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漓來到雲澤殿的正廳,一大群魔兵的屍體堆疊在門外,周掌門他們的屍體橫在殿內,地麵上一大灘血跡,角落裏還有一個被血汙染了的白色荷包。


    那是師尊的荷包!是洛漓當初親手為他做的,他一直隨身佩戴,從不離身。


    荷包已被劍劃過,破破爛爛。


    師尊的荷包在這裏,這裏就是他自挖心脈的地方。


    洛漓顫抖著撿起荷包,用手撫了撫上麵的褶皺,突然,一顆晶瑩的珠子從荷包的破洞中滾落。


    洛漓用手擦了擦珠子,隻見珠子突然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鮮活的畫麵立即投射在她的眼前。


    此珠名為知秋,可以用來記錄主人想記錄的所有畫麵,但它極為罕見,洛漓隻在書上見到過,並不知道南宮栩有這樣的東西。


    珠子投射的畫麵像水波一樣搖晃,然後逐漸清晰。


    畫麵中一個溫柔俊秀的男子踉蹌著走近雲澤殿,他緊緊拉著一個女孩的手,白袍上滿是刀傷和血跡。


    那便是南宮栩。


    “阿漓,為師中了散靈咒,靈力無法凝結,暫時保護不了你了。”南宮栩正說著,一口鮮血湧出,噴在地上。


    “你把這個拿著,從藏書閣的密道逃出去,周浦他們會護送你的。”南宮栩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指彎成爪狀,用力從胸口吸出冰石。


    “不要!不要!師尊,我要跟你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洛漓拚命地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隻見南宮栩的胸口散發出藍白的微光,冰石漸漸浮現。


    南宮栩溫柔地笑著,像三月裏的暖陽,似乎這一切殺戮都不複存在:“阿漓,乖!這是火羽冰石,平衡世間靈力的來源。”


    南宮栩當即又噴出一口鮮血,他用劍撐住地麵,險些沒有站穩。


    洛漓連忙過去扶他。


    他將冰石放在洛漓的手中,又接著說道:“他們都不知冰石的存在,都以為火羽花才是力量的來源,但其實火羽花隻是冰石在我的靈核上生出的一朵花而已。”


    “你拿著它,去找塗胡真人,把冰石交給他,他知道該怎麽做的。”南宮栩用手輕輕拭去她的眼淚。


    “隻要逃出了青巒山,他們不會追殺你的。”南宮栩看著她,唇邊微微的笑意,聲音輕柔得像冬日裏溫暖又柔軟的狐裘。


    “把冰石交給他,下一任南澤仙君就會出世對不對?不!師尊!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著!”洛漓上前緊緊抱住他。


    熟悉的熏香味道撲鼻,洛漓知道,一旦放開,這樣的擁抱也許再也不會有了。


    南宮栩微微愣住,將手放在她的背上,又摸了摸她的頭:“傻阿漓!不會的,這麽重要的東西不能落入敵人手中,所以你帶著冰石先逃,我隨後就去找你。”


    “真的?”洛漓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嗯!為師何時騙過你?”他依舊淺淺的笑著,眼睛裏充滿氤氳的星光,那麽溫柔,那麽耀眼。


    “你把鏡帶上,它會代替我保護你的。”南宮栩將寶劍放入洛漓手中,“快走吧!阿漓!來不及了!”


    洛漓有些半信半疑,但還是接過鏡和冰石,準備離開:“師尊,你要說話算話,我在寒雪城等你!”


    “嗯!好!”南宮栩倚門看著她,依舊淺淺地笑著,“阿漓!一定要活下去!”


    看到這裏,洛漓早已淚流滿麵。


    洛漓,你是傻子嗎?你當初為什麽要相信他?他根本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你感覺不到嗎?


    洛漓,你這個自私鬼,他可是你的師尊啊!在他最後的關頭,你卻沒有陪在他的身邊,隻顧著自己逃命。


    知秋映射出來的畫麵依舊跳動著……


    洛漓走後不久,便有一大群魔兵來襲,沒有了靈力來源,南宮栩赤手空拳隻身一人僅憑體力奮力廝殺著,前後不過片刻,殿外魔兵的屍體已堆疊如山。


    “如果你想讓你的同族活命的話,我勸你盡快收手!”來者是一位三四十歲的男人,赤發紅眉,樣子生的極為可怖。


    “稟魔尊,南澤一族的人已全部捕獲,是殺是留,請您指示。”另一名男子附在他的耳邊說道。


    “很好!蒼粟,你越發有長進了!”魔尊露出欣慰的笑容,“將他們全都帶上來吧!”


    那位名為蒼粟的男子,一隻眼睛是深不見底的黑色,另一隻卻是極淺的藍白色,樣子極為怪異。


    “南宮栩,我勸你趕緊把火羽花交出來,這樣或許還會放你一條生路。”說話的是一名身著紫色紗衣的女子,胸口紋著幾片楓葉,姿態極為妖嬈。


    “顧淩嫣,沒想到你竟墮落至此,我對你著實失望。”南宮栩冷冷看著她道。


    “別叫我顧淩嫣!本姑娘乃魔族左護法黛萱,你口中的顧淩嫣早就死了!”那女子極為憤怒。


    “令尊令堂在天之靈如若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一定跟我一樣,失望至極!”南宮栩的表情依舊冷漠。


    “別跟他廢話,快把火羽花交出來,否則,你這些同門都得死!”


