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也有不少人進出,因為黃家借用了林家的廚房燒水煮飯,就如當初林家蓋屋子時,借用黃家的一樣。不過,林家如今房屋寬敞,林春住的西廂更是不讓人進的。


    兩人進去坐下,杜鵑歎了口氣,道:“說吧!”


    林春盯著她問道:“你憑什麽認定是黃元?”


    杜鵑聽了苦笑,她早知他要問這樣的話。


    她深吸口氣,耐心告訴他:


    前世她和夫君同時死亡的,而今生,她和黃元同一時刻出現在那山野;黃元極容易就掌握她前世的一些技能,如自小就善用鵝毛筆畫畫,如知道用橡膠給水壓機密封……


    林春笑道:“若這樣,我也能說我就是。可惜你不信。杜鵑,你到底是因為心裏先認定黃元就是你前世夫君,然後才對他另眼相看,還是因為對他這個人有特別的感覺,才認定他是你前世的夫君?要是你不知道他是黃家丟失的兒子,你們陌路相逢,你會認出他嗎?”


    杜鵑聽後一震。


    “你還不知道吧,早在近百年前,永平年間,大靖就有鵝毛筆了;至於橡膠,若是我生在山外,不用黃元提醒,我自己就能想起來用它密封水壓機。”他眼神犀利地盯著杜鵑,堅決道,“所以,我就一個請求:除非你說出準確的證據證明黃元是你前世夫君,否則你不能嫁他!”


    杜鵑呆呆地看著強硬的少年,覺得他成熟不少。


    林春見她不語,挑眉道:“你不該給我一個交代?”


    杜鵑驚醒,忙點頭道:“不,我是該給你一個交代。可是春兒,你當初答應我的……”


    林春打斷她話道:“我當初答應你,讓你跟你前世的夫君團聚。黃元是嗎?”


    杜鵑很想點頭,可他卻不相信、不服氣。


    “這事你太輕易決定了。怎見得我就不是你前世的夫君?聽長輩們說,我們可是在繈褓中就一見如故的。那時候的我們,赤子心腸,腦子裏沒有任何想法和意圖,若沒有前緣,怎會如此投契?而你認定黃元,不過是憑借一個巧合。”


    “那不是一般的巧合,前世我跟夫君同時死亡的。”


    “那你們是同時投胎的嗎?”


    “這事得問閻王爺,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怎們就認定黃元?”


    “這樣巧合,難道不是緣分?”


    “緣分?黃嬸子把黃元弄丟了,你跟他從出生就錯身而過,此後天各一方,恰證明你們無緣!黃嬸子把你撿回來,當天晚上就送入我家,求我娘喂奶,然後我二人相聚了,青梅竹馬長這麽大,我們才是有緣!”


    杜鵑聽著他的推理和結論,覺得匪夷所思。


    可是,她卻無可辯駁。


    林春見她沒話了,加重語氣道:“若真是你前世夫君找來了,管他是黃元黑元,我都不會攔阻,也不會傷心難過,隻會替你高興。可是,你不能這樣糊裏糊塗認定一個人,毫無根據地就說他是你前世夫君。這對我不公平!”


    不公平?


    杜鵑愣愣地看著少年。


    少年也毫不避讓地回看她,將一腔愛慕和傷痛赤裸裸暴露在她的眼底,令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若我前世修煉不夠,今生我將接著修煉;今生修煉不夠,來生接著修煉。修煉一萬年,也要娶你為妻!”


    他輕聲而又堅定地發誓,完全沒有少年的衝動和急切,倒像曆經辛酸的失意人,看清了自己所求,窮盡畢生精力去追求。


    這兩個月來,他嚐盡了相思之苦。


    然那相思又是甜蜜的!


    可當他接到大哥親遞的口信後,卻如被雷擊。


    他做夢也沒想到,黃元會從杜鵑的弟弟變成夫君。


    這令他無法接受。


    杜鵑心沉下來,笑容勉強。


    可她卻不能直言拒絕他,甚至,她比任何時候都更小心謹慎和溫柔,隻因為她麵對的少年才十幾歲,看著老成,感情卻單純,他並沒有很強的心理承受能力。


    “林春,”杜鵑遲疑地輕笑,“若黃元想起前世的事,你真能放下這段心思?如果這樣,你該早做準備。那些理由就算不足,我還有自己的感覺,這是隻可意會不可言說的。若一定要我拿出確鑿證據,除非請來閻王爺,否則我也不知如何告訴你個中緣由。”


    這一刻,她真心問候閻王爺,為何如此擺布她。


    林春倔強地盯著她道:“你的感覺就不會出錯?”


    杜鵑啞然,隻好對他強笑。


    “反正我就這個要求。你若是成心騙我,那也隨你。”


    林春說完,站起身先走了出去。


    若是杜鵑和黃元合謀騙他,他也無可奈何。


    若真是那樣,他還用念著她嗎?


