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對於我今日會來上朝, 並沒有覺得驚訝,倒是我親熱的拉著右相的手出現在她們麵前, 讓她們多了幾分遐想和猜測,在看我和右相的時候也多出幾分曖昧, 而且對我的態度也比先前恭敬了幾分。我知道,這突然出現的恭敬也是有多方原因的。


    首先,昨晚我將謝真聰送進了牢房,官場中混成精的人物自然能一眼戳破其中的奧妙,那就是昨晚之事應該稱之為栽贓與反栽贓,那麽,今天女皇不論對多次蔑視皇族的謝真聰做出怎樣的裁決, 都會對朝中局勢有很大的影響。


    其次, 在謝真聰出事的第二天,安王就開始稱呼右相“嶽母大人”,而且兩人舉止親密,這不得不讓突變的局勢更加撲朔迷離, 而且右相的真實態度也是眾人關心的熱點問題。


    最後, 刑部侍郎張鴻鳴死了。本來張鴻鳴昨晚喝得爛醉,女皇念其過壽辰,便準了一天的假。按理說,她的死亡被人發現應該是在今天白天,至少應該在早朝之後,但是,由於昨晚其正夫在近寅時三刻時起夜, 發覺自己的妻主大醉之後居然沒有像平日裏打鼾,反而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便覺有蹊蹺,將手伸到鼻息之下,才知道人已經死了。所以,在我剛踏進聖覲門的時候,便隨處可聽見議論張鴻鳴之死的話題。張鴻鳴一死,那麽刑部侍郎的位置女皇又會任命誰去做呢?


    綜上所述,很多官員們得出結論,朝廷估計要變天了。而這件事的實質性標誌就是周勝削職,間接賜死。


    ……


    女皇威嚴的坐在大氣威嚴的帝王之榻中央,冷眼俯瞰著跪拜在地,謳歌讚頌的文武百官,臉上沉著冷靜,霸氣天成。那種帝王神聖高大的形象,看得我心中一突,低頭不敢直視天顏。不是膽怯,而是,心中慚然。


    我是王女,但未成年。於是女皇在大殿之內,金榻之下給我賜了座位,允許我在必要之時,上朝議事。那其實是一種殊榮,也是皇族權威的象征。


    “眾卿平身。”女皇冷然厚沉的聲音在靜靜的大殿之中響起。片刻之後,腳下百官才謝恩起身,隻是短暫的嘈雜,便又恢複了平靜。使得這大殿的氣氛又莊重肅穆幾分。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女皇身側的一個年老女人淡然的聲音從大殿高階之處一直傳達到大殿之外,臣子們聽見這個聲音頓時直起身子,恭敬的低頭,等待著女皇的垂詢。


    “臣有事啟奏……”在謝承仲站出來的那一刻,我迅速的起身,並一氣嗬成的下跪啟奏。


    女皇身側的年老女子聲音依舊淡然,道:“宣……”


    “日月昭昭,吾皇聖明。下臣此生有幸得識得一有情有義的男子,名為清漣。此男子濯世而獨立,靈雅而不俗;嫻靜溫順,高潔如仙。其性情,純淨如稚子無蒂之赤心;其為人,寬仁如佛陀無量之慈悲;其誌氣,堅定如勇士無畏之傲然。臣遇得此等男子,早已傾慕不已,欣喜得知,清漣公子也對臣有鴛好之意。豈料自古多情空餘恨,正待臣做著與清漣公子攜手白頭的美夢時,卻被……卻被……”我神情激動,先前在對清漣進行描述時,深情款款,無比柔情,卻在說到最後一句時大悲大慟起來,泣不成聲。


    “安王之痛,朕已獲悉,你對清漣之情,朕也頗為感動。你待好好收拾情緒,快些答話。”女皇柔聲對我勸到,並叫那年老女子扶我重新坐回了小榻。


    我悲戚的抽噎道:“既然陛下已得知,此等齷齪之事,臣不忍提起。但是請求陛下念及臣和清漣公子不得相守,陰陽相隔的悲苦遺憾,讓下臣給清漣公子留得一個名分吧,這是臣能為泉下受苦的愛人唯一能做的事了。”


    “朕還道是何等大事呢,不過是給個封號嘛。安王與清漣情真意切,感人至深,若連這點小事朕都不允,那豈不是顯得朕不近人情了。安王可想讓朕給個什麽封號?”女皇見我可憐巴巴的,無比殷切的看著她,對我說話的聲音又柔上了幾分。


    “陛下……”還沒等我開口,謝承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之大,叫人不注意都不行。她一跪下,接著朝中大片官員也接著跪下,齊聲高呼:“陛下三思啊……”


    女皇皺眉,看了我一眼,帶著隱忍的怒氣,無奈的對下跪的官員道:“愛卿們何事啊?”


    謝承仲連磕了好幾個頭,急切的看著女皇,如同一個忠心侍主,拚死進諫的賢能臣子:“陛下三思,一個青樓妓子,出身卑賤,鄙陋之資,就算王女再喜歡,也不能賜予封號啊,那可是玷汙王室皇族顏麵的。”


    “陛下三思,謝將軍所言極是。臣等還聽說那妓子清漣平日裏倚門賣笑,狐媚勾客,早已非清白之身。這種不幹不淨之人怎麽能入得皇家高院。”兵部侍郎張圖立刻接住了話茬。她一個女兒被我砍手,昨晚二女兒也差點被我砍了手,肯定早已將我恨之入骨。再說我請求女皇立清漣為側君之事也是謀劃了圈套在裏麵的,她就算猜不出我在算計人,但也不會讓我事事稱心快活。


    “張卿家所說之事為實?”女皇聽她汙蔑清漣之詞很為惱怒,偏過頭對我威嚇道:“此等不潔之人安王怎能求朕賜予封號!真是胡鬧!”


