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忙叫靈隱開包裹拿盒子來。


    她的行裝都送進了坤寧宮,皇後要留她小住。


    一時盒子拿來,正元帝命放到炕桌上。


    他和太子翻來覆去觀看半響,才命杜鵑打開。


    居然沒問怎麽開盒子,這讓杜鵑鬆了口氣。


    心想這皇爺爺還算守規矩,沒逼她告訴開盒機關。


    她不知道,正元帝感興趣的是盒內的東西。


    杜鵑取出那些圖紙,皇帝急忙命邱公公拿了眼鏡來戴上,和太子頭碰頭觀看研究。


    杜鵑在旁看著,聽他們研究討論猜測,很是費力的樣子,忍不住就插進去解釋。


    炎威太子驚問道:“杜鵑你也懂這個?”


    杜鵑點頭道:“當然了。這有好些我都看著林春做出來的呢。”


    正元帝忙舉一張紙問道:“你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杜鵑一看,正是壓水機的工作原理圖。


    她忙解釋給他們聽。


    這一展開可就忘記一切了:隻見老少三人聚在一處,杜鵑就像一絲不苟教學的老師,皇帝和太子就像認真聽講的學生;太監宮女們也跑進跑出,一會幫靖安郡主拿尺子和紙筆,一會幫她取算盤,奇奇怪怪的東西擺了一炕。


    杜鵑便用鵝毛筆作圖講解,言語很生動;一手硬筆字寫得“刷刷”的,慢的時候字跡娟秀,快的時候就如龍飛鳳舞。


    林春一幅機械圖隻有一到兩張,她展開講解要用七八張甚至十幾張圖紙,現場畫出來,標注索引,行動利索,口齒伶俐。


    炎威太子看著她,臉上滿滿都是自豪。


    正元帝聽得震驚不已:這個孫女顯然很精通這些。


    “你怎麽懂這些?”他終於忍不住問,“別跟我說任三禾教的。”


    杜鵑愣了一瞬間,急忙道:“跟林春學的。”


    她把師生關係倒過來了。


    “爺爺,爹,你們沒見過真實的東西;要是見了,就會發現其實很簡單的。林春給他家的水井裝了第一架壓水機,我都是親眼看見他做的。這麽一提一壓,水就出來了。還幫我安了自來水呢。不用下河,毛竹管子通進院子,手這麽一擰,水就流出來了。”


    杜鵑毫不猶豫地展現自己的聰明,表明這些知識是她後天學的,不是先天帶來的。


    “……還有這個水壓機,我們村的碾米作坊、磨麵作坊、造紙作坊都用上了,用水力驅動,這樣就不用耗費人力……”


    “……這個是建水壩用的。像這樣在攔河壩的大青石中間打下石鍥子,多大水流也衝不壞。我們村就建了一個堤壩。前年發大水,水退了那堤壩還好好的。這個用來建水庫最好。”


    她滔滔不絕地說著,皇帝和太子聽得聚精會神。


    連皇後和太監宮女們也都聽住了。


    他們也不用懂,隻想象杜鵑說自動出水什麽的,就驚異萬分,那是不是說裝了這個東西後宮裏就不用桶打水了?


    正元帝拿起杜鵑繪得草圖,湊近眼前細看。


    沒法子,杜鵑寫的字太小了,他看得眼花。


    大概看得久了,他摘下眼鏡揉眼睛。


    杜鵑見了忙移到他身後,道:“爺爺,我幫你揉揉。這樣揉,能緩解眼睛疲勞。明天再說吧,爺爺,晚上看久了傷眼睛。”


    說著伸出手為老皇帝做眼保健操。


    一邊做,一邊對邱公公道:“邱公公,以後爺爺忙政務,每隔半個時辰就幫他做一次,會舒服些;早上起來用茶水洗眼睛;要多吃胡蘿卜和……”


    說著忽然停住,看著皇後訕訕笑道:“孫女多嘴了。”


    正元帝卻問道:“和什麽?”


    皇後忙鼓勵道:“問你就說。”


    杜鵑這才道:“西紅柿。”


    一時揉好了,正元帝眨眨眼,道:“嗯,是好些了。”


    轉頭對邱公公道:“可看清了?”


    邱公公尷尬道:“奴才愚鈍,回頭跟郡主再討教。”


    正元帝也沒罵他,對杜鵑道:“鵑丫頭,接著說。”


    炎威太子急忙勸道:“快三更了,父皇歇歇吧。”


    杜鵑也笑著勸道:“皇爺爺不用心急,回頭讓林春帶人做出來,對著實物操作講解,不是比這樣紙上談兵好?這些東西在農業水利和民用生活方麵都起大作用的,能促進工農業的發展……”


    她開始為林春請功了。


    正元帝如何不知她心思!


    他揮手命宮女太監們都退下,然後眼神銳利地盯著她道:“朕知你心思。但你如今不是尋常人家女兒,你是太子之女!不是想嫁誰就能嫁誰的。”


    杜鵑神色一僵。


    正元帝冷臉道:“別以為朕無情!”


    說著轉向炎威太子,“還有你,當年是不是以為朕乃天下最狠心父親?如今朕也不解釋,朕隻問你:你今日為何不逼宮登基?”


