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叢林裏不時傳來金鐵交鳴聲和修士們的呼喝叫罵聲,一個又一個修士倒下,殷紅的鮮血澆灌了土地,興奮的魔植們揮舞著觸手般的枝條將他們的軀體也一並收下。


    寧純淑飛起一腳,狠狠踢在一名身著青竹裳的修士腦門上,青竹裳修士立刻應聲倒下。


    一名大漢緊跟著衝上來一腳踩在青竹裳修士頭上,青竹裳修士赤紅了雙眼,不斷掙紮,奈何傷勢太重,剛動了幾下就“嗚哇”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怎麽回事?”大漢製住青竹裳修士,疑惑道:“好不容易把這小子救活,怎麽就入魔了?”


    說著他抬頭對一旁站著的幾名修士道:“該不會是給他喂的丹藥有問題吧?”


    一名矮個子立刻怒道:“胡說八道,這都是我平日自己用的丹藥,怎麽會有問題?你別是想故意誣陷,賴掉給我的補償吧?”


    “補償?”大漢不滿地踢了踢半死不活的青竹裳修士,“說好是找到靈植後讓你三息,讓你優先動手,如今人都這樣了還讓誰找靈植去?”


    “放心,丹藥沒問題!”寧純淑一邊整理自己的儀容,一邊慢條斯理道:“情緒太過激動,容易被魔氣控製,用真氣給他疏導疏導就好了。”


    大漢聞言眼睛一亮,“行!我來疏導,我要求的補償跟他一樣。”


    大漢一手指著剛剛發言的矮個子,補充道:“他有三息時間優先動手摘取靈植,我要三息時間優先攔截,在此期間,你們不得動手。”


    “不行!”一名胖修士斷然拒絕,“道友你修為深厚,若是再讓三息豈不是讓我們連影都摸不著!不如這樣,我修為不如諸位,你們讓我三息也無傷大局,所以啊,這疏導經脈的重擔還是讓我來承擔吧!”


    “我呸!”又一名修士發聲,“死胖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身上的法器是做什麽用的,想要我讓你三息,不如你先把身上的法器都摘下來!”


    “對,對,對!這樣才公平!”一修士應聲附和。


    “公平?那還得先把修為深厚,還有跑得快的人先打傷一回才算真公平。”


    “嗬嗬,不如我們一起動手打上一場,大家一起重傷,豈不是更公平?”


    幾人吵吵嚷嚷,也說不清是誰先動的手,竟然真打了起來。


    其中看著凶悍的大漢、身形靈巧的寧純淑、滿身法器的胖修士還有獲得三息優先權的矮個子都成了其他人重點招呼的對象。


    不遠處,躺在地上的青竹裳修士不知何時眼中的赤紅之色已經褪去,他聽著周圍人漸漸從唇槍舌戰到刀劍飛舞,一雙眼睛裏滿是迷茫。


    另一邊,一行衣裳襤褸的修士護著中間的陣法師小心前行。


    “到了!”陸瑉安停下腳步,轉頭對聞弦歌道:“聞師兄,就在這附近。”


    聞弦歌走上前,閉上眼細細感受周邊的氣息,濃稠的黑霧如化不開的墨水一般,籠罩在天地之間。他放出周身靈力,靈力一接觸到黑霧立刻就被吞噬殆盡。


    聞弦歌睜開眼神色一厲,鏗鏘!長劍出鞘,眾人齊齊後退。他閉上眼,運起靈力奮力向虛空揮出一劍,森寒的劍光在黑霧中破開一道口子,然而四麵八方的黑霧很快湧來,又遮蔽了視線。


    聞弦歌絲毫沒有停頓,繼續閉著眼睛揮劍,動作越來越快,逐漸進入一個玄妙的境界。他周身劍氣織成一道細密的劍網向外擴散,所經之處,草木山石皆成碎片,眾人不得不一退再退。


    劍氣逼退了黑霧,漸漸地聞弦歌在這片不斷擴散的劍氣網裏感知到了什麽,暗無天日的世界逐漸有了輪廓,朦朧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


    聞弦歌睜開眼終於看清了這一角的世界,絲絲縷縷的靈氣從虛空中的某處滲透進來,很快被魔氣分食一空,然而靈氣依然鍥而不舍地湧進來,絲絲縷縷一點一點地轉化稀釋那些魔氣,千年,萬年,終有一天,這些鍥而不舍的靈氣會贏得這場戰鬥。


    如今聞弦歌卻要助它一臂之力,他淩空躍起,瞬間收攏所有劍氣,朝著那處裂隙一劍斬下,虛空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碎了。


    靈氣如洪水洶湧著衝進來,四周魔氣翻湧過來試圖堵住這頭猛獸,雙方互相吞噬撕咬,一時氣息混雜起來。


    一人欣喜大喊:“靈氣!有靈氣了!有靈氣了!”


