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直接將人領到林大頭家。


    時隔兩年,泉水村再次轟動,人們奔走相告:


    一是黃家中了狀元的兒子回來了,那真是無限榮光!


    二是被放逐的槐花也回來了,竟然也渾身富貴,還帶官兵來捉拿杜鵑,真叫人不敢相信。


    三是皇上居然下旨捉拿杜鵑,她到底是什麽人?


    大家爭相湧向林家和黃家,將兩家院裏院外都站滿了,隻留中間一條通道過人。


    林大猛得信後不敢怠慢,匆匆準備一番就要趕去。


    林老太爺也要去,兒孫們都勸阻。


    老人家堅定地說道:“我活了一百多歲,還沒見過皇上傳旨呢,好容易趕上了,這還不去見識見識!你們放心,我好歹也經曆過一些事,不會害得你們明天就辦喪事的。”


    林大猛無法,隻得親自扶著他,一齊來到林大頭家。


    林家院子內外都人頭攢動。


    人雖多,卻還算整齊安定。


    一眼望去,官兵和百姓界限分明:內層是官兵,分東西南北四方肅立,上房階前一溜擺了多張楠木交椅,邱公公等人正形端坐;外層是看熱鬧的百姓,官兵也不驅趕他們,隻告誡不可喧嚷鬧事;大門口不準站人,留了通道進出。


    林大猛等人來後,叩拜恭迎等也不消細說。


    因見都在外坐著,忙請入正堂看茶,又要安置下榻處。


    趙知府等忙笑道:“我等不便擾民,已經讓官兵在山邊紮營,林裏正無需費心。這裏坐坐甚好,有些事還需向百姓詢問宣告,便不進去了。”


    林大猛便恭敬不如從命。


    趙知府是知道林春的,未來時先就對林家存有幾分好感;既來了,見林老太爺一百多歲,林大爺七八十,林大猛近五十,福生等人二十多,家族如此興盛繁茂,不由敬佩。他叫林大頭再搬椅子來,特許林太爺父子二人在旁邊坐下,隻讓林大猛站著回話。


    林大頭忙讓夏生去搬,又抬出幾張茶幾擺在眾人前麵,準備燒水泡茶。


    正一團和氣地寒暄,黃元回家拜過祖父母後也趕來,手上抱著小兄弟黃子規,虎頭虎腦的一個小娃兒,好奇地對官兵張望,一點不怕人。


    趙知府忙問道:“這是……”


    黃元微笑道:“這是下官小兄弟。下官久未回鄉,請大人和公公容下官放肆一回。”


    趙知府忙道:“此地非衙門,黃翰林但抱無妨。”


    接著又客套地誇他弟弟聰慧靈秀。


    邱公公一邊招呼他在自己身邊坐,一邊笑道:“黃翰林手足情深,看了真讓人好生羨慕。喲,小公子一看就是聰明的,長大了沒準也要連中三元呢!”


    眾人聽後都笑了起來。


    黃元笑而不語,放下黃子規,教他給各位大人見禮。


    黃子規便規規矩矩地跪下,給各位大人都磕了頭,奶聲奶氣地說“見過大人。”於是又引起一陣誇讚。


    黃老爹等人也來了,黃元也引他們拜見各位大人,一個個激動得麵色發紅,語無倫次,唯知點頭賠笑。


    趙知府和邱公公都納悶不已:這黃翰林祖、父看著實在平常,還不如林家祖孫有儀表有氣魄,是怎麽養出這樣出息兒子來的?


    一番跪拜後,長者都特準坐下說話。


    黃元便對林太爺恭恭敬敬地拜倒,磕了個頭。


    林太爺慌忙扶起,連說不敢當。


    林大猛見黃元這樣隨意神態,引得大人們都說笑,心下放鬆不少,也上前跟他寒暄。他誇他穿了官服十分威風,又說他給泉水村長了臉,他們身為家鄉人,也感到麵上榮光等語,接著話鋒一轉,就問林春近況。


    林大頭眼巴巴地在旁看著,聽到這更是豎起耳朵。


    黃元忙說林春很好,隻是學業繁忙,才沒回來,但托他帶了信和京城土儀給爹娘等長輩,因他剛回來,來不及整理行李,等下就著人送來。


    林太爺和林大頭聽了十分高興,都說不急。


    寒暄已畢,黃元便也入座了,將弟弟放在膝頭。


    趙知府便咳嗽一聲,起頭向林大猛告之來意,令他配合官兵尋找黃杜鵑,說皇上有旨意給她。


    這次同兩年前又不同,傳旨太監都來了呢,林大猛心下有些發慌,麵上卻為難道:“小民也不知杜鵑在何處。那年被昝大人帶走後,就再沒看見過她了。”


    昝虛妄聽了心裏發悶,卻沒有吭聲。


    他今日出奇安靜,凡事都不出頭。


    邱公公尖聲道:“林裏正,這回可是皇上下旨要帶杜鵑進京的。此事非同小可,你還是說實話吧,或者傳話給黃杜鵑,以免連累林家。林秀才可是還在國子監讀書呢。”


    一席話說得林大頭也心慌,又鬱悶。


    黃元都回來了,為什麽不叫他的春兒回來?


