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叔咧咧嘴,瞄了杜鵑一眼道:“咳,是我多事了!”


    林春和杜鵑聽了一齊笑起來。


    馮明英看著這情形十分安心,也笑了。


    因見杜鵑渾身濕透,忙道:“快換衣裳,看凍病了。”


    於叔急忙道:“不用換,馬上走。”


    杜鵑吃了一驚,道:“晚上走?這麽大雨怎麽走?”


    馮明英點頭,白天走還吃力呢,何況這麽大雨的晚上。


    林春解釋道:“就是下雨走才不容易被人發現。等明早走,恐怕官兵就發現了。就算抓不住我們,知道我們去的方向總不好。等下我和於叔背師母他們。別的都不怕,就怕他們淋了雨生病。”


    於叔道:“那也要走!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不能停。要是明天還下呢?所以還是趁早走好些。”


    杜鵑一想可不是嗎,大雨天不好走,也最安全,走過的痕跡都被雨水衝刷了,就連獵狗都聞不出來。


    也由不得他們選擇了,當下準備起來:馮明英母子穿了皮衣,又戴上鬥笠護住頭部;然後林春背師母,於叔前胸兜著遠清,後背兜著遠明,杜鵑和如風在前帶路,連夜冒著大雨往回雁穀趕去。


    有如風引路,加上幾人身手非凡,一路也未出事。


    種種艱難自不必細數,所幸終於在天明時到達回雁穀。


    事後他們無比慶幸當時的決定,因為這雨接連下了許多天,山洪爆發,道路被阻,山中徹底與外界隔絕了。


    且說眼下,他們上了回雁島,來到秋生的茅屋前,門內迎出一人,卻是失蹤多天的黃鸝。


    杜鵑頓時大喜,所有的疲憊都不翼而飛,拉著她手連聲責問道:“黃鸝你在這?你怎不回家去?你曉得娘他們多擔心你?”


    黃鸝叫一聲“二姐姐!”嘴一癟就要哭。


    林春忙對她使了個眼色,道:“黃鸝,小姨和遠清都發燒呢,快煮些薑湯、熬些藥給她們喝。”


    杜鵑也想起來,跟著道:“對對對!先熬藥,其他事等會再說。”


    黃鸝這才緊張起來,小跑著去灶間忙碌。


    眾人進屋放下馮明英母子,各自整理換衣裳。這才發現:馮明英和任遠清都有些發燒,渾身綿軟、頭疼眼酸,任遠明身子底子好,沒事。


    杜鵑先伺候他們娘幾個換衣上床,然後才收拾自己。


    忙完出來,見林春正要去撈魚,忙問:“秋生哥哥呢?”


    林春猶豫了下,才告訴她道:“去找槐花了。”


    遂將槐花與官兵勾結,出主意害她的事說了。


    杜鵑急道:“這時候沒回來,是不是被抓了?”


    林春安慰道:“未必。大哥可是老在山裏闖的人,怕是叫雨給留住了。咱們不也是臨時決定才連夜趕回來的嗎?大哥一個人,說不定看雨太大就沒回來了,等明天雨停了再回。我回頭吃了飯就走,順路找找他。”


    杜鵑想想也是,遂丟開這話。然後又想起槐花,又憤怒又無力,想不通她怎會越變越歪。


    林春勸了她兩句,披上蓑衣和於叔一塊出去撈魚。


    這裏,杜鵑和黃鸝先給小姨他們喝了薑湯,稍後又喝了驅寒的藥湯,痛快出一身汗後,發散了寒氣,身上輕鬆許多。然後,黃鸝又翻出些鮮菌子和靈芝,熬了些米粥,讓他們熱熱地喝了,才徹底清爽下來,都睡了過去。


    等屋裏安靜後,杜鵑幾人才安心吃飯。


    她叫黃鸝隻煮一鍋魚,重重地放辣椒,然後把菌子、筍子都放在裏麵煮,再洗些野菜和青菜準備燙火鍋。


    因秋生在大門口豎了幾根木柱,往前延伸支起一個涼棚,和正屋的屋簷相接,晴天遮陽,雨天擋雨,大家便將小桌子挪到涼棚裏,將柴爐子和砂鍋一齊搬到桌子上,然後圍坐下來,對著迷蒙的雨霧開吃。


    熱辣辣的一碗魚湯喝下去,胃裏暖融融的,頭上也出了一層汗,十分舒服,什麽涼氣、疲倦都不翼而飛。


    於叔抹一把汗笑道:“這比吃什麽藥都強。”


    林春和杜鵑聽了相視一笑,都低頭大吃起來。


    黃鸝在旁添柴添菜,忙好了,就乖順地靠在杜鵑身邊,看著他們吃。


    於叔猛吃一陣後,趁著喘氣的工夫打量四周。看著沐浴在雨霧中的茂盛森林,還有縮在濃密樹葉間和擠在院子各處的鳥兒,不禁感歎道:“真是個好地方!想不到我老於還有這好的福氣。”


    杜鵑聽了笑道:“那就別走了,就在這住。”


    於叔聽了尷尬,說道:“我沒打算走的。”


    杜鵑一愣。


    林春便告訴她道:“於叔要留下來陪你。”


    杜鵑神色便認真起來,問道:“你家裏沒人了?”


    於叔道:“有個閨女跟她娘。”


    杜鵑又問:“那你不管他們了?”


