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星空甚美。


    晚飯過後,滕夏忽然很想去看看夜景,滕秋與其同行漫步。


    街頭,二人閑聊著,不知不覺都發現彼此長大了。


    滕夏看見有賣冰糖葫蘆的,就興衝衝的穿過人群跑過去,不小心摔了一跤,滕秋連忙將她扶起,小腿被蹭破了皮。


    “還好,不算嚴重。”滕秋拿出紙巾為其止血,腦海中浮現鄭圓鴻關切自己的樣子,隨後去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回來遞給滕夏。


    “謝謝。”滕夏笑了,先讓滕秋嚐了一口,酸甜的感覺就像兒時那般。


    “今夜的風有點兒涼,我們就這裏坐一會兒吧。”滕秋與滕夏坐在一起。


    滕秋想起當年,那新年的時候,自己的父親在離家後的第三天,天空變色,沉陰的天空刮著嗖嗖的冷風將樹枝吹的東倒西歪的。


    那天傍晚,天空飄起了點點雪花,滕秋告訴滕夏外麵下雪了,很喜歡雪景的滕夏是異常興奮,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仰望天空。


    不一會兒,鵝毛般的大雪紛紛而來,滕夏開心的在院子裏跳了起來。


    滕秋也跑了過去拉起她的手在漫天飛舞的雪中奔跑起來,歡樂的嬉笑聲是冷空氣中熱情的火把。


    郭氏做好了飯菜,出了屋子正看見滕夏摔倒在了一旁的水缸旁,頭砸出了血,滕秋嚇壞了跑過去扶起了她。


    一旁的郭氏臉色立馬暗沉,直徑走過去將滕秋推到一旁,瞪了她一眼讓她站在原地,並將滕夏拉了回去,郭氏沒有說話,但是臉色十分嚴肅,她將滕夏帶去村裏醫生那裏包紮,回來就讓她開始吃飯。


    滕夏覺得頭不疼了,抬眼望了望窗外,並說道:“媽,妹妹還在外麵,我叫妹妹回來一起吃飯吧。”


    “不許去。”郭氏瞪著眼表情十分冷漠。


    滕夏趕緊眼眸低垂,見她動怒不敢再說什麽,心裏是膽怯的。


    “我當時的心情是心疼的,難過的。”滕夏望著滕秋,真誠道。


    滕秋卻笑了,問道:“我小時候是不是特別倔強呢?”


    她回答道:“滕秋是堅強的,那時候我是這樣覺得。”


    那雪越下越大,也越來越冷,地麵很快白了一層,從不聽話的滕秋,麵對郭氏的懲罰她欣然接受可能是因為害怕她的眼神,畢竟她不是父親,陌生還沒有到習慣。


    滕秋站在院中一動不動,冷風刮的呼呼的,將她冷的顫抖,冷的想哭,白雪落滿了她的頭發間不曾化去,從頭到腳寒冷由上而下,她摟著嬌小的身子,瑟瑟發抖。


    半個小時過後,滕秋站不住了差點趴到地上。


    屋子裏的滕夏吃著飯,心不在焉邊吃邊默默流淚,眼睛時不時望向窗外,再瞧瞧郭氏的眼色有沒有溫和一點,郭氏麵不改色的吃完了飯,將碗筷放桌子上,輕聲說了句:“以後你再跟她胡鬧,她還會受懲罰,去叫她回來吃飯吧。”


    滕夏嘴裏含著飯連連點頭,跑了出去,來到滕秋的麵前發現她已經在哭了,哭的臉上都是淚水,手腳冰涼臉也通紅。


    “滕秋快去吃飯,媽說讓你回來吃飯了,她不生你氣了。”滕夏拉起她的小手往屋子裏走,滕夏將滕秋扶進了屋子裏坐下,郭氏給滕秋倒了一杯熱水,然後一本正經道:“給你懲罰,是讓你多點記性,你六歲不是六個月,知道嗎?”


