑回來,麵對的就是林家三代長輩的提親。


    夠重視、夠隆重吧?


    且林太爺堅持問她自己,並不敢跟黃老爹和黃老實私自定下親事,就是要她親口答應。


    杜鵑看著這一群突然襲擊的老狐狸呆住了。


    怎麽事先一點風聲都沒有呢?


    林春知道不知道?


    林春知道才怪,林大頭有了之前的經驗,特地將他瞞得死死的,為怕走漏風聲,連秋生兄弟都沒告訴。


    任三禾看著發呆的杜鵑,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都沒張口。


    馮明英不知他心思,使眼色叫他別開口。一來黃家人都在這裏,二來杜鵑是個有主意的,別人也左右不了她。他們隻要聽著,看情形說一句兩句就成了。


    黃老爹冷哼一聲,十分不悅。


    他活了這麽大歲數,就沒見過這麽奇怪的求親方式:兩邊的長輩都聚齊了,卻要問閨女自己同意不同意這門親。他們做爺爺奶奶的就不說了,反正已經分家了,那爹娘是幹什麽吃的?


    黃老實和馮氏也覺得怪怪的。


    可是,平常杜鵑在家說話就有分量,另外也告訴過他們,說魚娘娘對她的婚事有安排,不叫多管,他們就不便做主了。


    馮氏看著這個自己撿來的閨女,有些心疼,便道:“杜鵑,你……”


    一語未完,黃老爹就不滿地咳嗽了一聲。


    黃大娘也瞪了馮氏一眼。


    馮氏就低了頭。


    公婆這是怪她呢,說男人都沒開口,她倒說起話了。


    算了,反正男人也做不了杜鵑的主,隨她去吧。


    當下,杜鵑一邊想措辭,一邊小心地問林大頭:“大頭伯伯,這事……春生知不知道?是不是告訴他一聲?”


    林太爺瞅著她嗔道:“鵑丫頭,你忒不厚道。”


    杜鵑瞧著這個活得比自己兩輩子加起來都長的老妖精,頭皮發麻,賠笑道:“太爺爺,我怎不厚道了?”


    林太爺白了她一眼,道:“春兒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有數的很。你要答應了親事,他肯定高興;你不答應,就自己說,別叫春兒給你擋著,在爹娘跟前說謊,說不願意娶你。”


    杜鵑聽後,破天荒紅了臉。


    雖然這並非她所願,但林春確實在為她做擋箭牌。


    她禁不住看了林大頭一眼,心道都是你惹出來的事。


    也罷,今天就跟他們說清楚吧。


    她再次把想要說的話過了一遍,先認真地問林太爺:“太爺爺,你們信我嗎?要是信我,我就說;要是不信我,跟五嬸嬸一樣看我,那還是請回吧,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因為這門親我不能答應。”


    林大頭一聽就急了,怎麽還沒說就拒絕了呢?


    林太爺用眼神製止他,對杜鵑道:“要是不信你,我們這麽多人來幹什麽?你有什麽話,盡管說。”


    杜鵑點點頭道:“是這麽回事。我幾歲的時候就得了魚娘娘提點,說我的姻緣已經定好了的。我當時就把這個事告訴春兒了。他因為這個緣故,才不讓大頭伯伯來提親的。”


    眾人聽得一呆,林大頭兩口子更是變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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