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貴妃就算八麵玲瓏,也笑得有些苦澀。


    她當然知道今晚不能出事,若是出事,勢必要連累順郡王;她也不想落得和胡貴妃一般下場。


    然皇後娘娘把這事交給她,她又無法推辭。


    好在皇後不是蠢的,太子如今也需要穩定,所以黃貴妃並不擔心皇後暗中做手腳;除了皇後,宮中其他人她還是能應對的。


    想罷,她便故意笑說,下半天就坐鎮禦花園了。


    說笑兩句,方告辭出去。


    杜鵑送二人到門口,笑道:“二位娘娘走好。”


    這裏,皇後娘娘立即命人叫來冷霜,問林春怎麽來的。


    冷霜吃驚,上前低聲告訴了。


    皇後眉頭一擰,見杜鵑回來,微微一笑,且不問她,隻吩咐冷霜領林春進來說話,一麵對年嬤嬤使了個眼色。


    年嬤嬤就無聲退了出去。


    一時林春進來,跪拜皇後。


    王皇後叫起,示意他近前,然後仔細打量。


    杜鵑這會子竟然有些緊張,盯著看她臉色。


    皇後察覺,瞟了她一眼,不禁抿嘴微笑,因對林春道:“叫你來不為別的,就是囑咐你幾句話:要好生讀書,安心上進,別心浮氣躁被人利用。”


    林春急忙應是。


    皇後又略問了問他家中父母兄弟等情形。


    林春都一一答了。


    杜鵑在一旁聽了,嫌太拘束,偶爾插一句逗笑,說“他們家春夏秋冬呢。那麽巧,多一個也沒生,也沒少一個。兄弟幾個,學木匠的、學石匠、學打獵、讀書的,都全了。”又說“小時候,大頭伯伯抓了竹鼠也送我家一隻。”


    林春雖未看她,卻總是隨著她的話垂眸微笑。


    原以為黃家就是嶽家,黃老實馮氏就是嶽丈嶽母,誰知繞了一圈,嶽家成了皇家。這番覲見便令他有些緊張。但他又想,天下父母愛子女大同小異,自己隻要維持本色就好,若一副諂媚畏懼之態反而不妥,因此才鎮定下來。


    王皇後觀察他半天,見他身材挺拔英武,氣質含蓄沉穩,雖略有些緊張羞澀,言語卻不失率真,並不惶恐失措,或諂媚討好,心中暗自點頭。


    雙方拉家常般問答起來,氣氛很隨和,少了些莊重肅穆。


    杜鵑又告訴皇後道:“林家五代同堂,太爺爺太奶奶都一百多歲了,身子骨好得很。”


    王皇後更來了興趣,問如何這樣長壽。


    林春便將太爺爺奶奶心性和日常飲食生活描繪一番。


    正說著,大太監唐公公匆匆走進來,“娘娘!”


    皇後沉聲問:“何事?”


    唐公公看見林春,不禁一愣,表情十分錯愕。


    愣過後,才上前在皇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目光還不住瞄向林春,顯然內容是跟他有關的,令杜鵑疑惑不已。


    王皇後眼中隱有怒氣,卻沒發作。


    她對林春道:“林秀才將剛才進宮經過跟本宮說一說。”


    林春和杜鵑對視一眼,覺得不大好,便從頭至尾將進宮經過細細說了一遍。


    杜鵑聽了驚道:“我根本沒去禦花園。”


    林春詫異道:“那郡主是從哪過來的?”


    他當時背著身子,竟沒看清杜鵑是從園內出來,還是從園外跑過來。


    皇後也問杜鵑:“你是怎麽遇見林春的?”


    杜鵑道:“回皇祖母,孫女帶著如風在宮中逛,如風不知怎麽的忽然跑起來。孫女怕它傷人,就跟在後麵攆。一攆就攆到禦花園門口,看見林春站那,才曉得如風是攆著林春去的。”


    皇後聽了眼中隱含異色。


    冷霜麵色發白,說她當時就疑惑:怎麽皇後娘娘召林春,會召到禦花園去,可是她沒來得及問林秀才。


    林春臉就紅了,跟著又白了。


    他和杜鵑當時見麵,心裏眼裏都隻有對方,滿心歡喜之下根本沒留心這些,隻顧敘話了。現在想想一陣後怕。


    杜鵑這會子也回過味來了。


    她小心地問皇後:“皇祖母沒有派人召林春?”


    皇後娘娘平靜道:“如今不是召來了!”


    見兩人懊惱的模樣,她輕笑道:“往後遇事小心謹慎些。不過,你二人倒是福緣深厚的,如風攆去不說,就這麽糊裏糊塗的離了那地方,倒歪打正著,別人想賴上林春也不成了。隻是那個人……”


    冷霜聽後長長鬆了口氣。


    若真有事,她也逃不脫伺候不周的責任。


    杜鵑鬱悶地問道:“皇祖母,出了什麽事?”


