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草了解爸爸的性子,知道他要是不去看看大爺心裏會鬱鬱不歡,就無所謂地說:“那你就去看看他唄,又累不著你。”


    魏東花鋤頭飛舞著說:“我是再不踩他家的門,他死活我都不管。”


    當然,她話裏有賭氣的成分。


    三人鋤地到日落,又把鋤的草都裝到架車子上,拉回家剁剁喂牲畜。


    魏東海蹲到地頭點了根煙,看著今天下午的勞動成果,怯意地說:“還是人多幹活快呀,今年可把我忙壞了,一個多月都沒趕過集。”


    魏青草眯眯眼,調侃他:“你也一個多月沒見過豬肉西施了吧?”


    魏東海臉一紅,猛吸一口煙不理她。她嘻嘻壞笑。


    魏東花斥她:“沒大沒小的,整天胡說八道。”


    她聳聳肩,跟姑邀功:“姑,你得誇誇我,看看,在我的從中作梗下,我爸爸是不是變好了,對我媽媽更體貼了?”


    魏東花抿嘴笑笑,真心誇她:“姑早就在心裏誇你一百遍了,你可是立了大功了,是咱家的大功臣,你媽呀,這輩子有你這麽個閨女,算是上高香了。”


    “格格格……”魏青草美滋滋地大笑。


    魏東花催促她:“別傻笑了,趕快拉著草回家,我今個晚上還得去陪你奶奶呐。”


    魏青草臉一沉,看著姑問:“你真去陪奶奶呀,可是去薛家呀。”


    魏東花彎腰扶起架車子把,一臉不屑地說:“嗬嗬,今天中午咱不是去薛家了嗎,薛家也沒那麽可怕,姑已經緩過勁來了,去就去,他們能咋地我?”


    姑姑這狀態很令人欣慰,魏青草笑笑說:“對,薛家就是狼窩虎穴,咱也是成功脫險了,怕他們個鳥。”


    說到這裏又說:“可是姑,我覺得奶奶的狀態不對,動機不純。”


    魏東海嗬斥她:“你個妮子就不能說你奶奶一句好話呀,你奶奶想你姑咋不對了?她想讓你姑陪她一晚上咋就不純了?再胡說挨打了。”


    魏東花安慰侄女:“草兒,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不用怕,我把小偉小香香都留咱家裏,他們能怎麽著。”


    魏東花隻怕薛家再把孩子要回去,其他的什麽都不怕。


    魏青草想想也是,好像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薛家人不是沒被收拾過,他們還敢難為姑不成?那也沒啥意思呀。


    吃過晚飯,春喜又抱著一捆白條送來了,並且帶給青草一個消息,盼盼昨晚上去坑裏洗澡,被髒東西嚇著了,今天在家睡了一天不吃不喝的,她媽嚇壞了都。


    春喜說:“白天沒空,這會咱去看看她吧。”


    魏青草雖然跟春喜最好,但這個胡同跟她年齡相仿的閨女有呢,從小都一塊玩,處得也不錯。


    聽到盼盼病了,她眉頭一皺:“呀,今天我雖然沒趕集,可也是忙了一天,都沒聽說,那趕快去。”


    她跟春喜去了盼盼家,魏東海也送妹妹去了薛家。


    盼盼是個瘦瘦小小的姑娘,膽子也小,身體也弱,臉小小的黃黃的,一張臉上那雙大眼睛就尤其顯眼。


    到了她家,盼盼媽正在刷鍋,一對才兩歲多的雙胞胎摟著她的哭叫抱抱,院子裏跑著幾個大的各自玩耍,盼盼爸喝了二兩地瓜幹酒,抱著一個跑二胡邊拉邊唱:“數九隆冬天氣寒/


    二十八宿降臨凡/白虎星羅成轉人世啊/一杆銀槍天下傳哪/小羅成/他來到了大街四下看哪……”


    “嬸兒,盼盼怎麽樣了?”魏青草跟春喜站在廚房門口問盼盼娘。


    盼盼娘抬頭看見她倆來了,匆忙用圍裙擦擦手,彎腰抱住一對雙胞胎走過來,愁眉苦臉地說:“還是不好,藥也吃了,針也紮了,還是昏睡,說胡話,唉,急死人了。”


    她說著領倆人到了閨女睡的小屋裏。


    土坯屋就這點好處,冬暖夏涼,小屋雖


    然低矮,但窗戶跟屋門都開著,屋裏也不算太熱。


    不過也至於冷吧,大夏天裏,盼盼緊緊裹著一個破毛毯,還縮成一團,好像很冷的樣子。


    雙胞胎看見大姐就爬到她床上伸出小手摸她,嘴裏叫著:“大姐,大姐。”@


    “啊!”盼盼尖叫一聲,抬手就打了過來。


    一巴掌扇在雙胞胎其中一個頭上,她“撲通”跌倒在地,憋了半天才哭出來。


    盼盼媽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孩子抱起來,哄著說“大姐病了,咱別鬧她哈”就牽著另一個出去喊人帶孩子。


    春喜有些害怕,瞪眼看著魏青草。


    魏青草輕輕在盼盼耳邊叫了一聲:“盼盼,我是青草,我跟春喜來看你了。”


    盼盼更加縮緊身子,渾身顫抖著說:“別過來別過來,走!走!”


    魏青草伸手去摸她的額頭,頓時嚇了一跳,“呀,燙得跟火塊似的!”


    這時她一激靈,想起上一世她隱約聽說了盼盼的情況,就是這場發高燒,把盼盼腦子燒壞了,從此就迷迷瞪瞪的。本來身子就弱,就成了病秧子,幹活也不利索了。


    原本已經訂親了的人家聽說了就跟她退了親,後來盼盼嫁了一個帶三個孩子的老男人,那人嫌棄她沒用,把她打得死去活來的。


    她一步跨到門口,朝沉醉在自己唱腔中的盼盼爸爸叫:“紅叔,盼盼發高燒了,還不快送她去醫院。”


    盼盼爸爸醉醺醺地說:“村東頭頭給看過了,明個就好了。”


    魏青草急了:“好個屁,她都燒迷糊了,明個就燒傻了!”


    盼盼媽嚇壞了,就帶著哭腔乞求丈夫:“盼盼爸,那就趕快送孩子去鎮醫院吧,別真把孩子燒壞了。”


    盼盼爸不耐煩地叫:“她是娘娘還是公主,嬌氣成這樣?她就是娘娘是公主,老子也不是皇帝,連喝二兩地瓜幹酒都得賒,沒錢送她去醫院。”


    盼盼家因為孩子一個挨一個,她媽不是懷著孩子就是抱著孩子,地裏的活自然幹不多少,盼盼爸爸又癡迷於唱戲,沒心種地。她家,差不多是王祥寨最窮的一家。


    魏青草不跟他廢話了,急急跟盼盼媽說了一聲:“嬸兒,我回家套車送盼盼去醫院。”


    就撒腿跑出盼盼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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