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長輩答應了槐花的要求。


    槐花說,沉塘也好,關起來也好,還不如把她放進深山裏去,活一天是一天,落個自由自在,她死了也感激他們。


    就這樣,泉水村一氣放逐三人。


    不,是四人——八斤還帶上了小蓮。


    其中八斤小蓮往北去了;秋生往西南;槐花最近,族人將她送進西麵大家常去打獵的山中,希望她能多活些日子,或者找到路逃到山外去。


    這且不說,隻說秋生跟著林春和杜鵑,往鳳尾山奔去。他雖然生的魁梧健壯,卻沒有正式習過武藝,因此還比不上黃鸝和冬生從小勤練苦學,所以身輕體健,他也就耐力好些、力氣大些,攀爬高山峻嶺身手就差多了。


    因此,他們這一路走得比上次還慢。


    半路歇了一晚上,第二天晌午,他們才到鳳尾山。


    等到了鳳尾山下,杜鵑禁不住放聲大叫。


    林春本也開心,看見她這樣,就更開心了。


    秋生憔悴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呈現在他們麵前的山穀,一點沒有寒冬臘月的蕭索,說是春天也不為過,樹木蔥蘢、花草繁盛、淺水碧清、飛鳥盤旋;而四周的山坡由低向高,逐漸過渡到秋季景色,向陽那麵五色斑斕,從淺黃至橙黃、深紅,漫山遍野的全是不知名的楓樹類;山頂依然被雲霧嫋繞,看不清真麵目,想來肯定比山穀裏要冷。


    如風一頭鑽進山裏,不見蹤影。


    杜鵑興奮地喊道:“咱們去那邊。”


    說著手一伸,指向東頭一個出口。


    那裏通向他們上次獵野鴨的地方,即林春所說的有大片水蕩子、準備將來安家的山穀。


    三人來不及卸下行囊,就順著山穀往東趕去。


    轉過山嘴,走了小半裏地的樣子,眼前呈現更大一片山穀,估摸著比泉水村所在的山穀還要大,四周全是高山。


    他們爬上山坡向穀中看去,隻見一片白汪汪的水麵占據了山穀一半麵積,水麵中央有一座小島。環水四周的樹林、水中的小島,乃至水麵上,密密麻麻、上下翻飛全是各色鳥兒。有的紅毛綠頭,有的白羽長頸,有灰褐色的大雁,有五色的鴛鴦,當然,野鴨子就更多了。


    這裏竟然是南遷候鳥的棲息地!


    他們所生活的山區,因北方高山阻隔了寒流,山裏氣候溫和,冬季少雪,夏季清涼;而這個地方更是山中之山穀,更多一層高山維護,所以四季如春了。


    杜鵑呆立半響,最後仰天叫道:“噢——”


    林春也嗬嗬傻笑起來。


    他側頭看向杜鵑,心裏充滿甜蜜的憧憬。


    原先隻覺得這地方環境好,物產豐富,所以他才想來開辟新家園,卻沒想到它冬天也這麽美,好似人間仙境。將來他和杜鵑住這裏,憑著他們的手藝和勤勞,生活根本不用擔心。


    想象那美好的情景,他不禁陶醉了。


    他凝視著喜悅的少女,輕聲喚“杜鵑!”


    杜鵑聞聲轉臉,笑著叫“林春!我們發了!”


    得意的聲音,仿佛找到寶藏的狂喜表情,逗得林春也笑起來,故意道:“淡定,淡定些!”


    杜鵑笑得更厲害了。


    兩人那歡喜興奮的模樣,看得秋生雙眼刺痛。


    他忍不住就滋生出跟槐花共同生活在這的念頭,被這念頭嚇一跳,急忙在它發芽抽條前掐滅它。


    為了掩飾心情,他便道:“好多鳥兒,這下有吃的了。”


    杜鵑忙道:“不能殺它們。秋生哥哥,兔子不吃窩邊草,要是在這打獵,將來它們都嚇跑了。不過,撿鴨蛋可以。”


    她當即定下環保條規。


    林春見她想那麽遠,又笑了。因把四下一打量,道:“這兒山林多,有的是地方打獵,不在家門口打獵也好。”


    杜鵑道:“打魚可以。我們編一個木筏。”


    說話間,三人四處轉悠,一會說房子蓋哪,一會說水邊開了荒種稻子,又說靠山邊種麥子,又說幹脆種棉花自己織布……


    直到轉累了,才坐下歇息,具體規劃。


    林春解下工具箱,拿出斧頭和鋸子,沉著安排道:“先下料!下些料晾幹,等下次來就好蓋屋子了。”


    秋生慢慢收了笑容,對他道:“我不回去了。”


    林春和杜鵑聽了一愣。


    秋生又道:“我不跟你們一塊回去了。”


    杜鵑輕聲問:“夏生哥哥成親呢?”