    我立馬再次下跪道:“吾皇明鑒,清漣自與臣相識之起,一直潔身自好,哪來倚門賣笑之說。張侍郎汙蔑人事,空口無憑,信口開河,辱臣愛人,居心不良,混淆聖聽,戲弄朝堂,其罪當誅。”


    女皇在我與朝堂下跪之人的身上來回巡視,神色愈加嚴峻,怒氣擰著眉梢。張圖怒瞪了我一眼,再次說道:“臣年逾五旬,已趨花甲,隨先帝出生入死,衝過前陣,殺過強敵。曆經八國亂戰,守得大商重建,圖到太平盛世。怎奈天妒英才,突奔耗先帝棄我等而去,悲痛萬分,每每思得此事,便想追隨先帝而去,但先帝遺言相托臣等,新皇初立,定當竭力輔佐,傾心相助,微臣銘記聖言,才苟且至今。先帝曾嚴訓臣等,定要不遺餘力的將新皇輔佐成一個親賢遠佞,明辨是非,知善棄惡,誌存高遠,為國為民,威嚴皇室的千古明君。微臣自新皇登基之後,一直謹遵先帝遺訓,焦心盡力,隻盼不誤先皇所托,等百年之後,存的顏麵再去伺候先皇。”張圖將前朝曆史重搬到朝堂之上,無非是想博得眾人的惻隱之心,然後再抬出先皇以及先皇之言,給女皇施壓。此上言論,不僅將話題引得廣而深遠,扣下頂重重的道德帽子,還順帶的言明了她的忠國之心,真是手段高明。


    “張圖此生赤膽忠心,始終記得先皇的知遇之恩,始終明白我商國人臣的身份。若有任何異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張圖激動萬分的指天發誓,宣揚其誌,好不大氣凜然,說著又對我嚴厲道:“王女年幼,少經人事,不免受人蠱惑,誤斷是非。臣妄言勸誡王女不要執迷不悟,汙濁了皇室貴氣。”


    朝中不少大臣聽此都頻頻點頭,跟隨附和。顯然對於張圖談及先皇之托很是感觸,紛紛勸誡女皇就此打住此事,並將我揮退下朝,恢複朝堂明淨之氣。


    女皇為難的看著我,我對她自信的笑笑。我自然知道她們這麽想將我逼退早朝的意圖,那便是不讓我參與審判謝真聰罪刑一事。我往前一站,平靜的看著張圖,微微而笑,道:“張大人對我商國的忠君之心,嘉獎可表。你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談,激揚駢詞,揮斥方遒,好不威風大氣。隻是啊……這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你見她外沽清正之名,卻按結虎狼之勢,變白以為黑,倒上以為下。”


    我此話一針見血,將張圖,以及以謝承仲為首的黨羽犀利的諷刺了一番,聞得此言的謝家部署,無不變色。有的神情慌張,有的怒氣勃發。而其他派別官員看我的眼神,開始熱切起來。


    我大力在女皇麵前一跪,語氣無比正式道:“下臣鬥膽,請女皇給臣一個清君側,除小人的機會。”


    女皇現在明白我的意圖,她自然無比迫切的想要削切謝家手中的重權,此等機會自然不可錯過。我話音一落,她就搶在想要進言的大臣前麵,連忙說道:“皇妹請講。”我知她心意,也迅速接話:“聽聞刑部侍郎張鴻鳴昨晚醉酒過度,不能再為大商王朝鞠躬盡瘁了。臣妹聽此憂慮萬分,思前想後,請求陛下準許張鴻鳴之女張崢襲得其母職位,讓張家繼續為商國盡忠職守。”


    “張崢此人聰穎好學,文識過人,處世穩重,臨危不驚還能迅速變通解決,年紀輕輕就將其母所司之職的能力學了個透,是個不可多得的良才。即使臣妹不說,我也是要任命她為下一任刑部侍郎的。臣妹的請求,朕準了。”女皇劈裏啪啦說了一通,對於我的提議頃刻間就讚同了。她雖不知我為何要這麽做,但也順著我意思來了,可想,她是多麽信任我。


    我提議讓張崢接襲母位,謝承仲那邊的官員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張崢此人雖然冷冷清清,常與人打交道都是淡如水的感覺,但她始終屬於謝家集團,而且與謝家交往要親密些。所以,當女皇準了我的請求,謝家集團沒有任何意義,很幹脆的附和起來,對女皇稱頌不止。


    我趁熱打鐵道:“臣妹最近對刑法頗有研究,但苦於年紀尚小,不能為國效力,常常讓我食不能下咽,寢不能安眠。我想趁著還未出入朝堂之時,就多磨練磨練,為今後司職辦事打下基礎。所以懇請皇姐允許我到刑部辦事,隻需安排個閑職便可,解解臣妹的憂愁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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