    滕秋含淚點點頭將熱水喝了。


    “吃完飯,滕秋要把碗洗了,要洗的幹淨。”郭氏說完連忙進了房間。


    飯菜已經涼了,寒冷饑餓的她狼吐虎咽也吃不出冰涼的滋味,心善的滕夏拿來了熱水,把飯菜都夾到碗裏然後到上熱騰騰的水,說這樣飯菜就不冰了。


    滕秋眨著靈動深邃的眼眸,嘟喃著小嘴,望著滕夏忍不住嚶嚶哭泣,不停的抹著眼淚。


    滕夏伸手幫她把眼淚擦去安慰她別哭,以後她自己會小心一點,這樣滕秋就不會受到懲罰了。


    飯後,滕夏和滕秋一起將碗筷拿去水池子裏洗。


    寒冷的夜晚早已降臨。


    門前昏暗的燈光在照耀著這兩個孩子,冷風似乎沒有一點憐惜猛烈如狼,而孩子們的淺淺嬉笑在夜晚成就一道可愛的夜景。


    元宵節。


    暖陽溫和如初,雪天已經過去,到處有陽光的氣息。


    村裏的小夥伴們,戲耍玩鬧,鞭炮聲斷斷續續,年味兒正濃,紅紅火火。


    雖然父親已經外出幹活但是今日元宵節郭氏依然做了一桌子的菜,最開心的還是滕秋了,雖然郭氏嚴肅了點也並不怎麽喜歡自己但是會做很多好吃的,滕秋不免心裏歡喜,如果被打被罰也值得了。


    滕秋拉著滕夏去了小夥伴家裏玩兒,滕秋告訴她這個小夥伴叫英蓉,是她的好朋友,大她三個月。


    剛到英蓉家門口,滕秋就看見她騎著一個紅色的三輪自行車,在滕秋的眼裏那是非常好看,好玩的新鮮玩意兒,不一會兒周圍來了四五個同齡般大小的孩子圍觀,歡快的拍手叫好。


    “好漂亮的自行車,我也想騎。”一旁的滕夏目不轉睛的盯著英蓉的小車子。


    話音剛落,那英蓉的小自行車已經朝滕夏衝了過來,周圍不知是誰在自行車後麵用力的推了一把直接導致英蓉連人帶車一起撞到滕夏身上,將她撞摔倒在地上,滕夏當場哇哇大哭,滕秋頓時傻眼了。


    英蓉也哭了,腿和胳膊都摔痛了,英蓉的母親將她拉回家不許她再和滕秋玩耍,她不喜歡滕秋,認為她是個沒有親娘的野丫頭。


    滕秋心裏生氣過,也一會兒會給忘的一幹二淨。


    滕秋去扶滕夏,她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滕秋心裏亂極了。


    滕夏的手流血了,肚子和腿也疼,站也站不起來。


    郭氏忽然匆匆跑來見此情景勃然大怒,狠狠的瞪了滕秋一眼,滕秋一哆嗦不敢抬眼。


    至此,在這一幕裏,在這短短的時間裏,滕秋心中是害怕的,也更是混亂不堪的,她漸漸能夠體會到自己在郭氏的眼裏是多麽不聽話和討厭呢。


    後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滕秋變得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神色擠滿了成年人的憂愁憂鬱,可在滕夏的眼裏,滕秋不開心的樣子卻是可愛的。


    郭氏再也不允許滕夏和滕秋在一起玩耍,哪怕是吃個早飯的時間都不可以,一定要把她倆隔開,滕夏很無奈要知道她還是很怕郭氏的。


    滕秋傷心的在廁所裏哭了許久,至此每一次郭氏帶著滕夏出門後,滕秋隻能站在家門口遠遠的望著她們,她渴望與滕夏一起玩耍一起吃飯一起遊玩。


    時間過的挺快幾個月後,父親已經回來幾次家中,可每一次滕秋都想躲著他,不想看見他醉醺醺的樣子。


    時間久了,郭氏也總看父親不耐煩時不時會笑著罵他酒鬼,有些新婚燕爾是個容易流逝的念頭,但郭氏比起滕秋的母親溫柔多了,即使父親生氣也還是會承認錯誤不會對她動手的,而郭氏就算心裏惱火也不會和父親正麵衝突。


    滕秋是個倔脾氣,即使有委屈也不會和父親說,心裏有話也不會告訴他,有事她總憋在自己心裏醞釀。


    幾年後,村裏來了一位對於滕秋來說如同知己的人,隻是相遇總是短暫的離別不可避免。


    孩子的心靈沒有複雜的思維,能快樂便是晴天。


    父親再次離家去外地工作,而這一次卻沒在經常回來,滕秋無意中發現郭氏變了一點,不再對她那麽嚴厲,不再約束她與滕夏在一起,更奇怪的是她不在一日三餐做飯菜,每天都會出門經常晚上才會回來,漸漸地晚上不再回來,時而會回來幾次。


