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忙笑著拍手道:“圓圓!想小姨沒?”


    “想!”前麵回答。


    轉過一片密林,眼前呈現一塊田地。


    地裏,林大頭帶著鬥笠,手持鋤頭正給黃豆薅草呢;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娃站在地頭埂,兩隻粘泥的小黑手各握著一把綠色的菜葉,眼望著杜鵑等人來的方向。


    流風幾個頓時跺腳笑道:“哎喲,瞧那手——”


    圓圓撅嘴道:“我扯草!”


    杜鵑忙道:“圓圓真能幹,都會幹活了。”


    圓圓立即笑了,有點羞澀。


    林大頭直起身子,對杜鵑叫道:“郡主來了!”


    眼光卻看向張圭幾個。


    他來了這時候不長,卻把一些事和有數的人都弄得清清楚楚。比如眼前老跟著杜鵑的少年軍官,就是玄武王的兒子;還有個是朱雀王的兒子;還有個是什麽將軍的兒子。他滿心酸楚,代他的春兒吃醋。


    杜鵑笑道:“大頭伯伯,薅草啊!”


    林大頭悶悶地回道:“不薅怎辦?這地肥,草長得比黃豆還快,幾天不弄就起來了。”


    杜鵑道:“我們在山上種的就不管。玉米地的草跟玉米稈子一樣高。大頭伯伯,我先帶圓圓回去了。”


    林大頭拄著鋤頭道:“噯!”


    跟著對張圭笑道:“小王爺,出來玩呢!”


    他可不覺得杜鵑需要人護衛,心想這些人就是閑得沒事幹,自己折騰還帶累杜鵑不能做活計。


    張圭笑道:“噯,玩呢!”


    林大頭剛來的時候,他就發覺他不大喜歡自己;後來才警覺是因為郡主之故。這老子代兒子吃醋,還真是頭一回見。因此每見了他,他都要故意氣他,或者沒話找話對杜鵑說,或者特別殷切叮囑照應她,果然林大頭臉上更不好看了。


    杜鵑毫無知覺,招手叫外甥上棧道來。


    花嬤嬤不等她上前,就對一個小宮女使眼色。


    那宮女忙下地去牽了圓圓上來。


    流風接過去,笑道:“來,姐姐幫你洗手。”


    一麵牽著小娃兒超前快走,進了地頭一間涼亭。


    這涼亭也是木質的,有幾個作用:一是為了給做活計的人歇腳喝茶用;再就是秋天收獲莊稼的時候,可將莊稼暫時存放在裏麵,回雁穀雨霧很重,成熟的莊稼一時來不及打下來弄回家儲存,放在亭子裏可解燃眉之急。


    因用著方便,後來便在每塊地頭都造了一個亭子。


    當下,流風走進亭內,從茶壺裏倒水幫圓圓洗手。


    洗幹淨了,才和杜鵑等人蜿蜒往林家行去。


    沿途還有好些旱地,都被木柵欄圍著。有些種的黃豆,有種的玉米,還有花生芝麻和山芋等,一塊塊顏色或深或淺,植株或高或矮,錯落有致;且地壟間沒有雜草,看著就十分清爽養眼。


    等離林家近了,屋側麵那一大塊菜地看著更喜人。


    杜鵑回頭對花嬤嬤道:“嬤嬤,咱們晌午在這吃。”


    張圭聽了無聲笑。


    每次郡主走來這都說這話。


    先他還想不通,後來陪杜鵑在林家吃過一次飯,親眼見她們摘菜洗菜,拿進廚房不一會端上桌,再走過這菜地時,看見那些長在地裏的碧綠肥嫩蔬菜,腦海中便會自動浮現做好的菜肴,腮幫子就會分泌唾液,這才明白。


    花嬤嬤嗔道:“郡主就是隔鍋飯香。不怕麻煩人家?”


    杜鵑無所謂道:“不麻煩,咱們自己動手。”


    花嬤嬤知道郡主跟林家感情不一般,再多人伺候她用膳,也不值她跟林家人坐一桌吃一頓,因此吩咐一個宮女跟一個龍禁衛過去對岸告訴馬師傅一聲。


    趙書成高興極了,道:“也真怪了,我怎麽也覺得林家的飯菜比禦廚做的還好吃呢?”


    眾人聽了一齊笑出聲來。


    杜鵑警告他道:“你這話別讓馬師傅和牛師傅聽見了,回頭跟你拚命。往後不讓你吃了,看你哭去。”


    說話間就來到林家院門口,隻見翠兒和黃雀兒正在院裏攤曬幹筍和菌子,還有花生、白果等幹果菜;大頭媳婦在上房廊下不知做什麽。


    “大姐,又曬?”


    “不曬都發黴了。”


    黃雀兒妯娌見他們來了,都起身招呼。


    大頭媳婦更高興,喊她道:“郡主,我要給春兒帶些吃的去。你瞧帶些什麽好?我都兩年沒見他了呢。”


    說著指廊下排列的壇、罐和小木箱,示意杜鵑看。


    昨天張圭說要派人回京,問他們可有東西捎帶給林春,林家就忙了起來,昨晚收拾了一晚上。


    杜鵑忙走過去,道:“我看看,都什麽東西。”


    “炒花生,板栗,白果……哎呀,這些不用帶!這有什麽稀罕的!這香榧還算稀罕,帶去還行。筍幹?還有肉醬?這個也還行……”


    她一邊查看大頭媳婦準備的東西,一邊挑剔。


    說著說著心癢將起來,想要做一樣東西帶給林春,讓他看了吃了能解思鄉之苦;私心裏還希望他吃了能想起她、惦記她,體會她的心意,因此腦子就轉開了。


    隻一瞬間,她就想了個主意,對大頭媳婦道:“嬸子,咱們要給他帶一樣京城沒有的,就算有也比不上咱們家做得味道好的,那才顯得稀罕。”


    大頭媳婦急忙問:“什麽東西?”


