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道:“如風本來就喜歡你,你再多帶它上山跑幾趟,往後它就跟著你了。你再喂兩條狗,平常爹和哥哥留心多照應些你,再說還有師傅呢,沒什麽對付不了的。”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定下這條,林春又注視著杜鵑道:“你想跟人換工換料?那好。不管你用什麽換,我是最該還你的,早欠你了。你想想:你教了我這麽多年,我難道不該為你做些事?你別死心眼,一定不要我幫忙,那我是不是要把腦袋砍下來,把這些年學的都還給你?再有,從親事上論,要是我往後娶你,你是我媳婦,我幫你蓋屋子是本分;要是不娶你,更應該幫你蓋,這樣我背信棄義後心裏也少些愧疚。”


    杜鵑聽了他前麵的話,心想是啊,幹嘛較勁?


    她可是教了他和九兒十幾年,在山裏蓋兩間屋子最多不過幾兩銀子的事,堅持跟他劃清界限,何必呢,又不是不來往了。


    正想著就聽見他後麵的話,愕然楞了半響,才“噗嗤”一聲笑了,嗔道:“好,就讓你蓋!都交給你了,我還省得操心呢。”


    林春望著展開笑顏的少女,沉悶的心情好了許多。


    林大頭更開心了,心頭壓抑的難受散去,教訓杜鵑道:“就該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那是蠢人!這麽爭氣幹什麽?爭氣能當飯吃?……”


    嘮嘮叨叨說著,被林春打斷。


    林春輕聲問杜鵑:“可想好蓋什麽樣的?在哪蓋?”


    杜鵑道:“蓋一大間,隔成三間小小的。大了我一人住還怕呢,又要花工夫收拾。就蓋在河那邊山邊上,和癩子家一塊兒。癩子和二妮就要成親了,我和二妮還說得來,將來互相照應。那山邊也寬敞,我在屋邊弄兩塊地種著,再打獵撈魚,想必日子不會難過。”


    林春凝神聽著,心下暗自計算安排。


    大頭媳婦卻叫了起來:“不行!住那麽遠,我們想照應你都照應不到。那山邊才李家一戶人家,癩子和二妮就算去了,也就多兩個人。你要有個事,想喊個人也沒有。這我怎麽放心?”


    雖然剛才說了那些話,在她看來,兒子才不會像黃元呢,所以她就當杜鵑是兒媳了,把她一個人擱遠了她心裏不踏實。


    林大頭對媳婦擺手道:“我曉得杜鵑心思了:待在村裏,跟黃家人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她也難受,不如搬去遠些地方自在。說是遠,也不多遠。我們常常過去看看,再托癩子一聲,再跟李家打聲招呼,又有如風跟著,不會有事的。”


    杜鵑也笑道:“嬸子,我又不是那嬌滴滴的女娃。”


    冬生“哼”了一聲,道:“杜鵑姐姐又不是那個姓昝的,才不會怕呢。三哥你放心,往後我天天過河去看杜鵑姐姐。”


    林春微微一笑,輕拍了下他的頭。


    林大頭瞄了一眼杜鵑,咳嗽一聲道:“別提那不相幹的。來,咱們合計合計,看怎麽安排。”


    秋生就走進來,接過話道:“小麥都種差不多了,剩下的爹和娘收尾。我們幾個,再請些人,木料石料家裏都還剩的有,蓋三間小屋子還不快的很。就是屋裏家用的東西,春兒你有空做?你什麽時候走?”


    說著在桌邊坐下。


    林春道:“我暫時不走,都安排好了。家用的東西,我和十斤,再喊上四叔他們,慢慢製一套,一個月足夠了。”


    杜鵑吃了一驚,忙道:“做什麽要那麽長工夫?不用。”


    林春安慰她道:“我來時跟師尊稟告過了:我在家一樣用功,所有功課會定期托人帶給他審閱。師尊答應了。”


    杜鵑堅持說,她隻要做些必須的家具和用具,不用複雜。


    林春卻很堅持,隻叫她別操心,他自會安排。


    大頭媳婦拉著杜鵑的手,也叫她別管,讓他們弄去。


    夏生氣呼呼地說道:“你怎麽就這麽強呢?我將來是你姐夫,我幫你做事總成吧!你這也不做,那也不做,成心讓雀兒不好過。”


    杜鵑說不出話來。


    不過,望著議論紛紛的林家父子,她心裏踏實下來。


    正商議的火熱,外麵匆匆來了黃雀兒、黃鸝和黃老實。


    夏生一見黃雀兒,忙站起身迎了上去,“雀兒。”


    黃老實人還在院子裏,看見坐在林家堂間的杜鵑,立即紅著眼睛哭道:“杜鵑,你怎麽就跑了?丟下爹不要了?你叫爹怎麽活!閨女,你怎舍得爹呢?”


