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三禾上前擋住她,沉喝道:“休得無禮!”


    秦嫣對杜鵑哭道:“你就是成心不要我好過!如今皇上登基,你就逼上門來了。是要我做寡婦嗎?你這狠毒的女人!我要告訴禦史彈劾你,逼死朝廷官員!”


    杜鵑覺得荒謬極了——這個堂妹得有多恨她?


    可是她好像從未主動惹過她,一直都是她在找她的茬吧?


    黃鸝聽見“禦史彈劾”幾個字,頓時急了,跳過來衝秦嫣大聲嚷道:“昝虛妄謀害我,死有餘辜,跟公主什麽關係?是我逼他的,你找我呀!”


    秦嫣聞言大怒,喝命“將這狗東西拿下!”


    杜鵑將黃鸝拉到身邊,高聲對秦嫣道:“你敢!堂堂郡主,也不問情由,不分青紅皂白就發作,成何體統!”


    這村姑出身的公主敢說她沒形象?


    秦嫣聽了氣得發昏。


    鬧得這麽凶,黃元卻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


    這時他才對昝尚書道:“昝大人?”


    聲音清洌微寒,儼然質問:昝家沒有主事人嗎?


    昝尚書終究宦海打滾幾十年,眼見侄兒罪責難逃、性命不保,瞬間做出決斷,將一腔悲痛強壓下去,嚴正對秦嫣道:“郡主莫要胡鬧!昝虛妄謀害黃翰林之妹,如今事發,慚愧自殺。此事便是抬到刑部公堂,他也難逃律法懲處!”


    這番話正好被剛醒轉的昝二夫人聽見,又瞥見昝虛妄雙目緊閉,曹氏悲呼“夫君”,頓時急火攻心,再次暈了過去。


    秦嫣才要追問詳情,也聽見了曹氏悲呼,頓時覺得天塌了。


    她瘋了一樣衝過去,用力扒開曹氏推到一旁,跪在昝虛妄身前,雙手顫抖,卻不敢去摸他,怕摸不著熱乎氣,證實了她的預感。


    可是,已經不用她摸了,隻看昝虛妄那模樣,再加上昝學士和曹氏等人的哭聲,都證實了她的預感,也證實了新婚才兩個月的她已成為寡婦。


    她抬手捂住嘴,將一聲悲嚎堵在喉嚨內。


    短短幾個月,她的人生就發生天翻地覆變化。


    做不成公主還在其次,這一次,可是徹底難翻身了!


    正惶惑悲苦,耳聽得昝尚書道:“恭送公主殿下!”


    她猛然驚醒,爬起來大喝道:“且慢!”


    杜鵑牽著黃鸝,正要往外走,聞聲再次停住。


    昝尚書見秦嫣要鬧事,深知內情的他怎能任她胡來,因此攔住道:“郡主不可魯莽!此事與靖安公主無關,回頭老臣再和郡主細說。”


    秦嫣卻道:“還細說什麽?與公主無關,卻和她身邊的那小子有關。剛才弟弟們都親眼看見的,這個逆賊混進昝府,當眾刺殺夫君,如今就這麽放了?昝尚書畏懼皇權,不敢為侄兒討還公道,本郡主卻不能坐視夫君含冤。”


    昝尚書氣怒交加,一時間不知如何與她分說。


    再說這事豈是一兩句話能解釋得清的?


    秦嫣見他臉色紫漲,以為問住他了,遂粉麵含威、淚眼噴煞,逼近杜鵑,“你便是當朝公主,也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杜鵑盯著她問:“你一定要追究?”


    秦嫣斬截道:“一定!”


    如今她還有什麽可顧忌的!


    杜鵑道:“別怪本公主沒提醒你,你這是自取其辱!”


    秦嫣憤怒道:“是不是自取其辱,也要說明白才知道。”


    她指著黃鸝鼻子道:“這個逆賊擅闖官宅,刺殺郡馬,給我拿下,綁了送去府衙受審!”


    黃元諷刺地對昝尚書一笑,道:“既如此,昝大人,那便抬上昝虛妄的屍首,下官陪大人去刑部走一趟,此事京都府衙可管不了。”


    昝尚書額頭青筋直跳,深吸一口氣,對唯恐天下不亂的秦嫣道:“老夫說過,此事乃昝虛妄咎由自取。昝虛妄謀害黃翰林親妹,死有餘辜,老臣來日要親去皇上麵前請罪!”


    秦嫣憤怒道:“證據呢?你口口聲聲說他謀害人命,證據呢?”


    昝尚書指向黃鸝道:“這便是黃翰林妹妹。她當時被林駙馬救了下來,一直隱名埋姓,今日才來尋仇。”


    秦嫣冷笑道:“豈能憑她一人信口胡說?”


    黃元冷聲道:“那就請上公堂,請出林駙馬作證。”


    秦嫣道:“林駙馬?那不是你們姐夫的兄弟嗎?一家之言,怎能作證?誰知這一切不是有人在背後指使的!”


    黃元目光驟然轉厲,看著這個女人。


    她根本不是鬧事,這是想混淆黑白!


    如今昝虛妄已死,紅靈也死了,所有證人都是黃家這一方的,若昝家死不認賬,還真不好澄清,黃鸝也麻煩了。


    這時,昝二夫人再次醒轉來,正好聽見了這話。


    為母者當然偏向自己兒子,因此哆嗦哭道:“公主殿下,就算我兒當年衝撞了公主,那也是……奉了皇命,也……罪不至死啊!可憐他人死了,還要背負謀害人命的黑鍋,求公主殿下開恩!”