    杜鵑笑道:“咱們做魚幹。這湖裏的魚味道最好。”


    大頭媳婦問:“醃魚?”


    杜鵑振奮道:“不是。嬸子看我做就是了。”


    說完對一個小宮女吩咐道:“你去地裏跟大頭伯伯說,要他去湖裏撈三條——不,撈四條大魚回來。”


    那小宮女急忙屈膝一禮,飛奔去了。


    花嬤嬤也疑惑問道:“郡主要怎麽做?”


    杜鵑笑道:“我也沒做過,咱們來嚐試一下。”


    大頭媳婦見她這樣為林春,笑得合不攏嘴,忙招呼大家坐。流風和弦月領著宮女主動從屋裏端椅子出來,又幫忙泡茶抓果子。原要帶給林春後被杜鵑“淘汰”的果子都拿來裝盤了。


    趙書成把各樣都嚐了些,忍不住抱怨道:“這麽好的東西,郡主還說不稀罕。叫屬下說,這花生就比京城的好吃……”


    張圭踢了他一腳道:“你能出息點嗎?”


    眾人都笑了,說他離家久了,吃什麽都香。


    等林大頭把魚拎回來,眾人就在杜鵑指揮下忙活起來:先把魚去鱗,斬去頭尾,剔除脊骨,然後一律片成豆腐幹一樣的小塊,約莫半寸厚。切好的魚片分成兩份裝盆,一份用少量鹽醃漬,另一份放了適量的鹽。


    “這個等會再用醬醃。”


    杜鵑指著那一盆鹽少的魚道。


    黃雀兒問:“醃好了呢?”


    杜鵑道:“放鍋裏用文火幹燜。”


    流風問:“不放別的料了?”


    杜鵑搖頭道:“不放了。”


    大家對她的說法將信將疑,都拭目以待,看結果怎樣。


    林大頭笑道:“弄個魚還這樣費事!”


    說著,洋洋得意地看向張圭。


    這是在替兒子炫耀,順便打擊小王爺:瞧郡主親自幫春兒做吃的,你還有指望?


    張圭根本不用他炫耀,確實被杜鵑這舉動打擊了——當一個女子肯費心為一個男子縫衣做吃食,那行動比一切甜言蜜語都證明她愛重他,不管這個人是戀人還是親人。


    他默默地站在那,靜靜地看著她指揮眾人做事。放鹽的時候,她還擔心別人手不準,親自去放,十分細心認真。他心裏冒出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從未有過的。


    一向灑然磊落的他,忽然生出些淡淡的愁。


    淡淡的,朦朦的,就像每天清晨回雁湖上的霧!


    因杜鵑說要在這吃晌午飯,大頭媳婦就急忙張羅起來,叫林大頭捉鴨子殺;黃雀兒帶小宮女們去菜園摘菜,翠兒去湖邊掰高瓜、掐水芹。


    杜鵑見插不上手,就去隔壁看林老太太。


    往西穿過回廊,又是一間小院子。


    花嬤嬤撫摸著彎曲溜光的欄杆讚道:“這林家手藝真沒的說。奴婢也見過些好東西的,偏他家總能讓奴婢覺得新奇,還不顯粗俗。鄉下人,能有這份眼光倒不常見。”


    她手下的欄杆不是直的,而是一條彎曲的樹幹,宛若虯龍;前麵根部根須都在,也刮光了,正像個龍頭模樣。


    杜鵑微笑道:“也是山裏資源豐富。心思巧一點的,借著原本天然的形勢略加修飾,就比刻意做出來的更好了。”


    說著,就走到門口,揚聲叫“老太太?”


    屋裏沒有聲音,一隻狗搖頭晃腦地奔出來,看見杜鵑他們連哼一聲也沒有——都認得了。


    杜鵑道:“老太太呢?”


    那狗就往後門口跑。


    “在菜園子裏。”花嬤嬤道。


    “老太太真精神,這麽大年紀還能幹活!”流風道。


    杜鵑到後門口一望,果然林老太太正蹲在地裏。


    喊了一聲,老人家才起身,笑著走過來。


    去溝裏洗了手,甩了甩,問道:“吃了沒?”


    杜鵑扶著她胳膊笑道:“老太太是問早飯還是晌午飯?早飯肯定吃了;晌午飯就在嬸子家吃,她們正忙呢。太爺爺呢?咱們過那邊去。”


    林老太道:“他?他閑不住,跟秋生去你們那邊了。你來的時候沒瞧見?他說工部的官兒蓋屋子有好些講究,他就天天去看門道。”


    杜鵑就明白了:林太爺去郡主府的工地了。


    老人家對蓋宮殿很感興趣,到處看。


    雙方惺惺相惜:林太爺仰慕工部的設計;工部的人也十分欣賞林家的手藝,在林家屋子做好後,隻留下兩個木匠製家具,其他人都被請去對岸蓋郡主府。


    閑話幾句,杜鵑就攙了老人家去隔壁。


    ******


    求粉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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