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風歡喜地撲向他。


    林春抱住它腦袋,在地上坐下來。


    “你怎沒在家看著?”


    他輕聲問,似乎譴責它不幫自己看著心愛的人。


    如風不答,匍匐臥倒,將腦袋擱在他腿上。


    林春望著下麵閣樓上透出的燈光,一邊摩挲如風的頸毛,一邊小聲問它:“她跟誰說話?桂香還沒走麽?還是二妮來了?怎麽這時候了還不睡?你跟我說,她天天都幹些什麽?信裏寫得不細……”


    如風自然不能回答。


    他就靜靜地望著下麵窗上透出的燈光沉思。


    他細心地發現:杜鵑寫給他的信,說的都是早晚休閑或者玩樂時的情景,對於她的日常勞作一字未提。


    可是,她不提,他也猜得出,肯定要上山打獵、下河捕魚,還會勤練武功。他就想,她是一個人去的,還是跟別人一塊的呢?有沒有人欺負她,有沒有受傷,等等。


    靜坐了一會,他拍拍如風,示意它回去。


    他也要走了。


    整晚蹲在這很奇怪。


    要是被人發現了,更說不清。


    如風當然不肯走,跟在他身後。


    他也不管,從樹後提出一個大背簍背上,直接從山上往西去,然後再岔向河邊的娘娘廟。


    到了廟中,他感覺一種久違的寧靜。遂在魚娘娘石雕前的蒲團上跪下,輕聲禱告:“娘娘,你若真有靈,求你好好照顧杜鵑!”


    說完,從懷裏掏出一對木雕的長頸小瓶,燃起火折子,在供桌上尋了個妥善的位置放下。那瓶色澤清黃淡雅,光滑細膩,瓶身上水紋微漾,細看有浩淼無際的感覺,禁不住使人妄猜它是寶瓶,能納三江五湖甚至海水。


    他覺得,魚離不了水,供一對自己親手做的木瓶,有空就過來添加淨水,那是對魚娘娘最虔誠的供奉。


    以往他常在這裏跪拜、靜坐,魚娘娘從未與他神交。


    他隻當自己緣淺,並不頹喪,隻希望娘娘能護佑杜鵑。通過任三禾之手也好,通過自己之手也好,在杜鵑有難的時候指引他們出現,護住她便好。


    做完這一切,他便盤腿在蒲團上坐下來,靜心修性。


    如風見他坐下了,轉了一陣才跑回山邊杜鵑家。


    娘娘廟就沉寂下來……


    第二天清晨,林春便回家去了。


    林大頭剛打開門,正抄起一隻大掃帚掃院子呢,看見他驚得嚷起來:“春兒回來了!怎麽就回來了?”


    夏生成親的日子還沒到呢!


    於是他忙就打量兒子的臉色,看他是不是得了什麽消息,才提前趕回來的。


    林春望著他笑道:“爹,我回來了你這樣子,是嫌我回來早了?那我待會還是走吧。”


    林大頭這才歡喜起來,瞪了他一眼,幫他取下背簍。


    說話間,大頭媳婦秋生夏生冬生也都從各屋出來了。


    秋生叫一聲:“春兒!”


    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夏生仿佛知道他心思,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眼。


    冬生兩眼冒光地盯著爹手上的背簍,跳過去問“三哥給我買什麽了?”


    林大頭敲了小兒子一下,道:“買你個頭!”


    大頭媳婦則拉著兒子的手問:“春兒,怎這會子到家?昨晚住山裏了?”


    林春嗬嗬笑道:“沒。昨晚就到家了。怕你們睡了吵你們,就沒回來,在娘娘廟練功。”


    大頭媳婦聽見“娘娘廟”幾個字,不由哆嗦了一下,偷偷瞟了秋生一眼,才嗔道:“這娃兒,到家門口也不回家睡,成天跟和尚似的坐著。”


    秋生麵色一僵,不知說什麽好。


    大頭媳婦忙又問林春餓了沒,要去切臘肉下麵給他吃。


    林春忙攔道:“娘別忙,跟往常一樣煮飯吧。我要先去師傅家一趟看師母,等會再回來吃飯。”


    大頭媳婦這才罷了。


    林大頭道:“可是忘了問,你師傅什麽時候回來?”


    林春道:“不知道。”


    說著走去井邊壓水洗漱。


    匆匆洗了一把,又從簍子裏揀出幾個小包拿在手上,就往後麵任三禾家去了。


    家人見他跟旋風一樣打了個轉又出去,隻好強忍著問他的欲望,各自遵循往日規律做事,等他回來再說。


    林春到了任家,又把打聽的消息告訴一遍馮明英,安慰她說師傅武功本領都極好的,沒有按時回來一定是耽擱了,叫她別擔心,雖然沒有新的內容,也令她欣喜萬分。


    然後,林春便問起她生活的情形。


    馮明英感激道:“還好。你大伯、你們家、杜鵑和我姐姐他們都常照應,殺了豬送豬肉,打獵了送野味,日子跟以前一樣。”


    林春點頭道:“我明天就進山,弄些好東西給師母過年。”又轉向小遠明問,“可有好好讀書習武?偷懶了吧!一會跟我去練功。往後每天早上,隻要我在家,都要起早跟我練。”


    小遠明笑嘻嘻作了個揖道:“小弟遵命!”