    皇後淡聲道:“橫豎沒你的事,聽了還汙你的耳朵。你且下去準備,待會隨本宮一起去乾陽殿赴萬壽宴。林春也隨本宮一塊走。”


    二人忙一齊答應,退了出去。


    這裏,唐公公失笑道:“這下可活打了嘴了。“


    皇後輕哼一聲,道:“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唐公公笑道:“正是。郡主是有神虎庇佑的,自然能逢凶化吉。那林秀才也是個福氣大的,這樣都能脫身。”


    說完笑容一整,道:“奴才這就派人去尋朱風。”


    皇後道:“不必了!本宮已經讓年嬤嬤派人去查了。估計也查不到他。他既做出這等事,自然是抱著必死之心的。況且如今情形找他來不找他來都無所謂了。哼,竟然藏了這麽多年!你且去看他們準備好沒有,本宮也該動身了。”


    唐公公忙道:“任他藏多深,還不是自己作死了!娘娘洪福齊天,豈是他能算計的?”


    勸了兩句,才出去查看儀仗執事安排。


    且說早朝後,正元帝吃了杜鵑做的早膳,對這孫女越發喜愛,隻不願表現出來。然轉眼就又升起一腔怒火,恨她恨得牙癢癢。


    ——都是她帶壞了風氣!


    瞧,八公主淑雅就在學她,不要臉皮地鬧!


    淑雅公主是十三皇子胞妹,剛才帶著宮女嬤嬤並幾個龍禁衛綁了個人來,竟然繞過皇後,直闖禦書房,跪在外麵求皇上做主,來往大臣也都看見了。


    不論內情如何,正元帝都為這種翻天行為龍顏震怒。


    他嚴厲命人帶淑雅去見皇後,重重責罰。


    淑雅公主慘笑道:“便是死,女兒也無話可說。隻求父皇能幫女兒主持公道,讓女兒能死的瞑目。”


    正元帝氣得渾身發抖——


    一個個都跟他討要公道?


    都活得不耐煩了!


    偏順郡王遇見八公主跟了來,正看著他呢。


    正元帝不禁冷笑道:“好,朕就瞧瞧她要什麽公道!”


    遂命淑雅公主進來跪下細說情由。


    這就又扯出一個人來,坤寧宮的太監朱風。


    加上淑雅乳嬤和貼身侍女,禦書房裏跪了三四個。


    一番詢問後,總算弄清原委:卻是之前皇後娘娘派朱風去東宮宣林春去坤寧宮。朱風便帶了林春去往坤寧宮。半路上,聽見虎叫,聽人說靖安郡主帶著神虎去禦花園了。林春便說皇後娘娘宣他肯定是靖安郡主的意思,就去追郡主。朱風無法,想著叫了郡主回宮也好,就跟他去了。到了禦花園,林春說他和靖安郡主從小青梅竹馬,從不避嫌疑,所以不命朱風跟著,自己獨自上前。誰知他也不知是沒看清還是太心急,竟錯把淑雅公主當靖安郡主,一把抱住叫“杜鵑”,還輕薄動口,驚得淑雅公主落入紫月湖中。幸虧附近有龍禁衛,才捉住他,救起了公主。


    後麵的話是由淑雅公主身邊嬤嬤敘述的,朱風不在跟前,因此不知,聽說出事,才驚得魂不附體,被押了過來。


    這話直指林春和靖安郡主。


    便是林春死了,靖安郡主也難逃一個不檢點的名聲。


    炎威太子是知道杜鵑對林春感情的,再者他也了解林春,斷不至於做出這等事,這明顯是被人加害。


    這不單是害林春,這是衝他父女兩個來的!


    他隱忍多年,克製力極強,心中雖怒火熊熊,麵上卻不動聲色,隻盯著那嬤嬤寒聲道:“狗奴才,你可知汙蔑郡主下場?”


    那嬤嬤不住叩首,說絕不敢汙蔑,當時好些人看見的。


    淑雅公主身上包裹著紅色大氅,頭發還是濕的,嘴唇凍得發青,卻睜著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看著太子道:“汙蔑不汙蔑,太子哥哥看看林秀才不就知道了。”


    炎威太子眼神很深邃,淹沒了淑雅公主。


    然她纖細的身子雖然顫抖,眼中卻透出無畏和決然。


    這時順郡王出來打圓場道:“也許林秀才看錯了人,並非有意唐突八妹。他與靖安郡主青梅竹馬,情分自然非比尋常,少年人血氣方剛,難免衝動。八妹妹寬恕些,看在侄女份上別追究了吧。”


    炎威太子道:“五哥這是落井下石還是說情?”


    順郡王忙道:“太子殿下莫要多心,哥哥當然是為林秀才說情了。”


    淑雅公主道:“那妹妹唯有一死才能洗刷屈辱。”


    “夠了!”


    正元帝猛拍紫檀桌案,喝住眾人。


    他目光陰沉地盯著淑雅公主,道:“將林春、朱風,還有淑雅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全部處死;淑雅公主禁足三年。”


    朱風等人頓時癱倒在地。


    淑雅公主渾身一震,卻不再說任何話。


    她也不需要說任何話了,林春死了就夠了!


    打了靖安郡主的臉,還讓她終身痛苦,這就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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