    一路幹嚎著奔進來,痛不欲生。


    林春急忙起身讓座,秋生卻怒視著他,十分厭惡。


    林大頭毫不留情地鄙視他道:“你家亂七八糟的,整天鬧得雞飛狗跳,叫杜鵑怎麽住?你兒子能耐呀,弄回來幾個女人……”


    黃老實憤怒地對他嚷道:“怎麽亂了?我曉得你沒安好心,在背後說壞話拐我閨女。你從來就悶壞,專門算計人……”


    杜鵑忙站起來,叫“爹”,又示意他別吵。


    黃鸝挨到她身邊,怯怯地牽著她衣袖,輕聲叫“二姐姐。”


    黃老實顧不得跟林大頭吵,忙坐下,拉著杜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杜鵑,你氣就氣,走幹什麽?你做大,她做小,一點不吃虧呀!是不是元兒得罪你了?你娘也沒罵你……”


    杜鵑聽得心裏直抽,忙搶著道:“爹,你想開些。我又沒走遠,還住村裏。你要想我了,就來看我。我也會常去看爹……”


    父女兩個各說各的,話語打架。


    林大頭聽了麵現得意之色,心想真是糊塗蠢人,居然還不明白杜鵑為什麽走,就跑過來勸。他也不說話了,就站著看杜鵑打發老實爹。


    大頭媳婦將黃雀兒拉到身邊,低聲問她娘怎樣了。


    黃雀兒一麵答,一麵注意杜鵑這邊。


    聽見老實爹說得不像話,忙對黃鸝使了個眼色。


    黃鸝便推了推爹,道“爹,別說那些。”又問杜鵑道:“二姐姐,你到底要住哪?要不你住小姨家去吧。這樣娘和我們也放心些。”


    不等杜鵑回答,冬生得意地大聲宣布道:“杜鵑姐姐誰家也不去,她要自己蓋屋子,單獨一個人住。哼,剛才都說好了,我們幫她蓋屋子。”


    黃老實和黃雀兒姐妹聽得一呆。


    黃老實想的是:林家搶了他閨女。


    黃雀兒和黃鸝想的是:杜鵑一定答應了林家的親事,那為何林家不留杜鵑住在家裏,要另外蓋屋子給她住?


    黃老實站起來,衝林大頭劈頭就罵:“你不是人!”


    林大頭立即爭鋒相對:“我不是人是什麽?你自己沒福氣,還怪我。哼,我還沒罵你呢!那一年咱們怎麽說的?你說過的話就跟放屁一樣,不算數了?”


    黃老實應對不來,恨恨地望著他。


    杜鵑忙攔住他們,叫別吵,又對林大頭瞪眼道:“大頭伯伯你又欺負我爹!”


    林大頭稱心如意了,心理占據優勢,大度地嗬嗬笑,道:“我欺負他幹嘛?你小娃兒不懂,我跟你爹在一塊混了幾十年了,說話就是這副樣子。不像你們讀了書的,文縐縐的。”


    黃雀兒惦記杜鵑的去向,就問夏生蓋房子怎麽回事。


    她心裏不相信林家會怠慢杜鵑,卻又不踏實。她想著杜鵑應該住林家,她才放心;一個姑娘家單獨住外麵,那怎麽成呢?


    夏生見她焦急,忙解釋道:“是杜鵑不想住這的,要在河那邊靠山邊上蓋屋子,將來和二妮癩子他們一塊住。我們就說幫她蓋。正商量呢。”


    黃雀兒疑惑地問道:“那……春兒什麽時候……”


    她想問林春什麽時候娶杜鵑,這一住要住多久?


    若是住不到兩年,何必再費事蓋屋子呢?


    杜鵑聽見這話,不等夏生回答,搶著道:“是我喜歡清靜自在,所以要去山邊蓋屋。那邊人少,我能自由自在地過,省得聽口舌是非。大頭伯伯他們都在幫忙安排了,大姐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她不想跟林春的五年約定傳出去。


    山村人未必能理解她的想法,還不知會傳成什麽樣呢。


    她說完,特地朝林春使了個眼色。


    林春眼光就沒從她身上挪開過。她一個眼神丟過來,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對黃雀兒說了自己的安排,使她放心,也不提五年之約。


    聽說杜鵑在這之前要住娘娘廟,黃雀兒和黃鸝一愣。


    黃雀兒脫口道:“那怎麽成!”


    黃鸝馬上道:“我去陪二姐姐住。”


    杜鵑搖頭道:“都別多事。讓我靜兩天吧。要是把你們折騰得手忙腳亂,我還靜什麽?我就愛娘娘廟那清靜,在田野裏,風聲水聲格外不同,日出月落也不同。我本來不準備蓋屋,就住那的,又怕你們不放心,才想著去山邊和二妮做鄰居。”


    林春再次意會杜鵑的心思,心下更堅定了。


    黃鸝見二姐如此決然,眼睛又紅了。


    林大頭“嗐”了一聲,說他們蓋屋快的很,杜鵑在娘娘廟也住不了幾天,就能搬進新屋子,“石料、木料、磚瓦都是現成的,找些人,幾天就能把屋子豎起來了。”


    夏生對黃雀兒道:“我爹說的都是實話,雀兒你放心。”


    黃雀兒才略安心些,但心裏還想著晚上去陪杜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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