    秋生低聲道:“也不回去了。我不在還好些;我在才丟他的臉呢,白叫人說閑話。既然說懲罰放逐,就要有個罰的樣子,哪能弄得跟出門辦事似的,想走就走,想回就回呢。”


    杜鵑聽了沉默。


    林春想了一會,道:“也好。這地方挺好,不是窮山惡水,你在這住著我也放心。等二哥成親了,我們再來幫你蓋屋子。先找個地方落腳吧;要是找不著,就先蓋個樹屋。”


    他不強求大哥,乃是明白他的苦衷:夏生成親,來吃酒的人肯定多,他作為長兄,媳婦沒定就很尷尬了,還鬧出那樣的醜事,讓他出現在人前確實難為他了。


    秋生見他同意了,鬆了口氣。


    他指著背簍道:“我特意多帶了東西,米糧也背了些,就是不打算回去了。這裏什麽都不缺,也暖和,隻要勤快,肯定餓不死,也凍不著。”


    林春這才想起,他走時為何要帶上砂鍋和一口小鐵鍋了,還卷了個小小的鋪蓋卷。當時說的是,遲早要搬去的,不如今天多帶些,下次就可少搬些。原來他那時就沒打算回去了。


    秋生做了這個決定,林春和杜鵑便更改了計劃,準備在這住一晚,把其他事都擱下,先盡可能地幫他安頓下來。


    他們跑進山穀中的樹林,選了一棵幾人合抱的古樹,準備搭個小木屋放在樹杈間,這樣安全。


    林春就和秋生忙著砍伐樹木,搭建木屋。


    杜鵑也沒閑著,撿了石塊來,在空地上壘起一座土灶。


    灶台搭好後,她便在林子裏尋找吃的。


    她記起林春說的,林家祖上搬進泉水村的時候,那裏也是綿延的原始森林,頓時就想象出來那副圖景。因為眼前這片山穀和四周山上,也都是古木參天。林間雖有落葉枯枝,卻很清爽,並不充滿腐爛惡臭。林間空地上滿是青苔,生有菌子,都是她認得可吃的,可見這是個有靈氣的地方。


    她一邊撿菌子,一邊聽頭頂上悅耳的鳥鳴。


    因看見一棵蘋果樹,上麵還掛著果子,她就納悶了:不知這裏果樹開花結果的規律,難道一年掛兩季果?


    且丟下這個問題,她先上樹摘蘋果。


    摘了許多,把囊袋都裝滿了,就要下去。


    忽聽身後有動靜,轉頭一看——


    一隻比如風小些的斑斕大貓正蹲在左側枝葉間,虎視眈眈地看著她,隨時要來個撲擊。她驚得“哎喲”一聲,生生從樹上掉了下來,蘋果滾出來好幾個。


    虧得學了不少年輕功,才沒摔成肉餅,


    眼角餘光看見一道金色的影子從樹上躍下來,她忙不迭跳起身,一邊大喊“豹子——”一邊使出渾身解數,提氣狂奔。


    她不用回頭,也感覺到那畜生在追她。


    頓時覺得腦後涼颼颼的,嚇得尖聲大叫。


    忽見前麵林春急掠過來,她便沒命地撲向他。


    林春張開雙臂接住她,一個旋身將她挪到身後,自己抽出腰間長劍迎向那豹子。誰知那畜生感覺最是敏銳,見林春氣勢不凡,忙掉頭竄上大樹,三跳兩跳就消失在繁茂的枝葉間。


    秋生也提著弓箭趕來,問杜鵑“豹子在哪?”


    杜鵑隻顧喘氣,答不出話來。


    林春回身應道:“跑了。”


    看杜鵑時,隻見她驚得麵色煞白,兀自喘息不定,忙緊張地拉了她手,側頭搬著她肩膀看後麵,“可抓傷你了?”


    杜鵑忙搖頭,說沒有。


    林春這才放心,問道:“這是雲豹。你怎麽惹上它了?”


    大凡山裏的凶猛動物,隻要人不去刻意侵犯它們,一般不會主動傷人的。


    杜鵑哆嗦道:“我……摘蘋果……”


    看來,不光樹下有危險,爬到樹上也危險。


    本來她不至於這麽狼狽的,好歹會幾招不是,主要是沒想到這雲豹藏在樹上,想是在睡覺,被她驚動了;在樹下林子的時候,她一般都很警惕,反而能提前感知危險。


    聽她解釋後,林春也一陣後怕,忙尖嘯呼喚如風。


    然後,他牽著她往回走,叮囑道:“再別走遠了。”


    杜鵑心有餘悸地點頭,一麵擔憂地看向秋生,道:“秋生哥哥住樹上也不行啊。這太危險了!”


    秋生淡笑道:“山上哪沒危險?小心些就是了。要是連活都活不下來,還說什麽在這成家立業。”


    林春沉默,過了一會才道:“我待會教你一套拳,你早晚苦練,別再跟以前一樣不在乎了。”


    秋生爽快點頭道:“好。”


    回到古樹下,秋生和春生繼續做木工,杜鵑則開始做飯。


    山穀裏暗下來的時候,一個簡易結實的小木屋就做好了。為了便於安放,他們鋸掉古樹的一根枝椏,然後將木屋穩穩地卡在四根枝幹間。木屋懸空的一麵開了一扇小窗,上麵有窗格子,晚上可以拉下來。林春又割了幾根古藤,將特意釘在上下屋角的八根橫木跟樹枝綁在一塊。這下便是扯也扯不掉了。


    秋生將鋪蓋和行囊搬了進屋,鋪好後躺下試了試,覺得很安穩、很安心,因對林春道:“多謝。”


    林春笑道:“回頭還是在林子裏蓋間屋子好些。這個將就著住吧。等我們走了,你先把這林子裏的樹多砍些,再去山上找些大石頭背來。都準備好了,等我們再來就蓋屋。”(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田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鄉村原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鄉村原野並收藏田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