    滕夏怕黑,因為夜晚,郭氏回來的時間不固定,滕秋主動與滕夏睡一個房間裏,兩個孩子聊著白天的趣事,討論著學校裏的每一件特別的事情,還有郭氏的奇怪行程。


    滕秋認識的知己,便是孔雲恒,也是她的同桌,那是個陽光陰朗的小男孩,雖然,有點兒瘦瘦的但是模樣機靈,炯炯有神的大眼眸似會說話的精靈。


    放學後,滕秋會帶著孔雲恒去自己家裏玩,記得有一次遇見父親,父親感慨孔雲恒長的模樣好看,真後悔他沒有個兒子呢。


    滕秋與孔雲恒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他的家境並不富裕可每次他都會帶自己的食物與滕秋滕夏分享。


    孔雲恒喜歡下棋,教會了滕秋圍棋,滕秋會編織螞蚱她送了三個給予他,他自己不會編製所以偷偷的日夜學習。


    滕秋喜歡蕩秋千,孔雲恒的母親為他們做了一個結實的秋千,三人玩的不亦樂乎,英蓉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對著孔雲恒竟害羞的笑了,在滕秋的眼裏孔雲恒的母親與父親是那麽的溫和親切與相愛。


    不久孔雲恒因為生病離開了學校,而之後他的父母把他帶去了外地,聽說他們一家搬家了。


    滕秋不知道他們一家去了哪裏,更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回來,少了一個朋友是滕秋的孤獨,她每天都在希望孔雲恒回來陪她下棋。


    然而她發現英蓉也哭了,誰也不陰白,她哭泣是為了什麽……


    半年後,一個噩耗傳來,滕秋的父親死了,在一個夜晚喝的大醉被車撞倒就這麽離開人世了。


    郭氏把滕秋父親死亡的事情告訴了滕秋,這一年的滕秋不再沉默她哭的好傷心,她知道死亡是什麽她知道離別不能再見是什麽,以後都不會再看見他的父親,父親再不能回來打罵她了。


    她徹底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滕夏也跟著哭泣,生前的這個繼父雖然不是親爸爸但是對她很好,沒有打罵過她一回,滕夏的心裏難過著。


    人都是有情感的,哪怕她還小。


    郭氏操辦了滕秋父親的喪事,失去父親的滕秋鬱鬱寡歡,但是她發現郭氏再次對她關懷起來,一日三餐準時著,她與滕夏的新衣服鞋子也備有幾套,噓寒問暖一連幾日。


    滕秋反倒是不適應起來,不過沒有父親她還不想失去這個此時溫柔的媽媽,她在心裏祈禱請讓酈媽媽一直這樣溫柔的對她。


    而在三個月後,郭氏徹底的消失了。


    一天大清早上,滕秋披頭散發的拉著滕夏找郭氏,家裏的所有東西都在,唯獨郭氏不在。


    滕夏找不到郭氏一直哭,滕秋無奈不知怎麽辦,她找來聾耳嬸嬸幫忙找郭氏,而聾耳嬸嬸卻在滕秋的家裏發現了一張紙條和幾張嶄新的五百元紙幣。


    郭氏走了,她沒有說陰為何要走,她將滕秋滕夏過繼給聾耳嬸嬸做女兒,她知道聾耳嬸嬸沒有子女丈夫也早亡隻有一個老娘相伴,郭氏希望她收留這倆姐妹,並且將這五百塊錢當作感謝。


    而聾耳嬸嬸十分氣憤,大罵郭氏是心狠的女人,可是她摸著那五百塊錢心動了,聾耳嬸嬸愛財如命即使她自己有點錢也不會隨便花一分錢,她穿的簡樸,衣服破了再補,補到無法再補才會買一件便宜的來穿。


    滕秋滕夏哭泣的模樣也惹的她心裏憐惜,自己算不上是滕秋的親嬸嬸好歹也是個幹嬸嬸,現在算是她倆唯一的親人了。


    夜晚,滕夏一直都不睡哭著要找郭氏,滕秋鼻子酸酸的,看她哭個不停自己也想哭,但是她把眼淚憋了回去,她摟著滕夏安慰她不要哭,她會陪著滕夏的。


    聾耳嬸嬸把自己的老娘柳阿婆喊到滕秋家裏照顧滕秋滕夏,柳阿婆已經六十多歲了,一雙眼睛不太管用,白發蒼蒼,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的多,柳阿婆也瘦,在滕秋的眼裏柳阿婆比起聾耳嬸嬸親切慈祥的多。


