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行宮,白玉棠剛一回頭,便發現劉公公正在階下石獅旁靜候著。


    見到白玉棠望來,劉公公忙邁著小碎步跑來,為白玉棠領路。


    “公公,我想跟你打聽一事。”


    “誒,殿下您說。”


    二人前後踱步,白玉棠突然問起:“公公可知,十年前有過的一場冬狩?”


    劉公公一愣,旋即低下頭,歎道:“記得,老奴怎會不記得呢。”


    “從幾十年前起,皇上每年都會去那北方雪原狩獵,十年前那次,是陛下最後一次冬狩,臨行之際年幼的殿下苦苦請求隨行,陛下看您太小便給拒絕了,怎知殿下心有不甘,竟頑皮的鑽入那糧草車偷偷出宮。”


    “也是那一次冬狩,大皇子死在雪林之中,殿下被親衛救回來後,就和陛下的關係疏遠了。”


    白玉棠顰眉,一些模糊的畫麵從腦海裏浮現,那是一片漫天飛雪的世界,可潔白的積雪,卻被層層汙血覆蓋,除此之外...還有...還有一道模糊的背影...


    搖了搖頭,白玉棠追問道:


    “公公可否細說,我那兩位太子哥哥,究竟因何而死。”


    劉公公將拂塵換了個麵,嘶了一口氣,語氣也變得不確定起來:


    “老奴並不知道這其中隱秘,不過宮裏當年都在傳,二位太子的死,都和一位名叫無麵鬼的劍客離不開關係。”


    “無麵鬼?”白玉棠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是的,無麵鬼。”劉公公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十年前,江湖上出了一個殺人如麻的魔頭,此人被喚作無麵鬼,修為高深,來無影去無蹤犯下了累累殺孽。”


    “上到朝廷命官,下至販夫走卒,無處不是他的劍下亡魂,天下人對無麵鬼深惡痛絕,卻又礙於其修為而無可奈何。”


    白玉棠認真聆聽,才知道原來梁國還有這種凶惡之徒。


    “那現在,無麵鬼還在逞凶?”


    劉公公笑了笑,安慰道:“殿下勿慮,這無麵鬼近幾年已經銷聲匿跡,很久沒聽過他的消息了。”


    白玉棠點了點頭,此時也已走到了皇宮後門,再往前便是回乾欽宮的山路了,兩位侍女嵐兒和小菊也早早等待在此。


    和劉公公頷首示意後,一主二仆沐浴著月光,從竹林山海間朝山上走去。


    經過清晨的蘇醒,晚上的赴宴,忙碌一天再回到乾欽宮,白玉棠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那麽酸痛,似乎是毒性褪去的原因,行動也更加輕便,無論是視力還是聽力,都敏銳了許多。


    走到桌邊,白玉棠隨意拿起一根白日吳太醫所留的紅香。


    “按太醫所說,把這香點幾天,身子也就差不多徹底好了。”


    將香點燃後插於床頭的香爐內,白玉棠重新坐回到那麵銅鏡前,左右偏頭看了看,白玉棠突發奇想做了幾個鬼臉,看著鏡中古靈精怪的人兒,還是不敢相信這是自己。


    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朝上吐出,抬眼望著額前被吹動的碎發,白玉棠慢慢趴在桌上,將耳朵給捂了起來,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更有安全感。


    “梁國....”


    回憶起今天,白玉棠感覺當個皇子未免太難了,恰逢國家衰落,幾個皇兄一個比一個殘暴不仁,勾心鬥角,連看起來最靠得住的皇帝老爹,也隻剩個鼻尖在土外了。


    白玉棠又何嚐不知道,待老爹一嗝屁,等待自己的多半不是什麽好命。


    更何況自己還是個‘妖人’,被那個叫隨月生的魔頭所牽連,不能正大光明的靠著自己出色先進的新思想爭取皇儲,隻能在這乾欽宮內當個花瓶公主。


    上一輩子自己就沒人疼沒人愛的,沒想到好不容易有個照顧自己的爹,也活不長久了。


    但白玉棠並不絕望,若說還有什麽能改變人生,或許....


    還剩修仙這條路了。


    就在這時,白玉棠突然耳朵微動,聽到殿外傳來一陣平穩的腳步聲,這腳步並不似小菊的倉促或嵐兒的輕柔,是陌生人!


    “誰?”


    白玉棠警惕的站了起來,深更半夜的,誰會來乾欽宮?剛剛聽完那無麵鬼傳聞的白玉棠難免有些緊張。


    “殿下,是臣。”


    那腳步在門口停下,接著一聲醇厚的嗓音響起,白玉棠微微一愣,旋即猛然想起,這聲音不就是七皇子的師父碧空麽,他來了!


    白玉棠起身,開口道:“進來吧,門沒鎖。”


    “......”


    吱呀、一道身影走進了乾欽宮,來人身著一身白衣,中等身材,腰懸一把長刀,正是禦林軍統領,梁國四大宗師之一的碧空!


    見到碧空的第一眼,白玉棠就能立刻察覺到碧空的不同,若說五皇子這種高手,盯著看會讓普通人感到一絲絲壓力,那麽碧空就如一塊閃爍的金石,無法正常直視。


    大宗師碧空關上房門,他神芒內斂,看不清眼神.....其實是眼睛太小,遠看就像眯著的一條縫,碧空進門以後,白玉棠能察覺到他身上的氣勢減弱了許多,應該是為了照顧自己。


    “公主,臣方才回京,聽說...公主不久前曾大病一場?”


    碧空開門見山,作為和白玉棠相處多年的武道師父,碧空並沒有和其他臣子那般拘泥於禮數,直接問道。


    白玉棠點了點頭,往一側走了幾步,問道:


    “沒錯,師父,你可記得那日你教我習武後,都發生了什麽?”


    碧空視線隨著白玉棠移動,略一沉吟後問道:“公主,莫非你失憶了?”


    “隻是暫時忘了一些東西....”


    碧空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怪陛下會讓我深夜來訪。”


    “公主,那日臣教你習武,並未發生什麽,你可知你大病因何?”


    “我....”白玉棠抿了抿嘴,道:“我應是中了劇毒,這毒差點要了我的命。”


    “毒?”


    碧空走進了些,打量了一下白玉棠的氣色,忽而又瞥向床頭,伸手指了指那爐中紅香,問道:


    “既然中了毒,公主,你為何要在床頭點催毒香?”


    ....


    就在白玉棠與碧空夜談之際。


    ....


    乾欽宮外,竹海之上,一道身影腳尖點葉,立於圓月之下,俯視著下方的清冷宮殿。


    緩緩抬起頭,淒冷月光映照此人的麵龐,露出一副...


    慘白的鬼角麵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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