    林大猛微不可察地瞄一眼爺爺,硬著頭皮道:“請大老爺們恕罪,實在是小民不知道杜鵑在什麽地方。”


    然那邱公公早命胡佛手去傳槐花了。


    槐花就在古村男女老少麵前走進林家院子。


    她穿著粉緞交領褙子、白綢裙兒,頭戴鑲玉蝶戀花金步搖,搖曳生姿的體態,絲毫看不出昔日村姑的影子,引得躲在牆角等隱蔽處偷看的小女娃們竊竊私議,羨慕又好奇。


    槐花神情很安靜,默默看著林家整齊的房屋。


    兩年前她就是在這裏跌倒的,今天她要在這裏站起來。


    她先拜過趙知府等人,然後回稟道,林家小兒子林冬生以前跟哥哥林春和杜鵑黃鸝一塊去采過鳳尾茶,隻要命他帶官兵去那山上,杜鵑在不在那就知道了。


    趙知府就看向林大猛。


    林大猛聽後,眼神淩厲地看向槐花。


    黃元已然問出“你怎麽知道杜鵑在那山上?”


    槐花道:“在不在,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黃元便轉向趙知府道:“大人,皇上派下官和大人來此為何?”


    趙知府忙道:“皇上令本官和黃翰林來此監督,告之百姓內情,以示公允,避免再出現上次天怒人怨、山崩水泄情形。”


    黃元道:“正是!既如此,就讓官兵進山搜拿杜鵑就是了,此乃他們此行職責所在。若隨便聽一個村姑胡言亂語,就誣陷百姓藏人,勒逼他們交人,這跟上次昝指揮以家母為質,威脅杜鵑有何區別?”


    槐花大聲道:“我沒有瞎說!村裏人都知道杜鵑采的茶葉賣一千兩銀子一斤,冬生跟她去過……”


    黃元道:“與你何幹?你是要抓杜鵑,還是要采茶?”


    同時昝虛妄也嚴正道:“黃翰林請慎言!上次本官並未以令堂為質,不過是虛張聲勢而已。”


    黃元轉向他道:“勒逼也罷,虛張聲勢也好,下官以為沒有區別,到底有失光明磊落,不過是利用杜鵑善良品性。當時杜鵑看在泉水村百姓的麵上,以及黃家和林家曾經養育過她的份上,才大義凜然自投羅網。如今,她該還的恩情已經還清,早不知去向,我等若故技重施,強要林家或者泉水村任何一家出頭,豈不是擾民?要官兵來何益?”


    昝虛妄緊閉嘴唇,肅然看著他。


    槐花道:“不就是帶個路……”


    黃元對她道:“你算什麽東西!”


    並不疾言厲色,卻如同宣判死刑一般斬截,威勢隱然流露,一麵又指向圍觀人群道:“這村裏每個人的話都能信,就是你的話不能信!”


    槐花頓時臉色煞白,倒退一步。


    泉水村的老少剛才還跟他說笑打招呼,轉眼見他這樣,不禁又敬畏又羨慕,都看向黃老爹等人,心想黃家上輩子也不知做了什麽好事,養出這樣的兒子來。


    胡佛手見黃元一路都淡然不語,此時陡然發難,他不禁心下暗恨;同時,也覺出心底不安在哪裏了:槐花是被王家放逐山裏的,先前他隻想到她能幫忙找出杜鵑,或許能立功,就沒想到事情不成會丟臉麵。


    想到這,他忙對槐花喝道:“還不閉嘴!問你再說!”


    槐花見事情不如想象順利,再不能安靜,微微顫抖。


    邱公公疑惑地對黃元道:“黃翰林,皇上派我等前來……”


    黃元搶著道:“邱公公,下官怎敢違抗聖命!可皇上也說了不許擾民。公公來此辛勞,尋找杜鵑一事就讓禁軍去辦好了,公公切莫因此事被小人利用,以至失手。劉將軍等人就是前車之鑒。”


    說著,還對他使眼色。


    邱公公聽了便猶豫。


    正在這時,林大頭提了一壺滾水來給眾人衝茶,一色用的是大粗瓷碗。


    大家忙收聲,看他衝茶,一麵借喝茶各自思量。


    翻滾的茶葉很快舒展開來,湯色清綠,香氣撲鼻。


    邱公公深吸了一口,驚道:“這茶……我聞過,有竹的清香。對了,是勇親王那年進獻給皇上的,就是鳳尾茶。說好難得的,總共才得了兩斤多,送了大半給皇上……”


    槐花如抓住救命的稻草,尖聲道:“就是那茶!是杜鵑他們采的!賣一千多兩銀子一斤。要是杜鵑不在那,這茶葉從哪來的?”


    趙知府等人頓時一齊看向林大頭。


    “哐啷”一聲,林大頭手中茶壺落地,滾水傾出。


    那水濺了不少在他腿腳上,隔了衣裳,也燙得他直跳。


    林大猛麵色驟變,恨恨地看著堂弟。


    *****


    粉紅懸,親們幫原野加油啦,明天三更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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