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高懸。


    官道上走來三個人影。


    其中兩個一身皂袍,腰間都帶著佩刀,一前一後地走著。


    而走在中間的那人,則是一身白色衣褲,脖子上還架著一塊方正的厚重木枷。


    隨著那人走動間,不時有鐵鏈摩擦發出的“嘩啦嘩啦”的聲音。


    那帶著枷鎖的犯人身形有些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要跌倒的模樣。


    走著走著,他的腳步慢了下來。


    “磨蹭什麽?趕緊走……”身後的官差一邊大聲嗬斥,一邊上去踹了一腳,“要不是你一會兒拉屎,一會兒窩尿的,我們哥倆兒能錯過驛站嗎?”


    前麵的犯人被這一腳直接踹的滾倒在地上,但他趕緊咬著牙又搖晃著站了起來,他知道如果不馬上站起來,等著他的就是兩人的一頓拳打腳踢。


    這時,前麵的官差快走了兩步,然後抻著脖子往前看了看,回頭道。


    “王哥,前麵好像有個村子。”


    王勇也抬頭看了看遠處,果然發現在黑暗的官道旁若隱若現地亮著零零星星的燭火。


    “看來晚上有著落了。”


    ……


    兩個官差押著犯人,朝著燭火搖曳的方向走去,沒多久就看到一片瓦房。


    這片瓦房約莫有十幾間,其中七、八間都有光亮,幾人一進村兒,最門口的院子裏就有狗在狂吠。


    這狗叫聲引起了其他家狗的注意,一時間“汪汪”聲不絕於耳。


    村子裏養狗本來就是為了看家護院的,這麽大的動靜很快村裏就有年輕壯丁走了出來。


    等看到兩人衙役的衣服,便趕忙堆笑道:“原來是兩位官爺。”


    “我們押送犯人錯過了驛站,想在你們這兒湊合一晚,就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王勇話說的很客氣,看似是在詢問,但其實就差直接問人家要休息的地方了。


    大衛朝民智未開,對於官差有著天然的懼怕情緒。


    那青年人趕緊點頭道:“方便,方便,我帶二位官爺過去。”


    青年人舉著蠟燭走在前頭,不一會兒就將幾人帶到了一個稍大的院門口。


    “老五家的,開門——,老五家的,開門——”青年人一邊用力拍門一邊高聲喊著。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裏麵是個珠圓玉潤的小媳婦兒,她上衣靠近脖子的兩顆扣子都還沒扣好,露出了雪白的脖頸。


    “喲,是張大哥啊,這麽晚了有事兒嗎?”


    “老五家的,這兩位官爺錯過了驛站,要在咱們村投宿,正好你家不是有兩間空房嗎?就讓官爺住上一宿吧。”


    小媳婦兒麵露難色,低聲道:“張大哥,我男人剛死,人還在後院放著呢,你現在讓三個男人住進來,是不是不太合適?”


    眼看著自己在官差麵前被駁了麵子,張順的臉色不由得難看起來。


    “老五家的,你可別忘了,老五生前欠了大家不少錢,他死了之後大家沒逼你還錢吧?還幫你操辦他的喪事,現在村裏就屬你家地方寬裕,官爺來投宿不住你家住哪裏?再說了你住東屋,讓官爺住西屋,又不在一個屋簷下,你怕什麽?”


    老五媳婦兒被說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隻能喃喃道:“那就讓二位官爺住在西屋吧。”


    等王勇和李貴兩人在西屋安頓好,又將犯人關在了裏間,這才坐在炕上歇息起來。


    倆人正有的沒的聊著,就聽到外頭響起了敲門聲。


    李貴一開門,見外頭正是剛剛的老五媳婦兒,她手上還端著兩大一小三個碗。


    “張大哥說兩位官爺肯定是餓了,讓我給準備點飯菜,家裏就剩下這點地瓜和醃菜了,還請官爺不要嫌棄。”