    林春忍不住笑了,又牽了小遠清手道:“吃了早飯我帶你去杜鵑姐姐那玩。來,瞧我給你買的好東西。”


    兩娃兒立即歡呼一聲撲向桌麵。


    林春一樣一樣將東西拆開給他們看,有精美的酥糖,九連環,小風車等;又說這隻是他順帶先拿回來的,另有好些東西不方便帶,托給林家鋪子,要過幾天才能運進來;還告訴說他在街上看見賣魯班鎖、象棋,“做得難看死了!我就想等我回來親自做一套給你們,保證比賣的好。”


    遠明和遠清聽了激動地雙眼冒光。


    馮明英笑看著這情景,心裏踏實多了。


    她問:“春兒,想吃麵還是湯圓?我磨的有湯圓麵呢。”


    林春忙道:“師母不用費心,我娘已經在煮了呢。我才回來,還是回家去吃早飯吧。”


    馮明英道:“也好,等你閑了,哪天來練功我下給你吃。”


    忽然想起什麽,看著他欲言又止。


    但見他一副自在樣,又把話吞了回去。


    林春敦促任遠明練了一會功,才回家吃早飯。


    因他回來了,大頭媳婦早上沒煮粥,而是做了大蒜炒臘肉、韭菜煎雞蛋,並醬燜鹿肉丁,還有各色醃製的小菜等,然後下了幾斤麵,一家子圍著桌子熱熱鬧鬧地吃。


    林家實在是陽盛陰衰,六口人就把一張大桌子坐得滿滿當當,好像一屋子人一樣。


    四個大兒子,外加林大頭,三斤麵還差點不夠。


    好在林春拆了兩包點心,泡了一壺茶,請大家吃點心。


    林大頭道:“別都吃了。留些給你老太太送去。”


    林春點頭,說還有,其他能放的東西都在後邊呢,他就把這些不能放、要趁新鮮吃的先帶回來了。


    等吃完了,大頭媳婦收拾碗筷去洗,林大頭也命冬生去上學,堂間隻剩他父子幾個,他才收了笑容。


    林春一看這情形不對,狐疑地問:“爹,有什麽事?”


    林大頭氣就湧上來了,也不知從哪說起。


    秋生一咬牙,主動開口,將他救槐花、上王家求親、槐花懷孕,王家認定他們兄弟合夥騙槐花,所以上門來鬧、兩家長輩出麵查問、黃家姊妹跟槐花爹娘打架、槐花尋死等事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一遍,其間夏生還插話補充。


    林春越聽越震驚,聽完簡直不敢相信。


    他怔怔地看著秋生,一刹那有些恍惚。


    秋生低下頭,羞愧道:“都是大哥混賬不是人,才惹來這禍事。如今你隻要告訴王家人,說不是你救的槐花就完了,大哥自己作的孽自己擔,不能帶累你。要是你們都不喜歡槐花,等成親了我就搬出去住。”


    林大頭不料他自己這樣說,心裏更難過。


    “你要娶她?”


    林春聽後霍然站起身,嚴厲地看著秋生。


    秋生點頭,疑惑地看著他。


    不會春兒也跟夏生一樣,不讓他娶槐花吧?


    他能做出那事嗎?


    那還是人嗎?


    再說,王家也不會答應的。


    夏生氣呼呼道:“春兒你說,是不是像杜鵑說的那樣,槐花成心算計你,你沒救她,大哥倒黴碰上了?要真是這樣,咱們死也不要她進門!大哥平常狠得跟強盜頭子一樣,這回比女人還慫。救了人倒像犯了法似的,舍不得那個喪門星呢!這事鬧得,害雀兒和杜鵑被人好一頓欺負。”


    他把親爹護短的秉性發揚光大,人前人後都說黃雀兒被欺負了,連他老子都聽不過耳,在心裏為槐花娘喊冤。


    秋生怒道:“夏生你胡說什麽!”


    夏生梗著脖子道:“我怎麽胡說了?”


    眼看兩兄弟要吵起來,林大頭忙攔住,又看向林春。


    林春深吸一口氣,什麽也沒說,起身就出去了。


    林大頭愕然,驚慌地喊“春兒你去哪?”


    秋生夏生一齊跟著跑出去,都以為他要去王家鬧。


    誰知來到廊簷下,卻發現他進了西廂自己屋內,把門關得“咚”一聲響。


    秋生和夏生麵麵相覷,不知他到底什麽個主意。


    林春將自己關在屋內悶了整整一個時辰,思前想後,鄭重做了一個決定,這才拉開門出來。


    不等他跟家人說,王家已經找上門來了。


    同來的,還有林太爺等人。


    兩族中重要的話事人和長輩濟濟一堂,上過期頤(百歲以上),下不足弱冠,各個年齡的都有。


    除了林老太和王老太,婆子媳婦們都在裏間聽著。


    ******


    最後一晚雙倍粉紅了,求粉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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