    於叔道:“姑娘要不嫌棄,我接她們來伺候姑娘。”


    杜鵑鄭重問道:“我到底是什麽人?”


    於叔望著她,有些訕訕的,道:“姑娘,這個,我也不好說的,還是等任兄弟回來告訴姑娘吧。他不讓我說呢。”


    見杜鵑皺眉,他趕緊又說道:“任兄弟不是要瞞著姑娘,他說要是不能讓姑娘回去,還不如就做個普通人在這山裏過一輩子,什麽都不知道還好呢。”


    杜鵑道:“我就是這樣想的。我不管以前怎樣,我就喜歡在這山裏過,也不想什麽富貴。可這不是‘樹欲靜而風不止’麽,人家不肯放過我我有什麽法子!都找上我了,我還能不弄清楚自己是誰家人?這麽糊裏糊塗的,我在暗,人家在明,實在太被動了。”


    於叔道:“可有些事我也不清楚,怕說不明白。”


    杜鵑詫異極了,問道:“怎麽你也不清楚?”


    於叔解釋道:“我隻是個侍衛,原是任兄弟屬下。”


    杜鵑眨巴兩下眼睛,轉向林春無奈苦笑——


    隻是個侍衛,說得好輕巧!


    林春安慰她道:“你先住這裏,等我打聽了來告訴你,或者等師父回來不就能知道了。先不知道也好,省得你心裏七上八下的。”


    見她兀自沉思,為了轉移她注意力,他忙又道:“還有一件事,你不是要問黃鸝為什麽在這麽?讓她告訴你。”


    杜鵑這才想起來,忙轉過臉,發現小妹子依偎在自己身邊,異乎尋常的乖巧安靜。若是以往,她早嘰嘰喳喳、問這問那,一定要把二姐姐的身世弄清楚了。就算不能全部弄明白,也要猜測一番,以滿足她旺盛的好奇心。


    “說說,你找我找這來了,怎麽不回去了?”


    “我……我不是自己來的,是春生哥哥送我來的。”


    “春生送你來的?”


    “春生哥哥救了我。”


    “救了你?怎麽回事,出什麽事了?”


    黃鸝就再忍不住了,一邊哭,一邊將她不小心聽見昝虛妄和紅靈對話,因而被暗害的事都說了出來;林春在一旁補充,說他和於叔當時在村子附近的山裏探查官兵動向,撞見兩個官兵扛著黃鸝進山,才救了下來。


    杜鵑聽了氣得眼前發黑,手腳發顫。


    這一刻,她無限後悔沒有一出手就殺死昝虛妄。


    這些權貴,將螻蟻小民根本不放在眼裏,真令人發指!


    同時,她也很無力。


    因為她自己也是這樣的出身:任三禾和於叔竟然為了她一個小小的嬰兒,十幾年守護在旁,這種尊卑觀念已經刻入他們骨子裏了。


    林春見她臉色不好,忙極力安慰。


    於叔把筷子一放,道:“姑娘若咽不下這口氣,等我去殺了那狗賊!”


    杜鵑聽了嚇一跳,忙道:“不用。我昨天把他喉嚨戳破了,他不死也不好受。你還是別去冒險了。”


    說完將黃鸝摟在懷裏,輕輕拍著後背。


    “黃鸝不回去,我爹娘他們還不急死了!”


    她想起這個問題,十分擔憂。


    林春堅決道:“不能回去!若黃鸝回去了,就跟昝家撕破臉了,黃家就麻煩了。這件事目前隻能瞞著,老實叔和嬸子難過,也隻好讓他們難過去。”


    於叔也道不能回,所以林春才將黃鸝帶這來的。


    杜鵑也想到這點,就是擔心爹娘受不了而已。


    她見他們議論紛紛,而黃鸝卻一聲不吭地低著頭靠在她身上,覺得很不對勁。若她憤怒地大罵或者喊著嚷著要報仇,她反而還放心些。


    為免她心裏落下陰影,她便摟著她開解:“……‘冤有頭,債有主。’等將來你在這裏練成了絕世武功,在那姓昝的最得意、最逍遙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用劍指著他的咽喉說:‘多謝你當年送我去陰曹地府。可那地方不適合我,你這這樣人才適合蹲那。我就回來找你了。我已經幫你聯係好了第十八層地獄,這就送你過去。放心,我在這邊送,黑白無常在那邊接,不用你操心一點兒,你就過去了,全程免費的。’……”


    一席話尚未說完,林春就側過身大咳起來。


    於叔也望著杜鵑嗬嗬笑起來。


    黃鸝也終於被二姐姐逗笑了,不依道:“還有紅靈。”


    杜鵑反笑不出來了,那個丫鬟……


    說笑一陣,林春又跟於叔杜鵑商議一陣後事,眼見雨小了些,遂道:“我要走了。若回去晚了,師尊那裏恐怕露餡。再說這雨一直下,再不走,等山洪下來想走也走不了了。”


    杜鵑知他說得有理,忙道:“我送你出去。”


    於叔看著杜鵑,嘴動了動又沒說話。


    待林春和杜鵑出去,黃鸝自收拾碗筷洗刷。


    ******


    粉紅名次還奇跡般地懸著,原野十分感激大家。這時候應該穩定更新,最好加更,可是我正整理下一波情節,杜鵑身世就要曝光了,所以今天隻有一更,對親們說抱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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