    柳阿婆與她的女兒聾耳嬸嬸關係並不如意,隻因柳阿婆一致覺得聾耳嬸嬸吝嗇到家,小氣摳門哪裏找,脾氣又壞,主要這麽多年來別人家的毛毛滿地跑,聾耳嬸嬸她卻一個孩子也沒有。


    她的丈夫也早就死了,他沒死的時候村裏人會偷偷罵聾耳嬸嬸沒的生,她不服找了許多土方子喝但是沒一點效果,直至丈夫死了她也沒懷上,幾年後經人介紹她嫁去隔壁村結果沒過一年那丈夫掉河裏淹死了,聾耳嬸嬸被婆家人趕走了她回了村裏遭受白眼,從此她的脾氣更差,誰要看著她說話她就會打誰,再也沒有人給他介紹婆家都說她克夫。


    可柳阿婆心裏是心疼聾耳嬸嬸的,知道她也苦命,但是對於滕秋滕夏,柳阿婆是打心底裏喜歡這兩個小丫頭。


    柳阿婆陪他們睡,給她們唱歌謠,讓她不要想媽,媽走了還有老阿婆在。


    滕夏依然還是想念郭氏,期盼她快點回來,她日日夜夜的動不動就哭泣,滕秋呆呆的注視著她,心裏難受著也無奈著。


    沒多久村裏風聲四起,滕秋的耳朵裏進了許多七嘴八舌的話,有人說郭氏早就在外麵有了個有錢的男人跟那個男人結婚去了,也有人說她拿了滕秋父親的死亡賠償金跟別的男人跑了。


    聾耳嬸嬸知曉此事不幹了,越發的痛恨郭氏的行為,咒罵她是個狡猾的壞女人,拿了十幾萬的賠償金跑了就留給她五百塊錢還丟倆毛孩子給她,聾耳嬸嬸越想越氣,這五百塊也想讓她養孩子真是做夢了。


    聾耳嬸嬸從此不再理會滕秋滕夏二人的生活,隨她們自生自滅去。


    柳阿婆不願滕秋滕夏孤苦無依執意照顧她們兩個人的生活,聾耳嬸嬸要阻止柳阿婆的決定,可柳阿婆不理會她,獨自收拾衣物搬去了滕秋家裏與她們居住。


    聾耳嬸嬸氣壞了,沒有辦法不再管她們幾個。


    村裏的人議論滕夏的母親郭氏是個狐狸精,盡管如此英蓉還是很喜歡和她們玩,給她們帶自己家裏的桃子梨子給她們吃,英蓉的母親不允許英蓉去滕秋的家裏玩,說她們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罵郭氏是個跟人跑的野女人。


    一向斯文的滕夏拿石子丟了英蓉的母親,不許她那樣說自己的母親,滕秋愣了竟不知滕夏會這麽大膽,惱火的英蓉母親瞪著滕夏朝她吐口水:“沒人要的野丫頭!”


    “你胡說,我是有人要的孩子!我有名有姓!”滕夏發著脾氣,憋著眼淚。


    “滕夏,你別哭啊。”英蓉難過的無可奈何,她卻被她的母親給拖回去了,她哭著離開,她多麽想與滕秋滕夏一起玩,可是母親的反對讓她很無奈。


    滕夏每晚都哭,不陰白為什麽郭氏要走,為什麽不帶她一起走,為什麽一聲不響的就走了?


    又一晃幾年過去,滕秋都已經差不多忘記當年孔雲恒的笑容,隻記得他的名字,他的眼睛,她想牢牢的記住生怕忘記。


    黑夜中,閉上眼眸,也是總能想起短暫的那一段時光,她仰望星空,輕輕地的歎息:“你還好嗎……知道嗎?我總覺得星星是有魔法的,因為他就像你微笑的眼睛,仿若有深意的一道光,劃過……”


    奢望是個不可縱容的念頭,滕秋隻希望,自己在有生之年可以相遇那個如陽光的男孩,以是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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