    蒼粟將刀架在周掌門的脖子上,將他們推到南宮栩麵前:“他們被捆仙索捆著,靈力無法施展,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間,快點做決定吧!”


    “阿栩!”周掌門關切地看著他,示意他不要做傻事。


    南宮栩看著他,微微一笑,暗示他不必擔心,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放了他們,我把火羽花給你!”南宮栩淡淡道。


    “先把東西交出來!”魔尊冷聲說道。


    “我怎麽知道你的話作不作數?”南宮栩冷冷逼問道。


    “決定權在我這裏,信不信由你。”魔尊不屑道。


    聽言,蒼粟收緊了他的劍,周掌門的脖子立刻滲出鮮血來。


    南宮栩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做聲。


    他輕輕歎了口氣,抬起右臂,將五指生生插入自己的心髒,鮮血從指縫中噴湧而出,沿著白袍淌下。


    “阿栩!不要!”周掌門聲嘶力竭地哭喊著。


    “你做什麽?”黛萱不可置信地看著南宮栩,想要製止他,卻被一人攔下,那人穿著厚厚的黑色鬥篷,戴著青麵獠牙的麵具,示意她不要任性妄為。


    “怎麽?心疼了?”魔尊饒有趣味地看著她:“你難道不知道嗎?火羽花盛開在靈核之中,想要取花就必須要剖心。”


    “剖心?!”黛萱震驚著瞳孔逐漸放大,“不!不是這樣的!”她奮力掙紮著,身體卻被人牢牢鉗製住。


    南宮栩加大力度將指節插得更深,疼痛讓他麵色蒼白,眉頭緊皺,額頭上的汗珠不住地滴落,鮮血淌了一地,白袍已然變成紅袍。


    一口鮮血湧出吐在地上,他從胸口掏出了自己的靈核,靈核如水晶般晶瑩剔透,上麵布滿了鮮血。


    隻見一朵純白色的蓮花盛開在靈核之中,每片花瓣的邊沿狀如輕盈的羽毛,羽毛之上源源不斷地燃燒著藍白色的火焰,四周散發出藍白色的幽光。


    啪嗒——


    南宮栩捏碎了自己的靈核,露出裏麵純白的花來。


    “你要的東西……放了他們!”南宮栩背靠石柱滑坐在地上,吃力地將火羽花遞給他們,頓覺眼前渙散,隱約之間看到一個身著黑色鬥篷的男子蹲了下來,露出腰間的玉佩。


    知秋的畫麵到這裏便戛然而止。


    洛漓的眼淚早已幹涸。


    師尊是在這裏死的,那為什麽他的屍首卻不知所蹤?


    洛漓環顧了四周,周掌門他們的屍體散落在大殿內,很顯然魔族的人並沒有信守承諾。


    不是自己的人,那是誰帶走了師尊的屍體?難道是魔族?他們要師尊的屍體做什麽呢?洛漓左右思索著,百思不得其解。


    還是說師尊沒有死?!


    一定是師尊還沒有死!


    洛漓內心一陣狂喜,雖然這個可能性極其渺茫,但極度的悲傷促使洛漓不得不去相信這一點。


    既然師尊沒有死,那當務之急就是要盡快找出師尊的下落,他傷的那樣重,又沒有靈力來源,肯定撐不過幾天,必須盡快將冰石放回他的體內。


    想想!洛漓,快想想!一定還有什麽線索漏掉了!


    洛漓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強迫自己思考。她在大殿內奔走,拚命四處翻找,卻並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等等!


    那個玉佩!


    洛漓又重新打開知秋,回到剛才的畫麵,裹著鬥篷的男子在南宮栩麵前蹲下,腰間的玉佩如此眼熟,她肯定在哪裏見過。


    是誰?那個身著黑色鬥篷的男子是誰?難道他就是出賣師尊的人?


    洛漓隻覺得頭痛欲裂,怎麽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裏見過那個玉佩。


    先不去想它了!


    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能讓同門師兄弟的屍體就這樣曝露在陽光之下。


    在藏書閣翻找了許久,洛漓終於找到了往生咒的施展方法,不覺已至傍晚時分。


    她在一個個屍體麵前停下,給他們一一整理儀容,念起往生咒來。


    隨著咒語哽咽的聲音和風的搖曳,屍體上漸漸燃起星星的火光,在空氣中漂浮,然後全部消失不見。


    洛漓呆坐在廣場上,怔怔地看著空蕩蕩的樓宇,天空中瑩瑩星光閃爍,那麽安靜,那麽安靜……


    她許久才回過神來,一切都沒了,真的沒了!


    師尊,你到底在哪?


    師尊,你一定還活著對不對?


    洛漓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了一身白色的男裝,將頭發高高束起,紮成一個馬尾的形狀。


    她緊緊地握著手裏的冰石和鏡。


    師尊,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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