    “快!用靈力探查一下哪裏有靈植。”另一人忙道。


    絲絲縷縷的靈氣飄動著穿過濃稠的黑霧,在消散得幾乎無法被感知的時候,角落裏一些微弱的生命發出了呼喚,即將消失的靈氣終於用盡最後的力量來到它們身邊,心甘情願地被這些不起眼的生命吸收進去。


    “找到了!”一人睜開眼,欣喜地往一個方向飛掠而去,其他人也紛紛四散而去,各自探查那些微弱的靈氣反應。


    山河圖外,枯骨猛地站起,臉色陰沉。


    冥月的臉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恭喜枯骨長老,山河圖壽終正寢,你主持的第二輪考核,這通過的人數差點就要打破記錄了。”


    枯骨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將山河圖召到身前,伸手撫過畫中皸裂的地方,氤氳的魔氣從這些裂隙處不斷泄露出來,被周圍的靈氣爭相蠶食。


    枯骨心痛不已,枯瘦的手指緊緊抓住白骨製成的軸杆便要就山河圖收起來,卻被冥月伸手擋住。


    “枯骨,這考核可還沒結束呢!”


    “算他們都通過了,考核提前結束!”枯骨惡狠狠道。


    “那可不行,這還沒到日出呢!壞了考核的規矩你可知道是何下場?”


    枯骨臉色漲得通紅,枯瘦的手指攥在卷軸杆上緊了又鬆。


    冥月嗤笑道:“再說,就算你這會收回山河圖又有什麽用?六長老都拿它辦法,你還能找誰去修複它?”


    枯骨聞言頭腦頓時清醒了些,他鬆開手任由山河圖漂浮在身前,淬毒的目光掃過山河圖的每一個角落,似乎要把其中的每一個細節都牢牢記在心上。


    一股被窺視的感覺襲上心頭,穆與澤抬頭看向天空,察覺到這魔域似乎有什麽不一樣了。


    那株不停進食的魔植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麽,慌亂得枝條亂舞,它一麵催生出更多枝蔓吸食魔氣,一麵奮力將自己從土裏拔出來,仿佛土裏麵有什麽洪水猛獸一般,然而無論它怎麽使勁都拔不出來。


    魔植頓了頓,突然渾身一顫,所有枝條嫩芽全部縮了回去,表麵重新變得幹裂枯槁起來,那幹裂之處還在不斷擴大,直到一叢嫩綠的小苗從中鑽出來。


    終於脫去一身累贅,獲得新生的小苗抖擻精神,找準一個方向撲了過去。


    “啪嗒!”一個東西落到穆與澤手裏,穆與澤低頭一看,嚇得幾乎要跳起來,“什麽鬼?”


    隻見一叢不斷扭動的嫩綠植物徑直往他的儲物鐲裏鑽,不待穆與澤伸手去抓,那小嫩苗便哧溜一下不見了蹤影。


    穆與澤目瞪口呆,用神識一掃,那小嫩苗在儲物鐲裏找了個角落一動不動地裝死。


    穆與澤伸手拍了拍儲物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儲物鐲是怎麽回事,未經主人同意就擅自把東西放進去……不對!


    關鍵不是這個,關鍵是這儲物鐲何時變異了,竟然連活物也能裝進去了?還是說開了智的魔植不算活物?穆與澤腦袋一片混亂。


    “穆師弟,這是怎麽了?”仲孫鉞走過來看見他對自己的左手一陣猛拍,不由得好奇。


    “沒、沒什麽?”穆與澤停止了將那叢裝死的魔植從儲物鐲裏叫出來的努力,看見翟封遠去的背影,調笑道:“仲孫師兄這是把人給打跑了?


    仲孫鉞聳了聳肩,“誰知道呢?突然就停下手跑了!”他伸手感受著周圍的氣息,“大概出了什麽變故吧!我感覺靈力運轉更加順暢,魔氣似乎變得更加稀薄了。”


    他轉頭對穆與澤道:“穆師弟,這回我不用再賴著你,應該也能靠自己找到靈植了。”


    穆與澤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是要分道揚鑣了,忙笑道:“這一路與師兄同行,我受益匪淺,還要多謝師兄為我們擋住魔修。”說著拱手一禮,作為拜別之禮。


    孰料仲孫鉞一把扶住他,笑得十分和煦,“既然受益匪淺,那師兄就覥顏留下,再教導穆師弟一番,我名下的靈植就拜托穆師弟費心了!”


    穆與澤:“……”嗬嗬,客套話你聽不懂嗎?


    白芨扶著半死不活的烏遂走過來,見穆與澤神色僵硬地轉頭看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趴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青竹裳修士直愣愣地盯著地麵,一臉麻木,仿佛身旁那些刀來劍往的爭鬥都與他無關。


    忽然一股熟悉的氣息如清風般拂麵而來,讓他的靈台一陣清明,他心裏一動,這是……靈氣?


    是幻覺嗎?他的神情恍惚了一陣,忽然他的眼睛越瞪越大,隻見眼前一株不起眼的小草像是被點著了似地,不斷逸散出縷縷黑氣,同時源源不斷的靈氣被它吸收轉化。


    不一會,這株剛剛還魔氣蒸騰的魔植就變成了一株靈氣氤氳的靈植。


    青竹裳修士顫抖地伸出手,緊緊攫住眼前這顆青翠的小草,抬頭對著天空熱淚盈眶地喊道:“天不負我!天不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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