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次天火之災,村子裏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洛漓的父母好像也是死於那場災害,洛漓也已經記不太清了。


    隻記得,大火之中,他將她護在身後,將那把鏡之劍插入大地,僅憑一己之力平息了那場天火。


    隻記得,他將手伸向她時,微笑的樣子,雪白的衣角,還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那場災害之後,南宮栩找不到洛漓的親人,便不得不將她帶回青巒山。


    本想給她找個寄養的人家,沒想到她日夜跟著自己寸步不離,死活都不肯跟別人走。


    南宮栩拗不過她,隻好暫時將她留下。


    周掌門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便勸他說道:“這孩子倒也討人喜歡,不如你就收她為徒,把她留在身邊吧!”


    “可是……我的命格……我怕我會連累她。”南宮栩有些擔心。


    “她不是血親,不礙事的!”周掌門安慰他道。


    因此這才有了她這個徒弟。


    洛漓從此喚他喚做師尊,但南宮栩當時其實也就十五六歲,左右不過比她大了十一二歲,與其說是師尊,不如說是哥哥更為貼切。


    洛漓固然乖巧聽話,但也貪玩,不願意學習法術,南宮栩也就隨她去了,並沒有逼她。


    現在想來,如果自己當初能刻苦一點就好了,那樣至少還能助師尊一臂之力,也不至於有那麽多人為自己而死。


    師尊他那麽厲害,肯定可以教的好我的!


    洛漓兀自想著,摸了摸自己身邊的鏡,那是師尊的劍,一把真正忠心認主的劍,師尊說,鏡會代替他的意願好好保護她的。


    他說,阿漓,你要好好活下去,我很快就會去找你的。


    洛漓緊緊握了握劍身,像是在回應南宮栩的話,此刻,女人正在一旁為洛漓改衣服。


    鏡突然發出錚錚的劍鳴。


    不好!魔族追上來了!不能連累他們!


    洛漓也來不及換衣服,抱拳說道:“大叔大嬸,多謝你們的收留,我必須得走了,倘若有人來問,你們就說什麽都不知道,實在不行就告訴他們我的去向。”


    說罷,洛漓起身準備離開。


    “哎——等一下!”女人趕忙將桌上剩下的紅薯和剛才給洛漓披的麻布袍子放到她手裏,說道,“把這個拿著!”


    洛漓凝重地看了她一眼道:“多謝!”便轉身離開了。


    洛漓躲在在草叢裏,一路摸索著前進,刻意避開大路,沒想到還是跟魔兵遇見了。


    洛漓蹲在草裏,夜晚有些風,吹得草木左搖右擺,隱隱露出她的身形。


    但好在這裏的草比較長,又是黑夜,還算能勉強擋住她,不被發現。


    這一行的魔兵隻有三個人,看起來醉醺醺的,不像是下山來抓人的,應該是偷偷溜下來喝酒的。


    “哎——你說這火羽花到底有什麽好處啊?值得魔尊這樣不計代價攻上青巒山。”其中一個魔兵說道。


    “那可是個好東西啊!聽說得了它就能源源不斷地吸取天地間的靈氣,到時候魔力大增,世間無人能敵啊!”另一個魔兵回答道,“要是我能得到這等寶貝,哪裏還需要在這低聲下氣的呀!”


    “你還想不想活了?當心這話傳到魔尊耳中,要了你的小命!”為首的那個嗬斥道。


    “哎——你說這大名鼎鼎的南澤仙君也真是夠慘的,明明有那麽強的靈力,最後卻被親信背叛,落得這種下場!”其中一個又說道。


    “是啊!據說是為了讓魔尊放過其他人,自挖心脈而死,嘖嘖嘖……”


    自挖心脈而死?!


    洛漓隻感覺猶如晴天霹靂,張大嘴巴,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天地之間仿佛沒有了聲音,隻有野草被狂風呼呼地吹在臉上。


    耳朵裏滿是嗡嗡的轟鳴,手腳冰涼,身上卻止不住汗涔涔的。


    她怔怔地坐在原地,眉頭扭曲,表情極為痛苦,眼睛卻幹澀地流不出一滴眼淚。


    為什麽?是為了火羽花嗎?剜心啊!這得有多疼啊!


    師尊——師尊!你怎麽這麽傻啊!


    說好的很快就會來找我呢?說好的永遠在一起呢?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是啊!連冰石和鏡都給我了,他又怎麽可能打算活著出來呢?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活著出來!!


    隻有自己……就隻有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地相信他說的話,隻顧自己自私地逃跑!