    說著哭著爬過來給杜鵑磕頭。


    黃鸝哪見過這樣顛倒黑白的手腕?


    當下氣得七竅生煙,就要大鬧。


    杜鵑攔住她,沉聲道:“昝虛妄已經供認,所以自殺。”


    秦嫣道:“公主都逼上門來了,他還敢不認?”


    黃鸝尖叫道:“二姐姐沒來的時候,姓昝的就承認了。他們都聽見的!”


    說著這話,她看向昝尚書、昝虛極、昝虛空等人。


    可是,他們都是昝家人,會出頭為她作證嗎?


    她就後悔了,沒想到自己衝動會帶來這樣的後果。


    秦嫣見她神情,暗自覺得解氣,冷笑道:“誰聽見了?這裏上下人都隻見你持刀殺人。還想狡辯?”


    昝學士一直埋頭痛哭,根本不說話。


    昝尚書也不禁怔住。


    他當然不會以為這樣簡單就能逃過罪責,可是眼下他卻不知如何說。律法都有規定,世人行事不可違反人倫,比如兒子不能大義滅親告老子;老子管教兒子當然可以,卻少有親手將兒子送上刑場的。以此推論,侄兒當然也在其列。


    黃元抿著嘴唇,將目光投向昝虛極。


    昝虛極額頭冒汗,不自覺握緊拳頭。


    正在艱難掙紮的時候,就聽一人大聲道:“我聽見的!大哥親口承認,是他害了黃姑娘。為這個,我們要請太醫為他診治,他堅持不讓,要陪命給黃姑娘。”


    眾人看去,正是昝虛空,滿臉決然,出頭作證。


    昝虛極立即點頭道:“不錯!大哥是這麽說的。”


    方火鳳一咬牙,也走上前去,說大哥確實親口交代過,說他罪有應得。


    秦嫣看著昝家兄弟,雙目噴火道:“滿口胡言的畜生!為了富貴名利連親兄弟都不要了,沒人倫的東西!”說完又轉向方火鳳,“你這個無恥的賤人!夫君都是為了你,才……”


    黃元厲聲喝道:“榮福郡主請自重!本官雖然官位低微,也絕不是你一個郡主可以輕辱踐踏的!但凡有不服,隻管上刑部去告,本官奉陪!”


    昝二夫人也對昝家兄弟哆嗦道:“你們……你們……”


    說到這聽見黃元的話,因轉向方火鳳喝道:“她不能罵你,我能不能罵?我怎麽養了你這個孽女!真後悔生下來沒有掐死!”


    方火鳳身子一軟,就要癱倒,被小順一把扶住。


    黃元冷笑道:“夫人說笑了!夫人的女兒不是暴斃了嗎?這是本官表妹,方火鳳!夫人的兒子多行不義,又有什麽立場責罵別人?”


    昝尚書正要開口,就聽昝虛空大聲質問道:“二嬸才沒了兒子,就這樣傷心;黃家伯父伯母一樣為人父母,可憐女兒沒了三年,可想過他們是如何過的?‘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好風光的昝家!就是沒想到風水會輪流轉。”


    他說著,眼中滾下淚來。


    黃鸝看著那個書呆子,喃喃道“昝哥哥!”


    他做到了:在別人欺負她的時候挺身而出。


    可他卻沒有看她,絲毫沒有用這個來討好她的意思。


    她隱約明了他的心情——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心中一酸,禁不住眼中也滾下淚來。


    昝學士終於抬頭,冷聲道:“吾兒自作孽,怪不得他人。”


    昝尚書示意夫人帶人攔住秦嫣,不許她再胡鬧。


    他才對杜鵑躬身道:“郡主陡然喪夫,心中難受,故而言語無狀,還望公主寬宥。公主殿下,微臣侄兒新喪,此地汙穢,不便接待公主,請公主起駕回宮。”


    杜鵑點頭道:“榮福郡主不明內情,本公主不怪她。大人,這就告辭。”


    說著挽起黃鸝,轉身而去。


    昝尚書和夫人親率子侄送杜鵑出去。


    黃鸝被杜鵑牽著,隻知隨著她邁步。


    一路上,她幾次回頭看,沒看見想看的人。


    她就一路流淚,沒有一點大仇得報的喜悅。


    杜鵑的車輦後來的,停在二層儀門內。


    到那,昝尚書躬身懇求道:“公主殿下,黃翰林,大侄兒糊塗,做下這等事。然此事微臣確實一點不知,昝家也絕沒有在背後指使。還望公主殿下在皇上麵前代為分說。”


    杜鵑道:“大人不必解釋。這事本公主再清楚不過了。若不是知道內情,也不會一直未向父皇言明了。如今皇爺爺禪位,昝大人該明白他心思,父皇登基並不缺一個昝家,隻因大人得用,才予以重用,所以大人無需多慮。”


    昝尚書急忙稱謝,恭送杜鵑上車輦。


    杜鵑拉著黃鸝登輦。


    黃鸝又一次回頭,終於看見西跨院門口站著的昝虛空。


    孤單單地站著,遙遙地看向大門口。


    看著她,就像隔一條天河看對麵的人。


    她眼淚急迸,至此才明白愛的滋味——


    這絕不是她想的因為他姓昝,就可以隨便丟棄的!


    也絕不能像吃的東西一樣可以與別的女人分享!


    ******


    雙倍粉紅倒計時,求粉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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