    隻想一想,心口就尖銳疼痛。


    等他走後,杜鵑獨自呆坐著,默想剛才的事。


    要不要告訴林春,她是前世一縷魂,帶著記憶?


    還有,她不是投胎來的,她是穿越來的;前世她和李墩同時從山崖墜落,然後又和黃元同時出現在這個時空的山野,她無法忽視那巧合。


    就算黃元沒有前世李墩的記憶,但杜鵑來時,林春已經半歲了,又無病無災,杜鵑覺得,無論是投胎,還是穿越,李墩都不可能跟他有瓜葛。


    眼下,她隻能等奇跡降臨嗎?


    再說林春,出門後又去了私塾找黃元。


    正在授課的黃元看見他,忙對學生們交代了兩句,就趕忙走了出來。


    “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剛。”


    黃元略算了下日子,就算林大頭在八月十五派人去府城給他送信,這行程也夠緊迫的了。虧得他有武功在身,才能在今日趕回來,也證明他的心情有多急迫!


    他便定定地看著他,道:“你都知道了?”


    並不問他是怎麽知道的。


    林春嘻嘻一笑,道:“你都要娶自己姐姐了,我還能不知道?既知道了,怎麽也要回來看看。”


    黃元聽了這話,有些慍怒,想了想,忍住了。


    “林三哥何必說這樣話來諷刺小弟。小弟是何等樣人,杜鵑又是何等樣人,三哥難道不清楚?”


    林春認真道:“杜鵑什麽樣人,我當然清楚;至於你是什麽樣人,我還真不太清楚。黃元,昝姑娘可是很牽掛你呢!”


    黃元頓時皺眉,放臉道:“請林三哥慎言。”


    林春點頭道:“是要慎言。我也要告訴你一句話:凡事要三思而後行,即‘慎行’!我剛才已經跟杜鵑說了……”


    當下也不隱瞞,將他與杜鵑的對話統統告訴了黃元,“杜鵑不是喜歡你,她以為你是她前世夫君,才這樣對你;若你不能證明自己是她前世夫君,就是騙婚!”


    黃元冷笑道:“不管是不是,前世已成過眼煙雲,無需證明;而今生,我和杜鵑情投意合,你一定要憑借這點要挾她,令她進退兩難,豈是君子所為?又豈不辜負了她對你一番情義。”


    林春也冷笑道:“情投意合?真是可笑!你去村裏打聽打聽,聽聽杜鵑和林春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故事。”


    黃元犀利指出:“既說青梅竹馬,為何遲遲不定親?十幾年都沒定,可見杜鵑隻當你是哥哥,並無他念。”


    林春憤怒道:“這是杜鵑癡心。誰知被你趁虛而入。”


    黃元氣壞了:“我征得杜鵑點頭,又有長輩作主,怎被你說得如此不堪?”


    林春蠻橫道:“本就不堪!你剛才說君子,我要問你:你破壞他人姻緣,算什麽君子?”


    黃元睜大眼睛道:“怎見得是我破壞,不是你破壞?”


    林春雙目炯炯,一字一句道:“因為,杜鵑還沒滿月的時候,黃家就和林家定了口頭婚約。為此,我爹和我大伯還幫杜鵑操辦了滿月酒,有全村人為證。除非杜鵑前世的夫君找來,否則她定要嫁我!這點,當日禦史大人也曾評判說,林黃兩家的口頭婚約是算數的。隻不過我林家仁善,我又心疼杜鵑,想成全她再續前緣之心,不肯強逼她罷了。你若不能證明自己是杜鵑前世的夫君,一意孤行要娶她,我便上衙門告你恣意搶占人妻!”


    這話仿若晴天霹靂,把黃元擊暈了。


    他如何知曉杜鵑前世的夫君什麽樣的,從而來證明?


    於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林春揚長而去。


    晌午下學,他回到黃家,亂紛紛的工地上人來人往,見了他都恭敬地打招呼。他笑著答應,雙目四下尋視,一眼看見杜鵑正和大姐往外邊桌子上端菜。她臉上一如既往帶笑,他卻看出那笑容不夠往日明媚清新。


    腳下一轉,他往自己房裏走去。


    放下書本,他招來小順,去廚房對杜鵑道:“林春回來了,弄幾個菜,我過去陪他吃。”


    杜鵑愣住,疑惑地打量他,猜測他的用心。


    黃元笑道:“那邊安靜。我好久不見他了,想跟他說說話。我們兄弟,言談誌趣相投,沒什麽說不開的。”


    杜鵑眼睛一亮,看著他的目光充滿期待。


    黃元出麵,會不會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算不能,少年之間,應該也容易溝通。


    於是,她忙點頭道:“行。你來看看,要什麽菜。你們喝酒嗎?弄點甜酒吧。林春愛吃魚,這盤紅燒鯿魚你端去;還有酸菜魚,也盛一碗吧;這個山雞好……”


    不論她說什麽,黃元都笑吟吟地點頭,任憑她安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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