    像是驀然間反應了過來,洛漓的眼淚終於驚濤駭浪般地洶湧而出,嘶啞的哭聲和著狂風悲鳴。


    寒風卷著野草形成一陣陣的浪花,在天地間發出鬼魅的聲響,像是在哀嚎,又像是在嘲笑……


    青巒山下,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名為寒雪城。寒雪城雖然地處偏僻,卻也聞名天下。


    它之所以為世人所知,其實倒也不是因為它常年積雪,而是因為這裏盛產一種酒,名為一段香。


    此酒本是用糯米釀製而成,但是聞起來卻有一種奇特的梅花香味,吞入口中既有米酒的甘甜,又有茶的清香,讓人在寒冬之際頓感早春將至。


    然而,寒雪城裏將一段香釀的最好的當屬紅泥小樓。


    據說他家的酒都是在冬日第三場雪過後在青巒山峽穀裏,取寒潭冰麵上的積雪釀製而成,而且他們家溫酒用的紅泥小爐也會讓酒別具風味。


    這不,凜冬之際,別家門口都冷冷清清,唯獨他家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店裏的夥夫一個個汲汲忙忙,應接不暇。


    來這的人,雖不都是名門望族,但大抵都有些錢勢,不然就是些名門各派的修仙道侶,所以出手都還算闊綽。


    因此,這家酒館的門口常有一些衣著襤褸的乞者蜷縮在一旁的牆邊,他們大多都是一些無家可歸的孩子,有的是從小就遭父母拋棄,有的是家庭變故,親人相繼離世,最後成了孤兒。


    這裏麵最小的大概四五歲的樣子,最大的也就十六七歲,他們時時坐在這裏,期盼著能有好心人給他們一些吃食。


    店裏的老板娘是個熱心的人兒,吩咐過夥夫們不必趕他們走,偶爾也會將店裏剩下的食物分給他們。


    雖然有的客人心有不滿,但又無奈找不到比這家更香的酒了,也就隻得忿忿作罷。


    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左搖右晃地從酒樓裏出來,身邊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男子攙扶著他,看樣子醉的不清。


    他徑直走到其中一個乞者麵前停下,眯起眼睛打量起她來。


    那是一個纖瘦的女孩,看起來十四五歲的樣子,用髒破不堪的麻布袍子裹著自己的身體,將整張臉都埋在了布料底下,隻露出一隻髒兮兮的鼻子和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


    但也依稀可以看到她身著一襲茶白色的襖裙隱隱染著血跡,布料並不算差的樣子。


    也許是某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又或者是經商人家的女眷,途中遭遇劫匪,流落至此。


    她看起來冷極了,又或是怕極了,緊緊挨著牆壁瑟瑟發抖。


    華服公子哥一把扯下了她罩在頭上的袍子,那張清冷玉潤的臉即刻顯現出來。


    女孩的臉上滿是泥土,茶白色的衣服上布滿了風幹了的血跡,但依然掩蓋不住她那姣好的麵容,雋秀水墨般的眉毛斜斜入鬢,黑珍珠般的眼睛,似乎還噙著淚光,氣質裏透著三分清冷四分溫潤還有幾分英氣倔強之感。


    而這個女孩便是洛漓。


    洛漓自農戶家離開之後,輾轉幾天來到了寒雪城。


    這幾天夜裏她都和這些乞討的孩子們一起住在城邊的天王廟裏。


    她打算過幾天等魔兵全部撤退了,再回去將師尊他們好好埋葬起來,絕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曝屍荒野,但眼下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這群孩子們白天都會來這裏乞討,洛漓跟過來正好也可以打探消息。


    那公子哥醉醺醺地望著她道:“瞧這可憐的小模樣兒,長得還挺俊,你叫什麽名字呀?不如跟爺回去,爺保你一輩子衣食無憂。”


    “什麽?!南澤仙君死了?!”酒樓裏一位男子拍桌驚呼,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他,“孫兄,這話可不能亂說呀!南澤仙君可是世人供奉的神尊啊!哪能說死就死啊!”


    那位姓孫的男子被眾人看得有些窘迫,於是故意提高了嗓音說道:“你孫兄我何時騙過人?那日魔族浩浩蕩蕩帶了三十萬魔兵,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散了他的法力,來了個攻其不備,這才慘遭毒手。”


    “哎……是啊!據說還是剜心而死,那些個世代守護著仙君的南澤一族這次幾乎被滅了門,怎一個慘字了得呀!”旁邊有人長長地歎了口氣,補充道,表情極為惋惜。


    “哎——人間又免不了旱災澇災,餓殍遍野嘍……”


    眾人聞言,也隻得連連搖頭籲歎,扼腕離去。


    屋外那公子哥方才聽得入迷,這才回過神來,卻發現那小姑娘早已淚流滿麵:“哎呀……本公子又沒招惹你,你哭什麽呀!”


    見她哭的傷心,他身邊的男子終於看不下去了:“李兄你就放過她吧!這小姑娘也怪可憐的,你就別拿她取樂了!”


    說罷便扔了幾個銅板在地上說道:“姑娘見諒,這些錢你拿去買些吃食吧!”於是便扶著那醉漢離開了。


    隻待他們離開,周圍的小孩便一股腦兒湧上來搶走了地上的銅板。


    洛漓怔怔地看著腳邊空空的土地,眼淚簌簌地流著,滾過臉頰上的灰土,留下兩行清晰的水漬。


    南宮栩身死的消息不過寥寥數日就已傳遍整個江湖,各大門派都在商討對策,如何盡快讓新的南澤仙君出世。


    看來不出三日,各大門派前來查探的人就會到場,屆時,魔族的兵隊一定會全部撤離,所以當下要做的就是等!


    雖然這段對話,洛漓已經聽了不下十次,但無論是哪一次,都還是會覺得胸口鑽心的疼。


    而師尊當時一定要比這疼上千倍萬倍!


    每每想到這裏,洛漓就會在心裏暗自發誓,一定要成為法術最強最強的人,然後找出幕後黑手,為師尊報仇,為南澤一族無辜慘死的人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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