    李貴接過碗,還順手在那新寡婦的手上摸了一把,感覺那叫一個滑溜,但是畢竟公務在身,除了摸摸手揩揩油之外,他也不敢多做什麽。


    老五媳婦兒臉一紅手一縮,交代了一句水缸在院子裏,便跑回了東屋。


    兩個官差給犯人送了一個地瓜和一碗清水之後,便不再理他,吃吃喝喝後就在炕上合衣睡下了。


    ……


    不成想睡到半夜裏,那犯人因為吃了地瓜就涼水,肚子裏便一直嘰裏咕嚕的,好像有屎又好像沒有。


    再加上他脖子上的枷鎖,讓他完全躺不下去,之能半靠著牆壁眯著。


    剛換了一個姿勢,他忽然聽到外間好像有動靜。


    吱呀——


    老舊的門軸發出了令人牙酸的聲音,要不是在這寂靜的夜裏,這動靜其實非常微小。


    犯人以為是哪個官差起夜,便透過門縫想看看,如果人家是剛起,便叫一聲說自己也想大號。


    可透過門縫一看,那身量是個女人,在那女人轉頭時,月光從她臉上掃過。


    犯人心道,這不是東屋那個寡婦嗎?她半夜跑到西屋來……


    呸,犯人在心裏暗暗啐了一口,但心中卻莫名地有些興奮,聽牆根他著實是沒體驗過。


    這時,他的目光掃過寡婦的雙手,就發現對方原本還算白皙的手此時竟然黑乎乎的。


    那寡婦進屋後,也沒有點燈,徑直就摸向了睡在炕上的李貴。


    她那雙黑手在李貴的臉上一抹,李貴的整張臉就變得黑乎乎一片,但同時他的腦袋也歪到了一旁。


    犯人看著稀奇,不知道這寡婦是在做什麽。


    等摸完了李貴的臉,就見寡婦將雙手舉起來,手心對著自己的嘴巴,然後好像是在往手心裏吹氣。


    不一會兒的功夫那寡婦的手又變得黑乎乎的,她便接著摸到了王勇的臉上。


    等王勇的臉也變得黑乎乎之後,他的腦袋也歪向了一邊。


    這時犯人心中大驚,那王勇的頭正好歪向他這邊,他分明看到王勇七竅都在緩緩往外流著血,眼看著就不活了。


    這會兒再看那小寡婦,哪裏是什麽珠圓玉潤的女人,那分明是青麵獠牙的惡鬼。


    此時小寡婦已經走到了內間的房門前,眼看著就要推門而入。


    犯人爆發期了強大的求生欲,他不顧脖子上的枷鎖,直接就從窗戶翻了出去。


    落地時,那枷鎖重重地卡了一下他的脖子,差點給他卡背過氣去。


    但是他一轉頭,看到站在窗戶裏頭的小寡婦,便顧不上脖子那傳來的疼痛,直接就衝向了大門口。


    可是大門外頭好像落了鎖,不論他怎麽搖晃都紋絲不動。


    這時小寡婦已經來到了西屋門口,她在過門口門檻的時候,整個人身體僵硬的就像是一根木頭,這下犯人更加確定她不是人。


    既然門走不通,那就隻有翻牆了。


    一番手腳並用,哪怕手腕和脖子上都被枷鎖磨破了,犯人也不敢停下動作,等他從牆頭摔下來,踉踉蹌蹌地站起身,就朝著村外跑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犯人想回頭看看那女鬼追上來沒有,但是腳下一個磕絆,整個人就摔了出去。


    也是他運氣差,這一摔腦袋正撞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人直接就昏了過去。


    ……


    今天一整天的天色都有些陰沉沉的,看樣子是有一場大雪正在醞釀。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趙星洲偏頭一看。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慶福,去看看老吳停車幹什麽。”


    “是,少爺。”


    不一會兒老吳和慶福回來了。


    “少爺,前麵路邊躺著個人,脖子上還帶著枷,怕是個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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