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生趕走了狼,然後將槐花連同那隻獐子一齊搬進洞。


    進洞後,他點亮一隻火把,呼哧喘著粗氣,惡狠狠地瞪著槐花,似乎因為自己沒堅持住跑出來救她而羞怒。


    槐花被驚嚇到了,進來還顫抖。


    等喘息定了,才輕聲道:“謝謝你秋生大哥。”


    秋生不說話,卻走近她,蹲下身子為她檢查腳。


    也許是緊張,也許是生氣,他手重的很。


    一番揉捏後,發現沒有骨折或者脫臼,便板臉退到一旁。


    槐花輕聲道:“我就是扭了下,沒有怎麽樣。”


    秋生卻對“扭了下”很忌諱,從後麵包袱裏掏出一塊冷肉扔給她,然後板著臉出去了。出去前將洞口一塊大石推到門洞那堵住。卻因為他自己要出去,所以堵不嚴實。他隻好出去後,再反身挪動大石,掙出一身汗。


    槐花不料他竟這樣走了,倒是意外。


    他怕自己,怕沾上自己!


    她得出這個結論。


    可她一點不著急,安心地啃了冷肉,然後睡了。


    第二天早上,果然秋生又來了,給她送熟肉,還幫她將獐子和雞兔都處理了,割成一條一條的,掛在洞中風幹。


    槐花並不多話,除了感謝他,還語氣平平地叫他走。


    秋生惱怒道:“我一會就走!”


    她以為他想待這嗎?


    他本來就要走的,要不是她腳扭了的話。


    他算著日子,覺得春兒和杜鵑他們該去回雁穀了,他必須趕回去。昨晚槐花腳扭了,他本不信的,就一直隱藏在一旁看著,直到那狼出現。


    後來他想走也走不成了,總不能看著她餓死。


    晌午,秋生烤了許多肉留給槐花,又幫她備足了水,就走了。他必須走了,不然春生去了找不到他。


    槐花以為他不想晚上單獨麵對她才走的,也不留他,心想明天看你來不來,隻要你放不下,總有一天離不開我。


    然而,她這次算錯了,秋生走了幾天都沒來。


    秋生趕到回雁穀,遠遠的看見回雁島上透出一點星火。


    是林春他們來了。


    他心裏高興,忙放聲喊叫。


    林春出來也喊,說有條木筏在這邊呢,讓他自己劃過去。


    於是,秋生便按他說的找到木筏,撐到對麵。


    上了島走近木屋,隻見屋前已經砌了一半院牆,就要圈一個院子起來了;等進屋,發現夏生和大伯林大猛都在,而杜鵑在灶前盛飯,林春往桌上端菜;再一掃屋內,多了許多米糧和日用東西。


    小小的屋子竟然充滿家的溫馨!


    “大伯,夏生!”


    他含笑招呼他們,一麵放下背簍。


    杜鵑道:“快吃飯吧,我們都吃過了。”


    先將一大碗魚湯放在桌上,招呼他過去坐。


    秋生聞見那香氣,歡喜極了,忙坐下拿起勺子迫不及待地就喝了起來,“好喝!還是杜鵑做的飯好吃。”


    眾人就問他去哪了,怎到現在才回來。


    秋生隨口說去後山那邊了。


    林春疑惑地問:“這兒什麽都有,吃喝都不愁,你跑那麽遠幹什麽?就連這山穀林子裏都還沒走遍呢!”


    秋生聽了一愣,低頭不答,隻喝湯。


    夏生驚怪怪地說道:“你別是去找槐花了吧?”


    一言未了,秋生就驚天動地地咳嗽起來。


    好容易順過氣來,抬頭卻發現大家都驚愕地看著他,尤其是林大猛,眼神十分嚴厲,長輩的威嚴令他羞愧低頭。


    這樣一來,大家都確定他確實去找槐花了。


    “你都多大了,還這麽糊塗?我們不讓你娶槐花,是怕她借你的手禍害林家;要是你一個人,我管你死活,愛娶誰就娶誰!”


    林大猛厲聲訓斥秋生。


    秋生低著頭喝湯,隻是再品不出那湯味了。


    杜鵑看著他很同情,因對林大猛道:“幹爹,秋生哥哥要不是心地淳厚,能這樣嗎?要是他是那無情義的,幹爹和大頭伯伯又該操別的心了。”


    林大猛哼哼兩聲,就沒說了。


    林春卻蹙眉,不知大哥見槐花怎麽樣了。


    他想要問他,又不想當著大伯,恐怕他再被大伯罵。


    正躊躇間,就聽林大猛又對秋生道:“你怎麽樣我也管不了,就是這地方,你可千萬別告訴她,也別帶她來,不然——哼,你曉得後果!”


    秋生急忙抬頭道:“這我知道。我連話也沒跟她說兩句,怎會告訴她這個。”


    眾人雖然猜他去見了槐花,但終究是猜測,現在聽他親口說出來真去見了,還是很不舒服。


    夏生張嘴就要說他,被林春瞅了一眼,又住了口。


    杜鵑忙打圓場,道:“秋生哥哥你快吃。等吃好了我們去湖裏網魚。剛才我們編網子呢。”


    說著從桌子底拖出一捆草來。


    秋生聞見一股清香,問“這草煮過了?”