    炎威太子怔住,默默無言。


    正元帝威嚴道:“你無需諱言!朕當年就是逼宮登基的,你祖父也是逼宮登基。你告訴朕實話:你今日到底是沒把握還是怎樣?”


    見問這個問題,皇後望著太子滿眼擔心,杜鵑也嚇住了。


    炎威太子起身下炕,在正元帝麵前跪下,認真道:“父皇明鑒,兒臣真沒想過逼宮!如今大靖看似強盛,內裏形勢十分複雜,即便父皇現在傳位給兒臣,兒臣也不能像父皇和祖父當初能掌控全局。若是大肆清洗,隻會動搖大靖國本根基。兒臣自知能力尚不足,還要仰仗父皇扶持。請父皇教導兒臣!”


    正元帝聽後,連連頷首道:“好!好!這才是朕的好兒子!炎兒你總算長大了!”


    再次轉向杜鵑,問道:“你可聽明白了?”


    杜鵑眨眨眼,表示不明白。


    她又不是男兒,怎麽問她來了?


    正元帝見她一派懵懂不通政事,反而鬆了口氣。


    之前她的表現令他有些心驚。


    因看著她無奈道:“就算朕和太子心裏願意將你許給林春,朝中也會有人反對。好在林春獻了這些圖紙,比先前要強多了,朕會封賞他。但還不夠,還要他再努力,才能配得上你。”


    杜鵑這下聽明白了。


    這不是刁難麽!


    不是她誇大,就這些圖紙對整個社會帶來的深遠影響,怕是朝中一品大員都做不到!


    正元帝起身下炕,對炎威太子道:“走!去禦書房。內閣幾位朝臣還等著呢。”


    這是他安排的,明日早朝將是一場鬥爭。


    炎威太子忙上前伺候他穿靴子,起身後丟給杜鵑一個安慰的眼神,又朝皇後看了一眼,意思請母後照應女兒。


    皇後微微點頭,示意他放心。


    正元帝臨走時對杜鵑道:“丫頭,爺爺明早的早膳由你安排。”說得多給她榮耀似的。


    杜鵑忙答應了。


    一麵腹誹:不都說皇帝女兒不愁嫁麽?


    怎麽她嫁個人就這麽難呢!


    她盯著捧圖紙跟出去的邱公公,心中憤憤。


    人都走了,皇後愛憐地拉了她手道:“來,讓祖母好好瞧瞧。”


    這晚,杜鵑有幸跟國母同床。


    至於正元帝和太子等人,整整熬了一宿。


    第二日五更早朝,正元帝連發數道聖旨:宣告太子回歸,入主東宮,任命太子太師太傅等東宮屬官;胡家擄劫郡主,滿門抄斬;十三皇子圈禁,胡貴妃禁閉宮中,還有軍中將帥任免調動等等。


    攪得人心驚肉跳時,一麵又宣布大赦天下,因此胡家也得以赦免,隻誅殺主事人,餘者流放;宮中大宴群臣,普天同慶;另有西疆南疆等屬國使臣陸續入京朝拜,著禮部安排接待……


    朝堂風雲變幻,東宮喜氣洋洋。


    太監宮女往來奔走,收拾打點,迎接儲君。


    早飯後,林春隨同張圭一同進宮,先來到東宮。


    正各處觀看,忽然有個小太監在外問“誰是林春林秀才?皇後娘娘召見。”


    坤寧宮大太監唐公公奉皇後之命過來東宮查看,聽見聲音一看,認得,便問道:“朱風,皇後娘娘召林秀才?”


    朱風忙彎腰笑道:“是,唐公公。”


    唐公公就請了林春出來。


    林春心中忐忑又喜悅,與張圭招呼一聲,隨朱風去了。


    出了東宮,朱風輕聲對他笑道:“林公子,咱們先往禦花園去,靖安郡主帶神虎在園裏散悶呢。見了郡主再去見皇後娘娘。”


    林春心領神會地點頭,含笑道:“煩請公公引路。”


    朱風忙道不敢當,這是分內的事。


    兩人遂往禦花園而去。一路上,也曾碰見太監宮娥,林春規規矩矩跟在朱風身後,並不東張西望。


    七彎八拐走了好久,殿宇才疏朗稀少,亭台軒榭多了起來,又見假山樹木花草繁盛,已近了禦花園。


    在南門口,朱風對林春道:“郡主就在那邊山坡上,林公子請等會,待奴才過去回稟一聲。”


    林春忙點頭,朱風就匆匆去了。


    林春正朝周圍打量,忽聽身後有人道:“林春,你怎麽來了?”


    林春回頭一看,正是杜鵑,身邊跟著如風,看見他飛竄過來。


    他便歡喜道:“皇後娘娘召我來的。”


    說完看著她發愣,被她一身裝扮晃花了眼睛,連如風在身邊蹭來蹭去也不知理會。


    杜鵑也歡喜極了,笑道:“我說呢,如風跑這麽快。”


    一麵招呼他回頭,說帶他去見皇後娘娘。


    這時,跟杜鵑的宮女才攆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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