    這草就是回雁湖邊長的草。


    杜鵑點頭道:“煮了結實些,有韌性不容易斷。你用來編草鞋也是好的。”


    那夏生和林春就坐下動手搓繩子。


    林大猛道:“把網洞編大些,專門網大魚。”


    林春笑道:“我就是這麽想呢。現在人不多,又吃不了多少,網大魚留小魚,往後年年有魚吃。”


    林大猛聽了點頭,歎道:“沒想到這地方這樣好,真比起來,比咱泉水村都好。我給八斤找的地方也不錯,那也比這差遠了。秋生你在這好好待著,說不定不用等許多年,過兩年林家就有人搬來。”


    秋生忙點頭答應了。


    杜鵑又道:“也不用在這裏打獵,可以喂野鴨子。”


    說著又向秋生道:“春生用竹子做了哨子,往後你就吹哨子喂野鴨子。時間一長,它們聽習慣了,慢慢就馴化了,聽見哨子聲就會上來。等養成家鴨,就不用捕獵其他鳥兒了。”


    林大猛笑道:“這主意好。咱們村喂鴨子不都這樣麽。”


    眾人想象那前景:一吹哨子,呼啦啦一群鴨子從湖裏遊上岸,晚上在島上下一層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十分向往。


    夏生又說弄些藕種來種在湖裏,林春說水邊的蘆葦可用來編東西,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十分熱鬧。


    等秋生吃了飯,大家一塊搓繩編網。


    人多做事快,很快就編了一張大漁網。


    漁網的空隙有男人拳頭那麽大。


    夏生有些懷疑:“這洞也太大了,能網上來魚嗎?”


    林春卻是心裏有數的,道:“先試試。”


    杜鵑聽了也笑,她是知道這湖裏有大魚的。


    當下,林大猛和秋生夏生撐一張木筏,林春和杜鵑撐一張,慢慢撐向湖水中央去打魚。


    這日是臘月二十三,湖麵一片漆黑,即便有火把照耀,水麵也呈現昏朦朦霧氣彌漫的場景,十分迷茫。大家不自覺說話聲音低了下來,仿佛怕驚動了湖上的鳥兒和水底的魚兒,又或者因為聲音大了,在寂靜的夜中顯得突兀和刺耳。


    待離岸邊遠了些,兩張木筏拉開距離,秋生和林春扯開那張漁網,丟進湖中。待它沉了下去,又拖著它走了一段,才一起合力往上扯。


    越往上,沉力越大。


    待到漁網近了水麵,那魚就蹦了起來,水花四濺。


    眾人都叫起來,又笑不停。


    秋生對林春喝道:“你放手!”


    說完和夏生將漁網往他們木筏上猛拽。


    林大猛也上來幫忙,將漁網拽了上去。


    杜鵑舉著火把的,就看見對麵筏子上白花花的魚肚翻覆,急忙催林春,“往那邊靠,快!過去瞧瞧!哎喲,好大的魚!”一陣脆笑隨著水波蕩漾開來,擊碎了山穀的寧靜。


    林春就把竹篙一點,撐著木筏靠過去。


    兩張木筏靠近並攏,他們就看清了。


    這隨便一網下去,就拖上來足有十幾條大魚。


    多數是大頭魚和青魚,還有幾條鯉魚,杜鵑釣的那種細鱗魚則沒有,據林大猛說,每一條至少都有十幾斤往上。


    “那不奇怪!大伯你想,它們在這待了多少年了?”


    夏生望著腳邊蹦躂不停的魚笑得合不攏嘴。


    杜鵑道:“怎麽沒有晚上燒的那種魚呢?”


    那魚煮湯味道特別鮮。


    林春沉聲道:“那魚個頭小些,要用細密一些的網撈。剛才咱們也隻是隨便撈的。水裏的魚是分層的,要是再往深水裏下網,肯定還有別的魚。”說著用竹篙往水下探了探,說道:“這水深的很。兩丈還不能到底呢。”


    夏生就問道:“這魚裝哪?”


    林大猛笑道:“裝哪?都放回去!放哪都不如放湖裏安穩,想吃再來撈。弄回去死了怎辦!”


    這一刻,他也顯現年輕時的熱鬧勁頭,笑容滿麵。


    秋生聽了,忙把魚網朝湖麵拖過去,然後一扯一抖,所有的魚兒就都放回水裏去。


    夏生看著水麵無限惋惜。


    他也知道弄回去不如養湖裏好,但是看著多多的存貨,心裏莫名喜歡和踏實。把山上水裏的東西往家裏劃拉,這是山村人多年來養成的習慣。


    眾人見他那模樣都笑了。


    又鬧了一會,林大猛說累了,要上岸去歇息。


    秋生兄弟幾個還要玩,就先送他上去了。


    這裏,他兄弟和杜鵑又乘著木筏去各處撒網,撈上來看有哪些魚種類,評論估量一番,然後又都放回去。


    玩笑間杜鵑問道:“姐夫,你想不想跟我姐搬來?”


    夏生的聲音在夜晚的湖麵特別清晰:“我當然要來!”


    杜鵑又問:“那你家裏的屋子怎辦?”


    夏生道:“屋子麽?都留給冬生!他是老幺,咱都不跟他爭了,全留給他。那麽大的院子,那麽好的屋子,便宜他小子了!”


    杜鵑等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驚起好些鳥兒。(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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