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一位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撚著手帕,走了過來,拋個可羞可妖的媚眼道:


    “公子,今日不知是點濁酒還是清酒?桃子李子,聽嘯還是打鼓?”


    初來乍到的衛景一愣,環顧四周,呆呆問道:“此處還有打鼓的?”


    直覺告訴他,其中有蹊蹺。


    老鴇與旁邊身穿薄紗的小娘掩麵輕笑,“公子第一次來罷?”


    見衛景應是,老鴇向衛景介紹起了春風樓。


    春風樓取自‘桃李春風一杯酒’,是一處讀書人雅士偏愛去處。


    清酒、濁酒,清酒是指來此單為聽曲兒,有歌姬作陪;濁酒則是紅綃帳暖,共赴雲雨。


    桃子甜美、李子酸澀,選桃意味著要妖嬈多姿、勾人心魄的熟桃,李子則是要新來樓裏、羞澀不已,待為調教的嫩雛。


    吹簫、打鼓,意為濁酒的或傳統手藝或口技品類。


    行中術語,業內葷話。


    自負無一不通的衛景不由暗暗咂舌,


    講究。


    “公子初來,我亦許久不曾接客,要不我親自為公子開梅?


    媽媽我可是吹簫打鼓,樣樣精通呢。


    若不是看公子俊俏……”


    衛景瞥了一眼老鴇一雙泛著秋水欲求的媚眼,打個顫,幹咳兩聲,“我今日來隻是為喝上一壺清酒。”


    此具身體因精氣盡散,內中空虛,近些十日不能沾染女色,何況是久旱徐娘。


    見衛景這般模樣,出言調侃的花姓老鴇掩麵一笑,道:“紅依翠柳,公子可有人選?”


    懷疑又是行內渾話的衛景正欲答話,一抬頭,卻見郭金人影。


    “媽媽,我有熟人在此,你先應付其他客人,我自便即好。”


    說罷,徑直而上。


    樓上那矮胖人影同樣瞧見了衛景,懷中摟著位洶湧女子,加快腳步,


    生怕撞見。


    懷中豐腴美人輕錘兩下漢子,嗔怪道:“日日承歡,還如此著急。”


    衛景快步疾走追上,自後麵拍了拍矮胖子,卻置若罔聞。


    衛景嘿然一笑,縱身一衝,攔下道:


    “郭叔,你怎在此?”


    他掩住尷尬,一副驚訝模樣,哈哈大笑,故作姿態道:“小衛,你怎在此?”


    好浮誇的演技。


    衛景心中給個差評,


    但美人在側,總不能掀人家短說上一句,


    叔啊,你便是因此而手頭緊?你把握不住?


    衛景微睇那女子,


    一雙狐媚眼,兩層峰巒,一張鵝蛋般的白狐兒臉,兩瓣挺翹柔軟的花骨朵。


    這樣的姿色,在春風樓亦是上上之選。


    郭金一賣紮紙的窮紙紮人,上的起?


    隻是這女人為何有一股難言的腥臊氣息?


    那美人眨眨誘人大眼睛,上下打量一番衛景,輕吐香舌:“郭郎,既是你的侄兒,何不引薦一番?”


    郭金眸中閃過不耐之色,示意衛景。


    你小子長得俊俏,別在此處礙事。


    衛景咧嘴一笑:“郭嬸,等你啥時間嫁給了郭叔,自然便相識了。”


    “郭叔,不耽誤你正事兒,我先走一步。”


    兩人錯身而過。


    那狐媚女子微側過頭,偷偷朝衛景輕啟絳唇。


    暗含挑逗。


    衛景摸摸懷中銀兩,


    他來此春風樓,隻因追郭金罷了,再多便是僅出於好奇。


    坐於閣中,喝上一杯清酒,望著來往膚白長腿足矣,


    夫複何求?


    衛景下樓,有兩人聯袂上樓。


    “那矮胖子不知走了什麽狗屎運,竟得了胡紫的青睞。”


    另外一士子衫的青年憤憤不平道:


    “不止如此,聽聞紫姑娘還為他自降身價!”


    “他一個矬子,憑什麽!”


    衛景聽著兩側人聲,咂咂嘴,郭叔不愧是過來人。


    看方才那樣子,也不像是會有何種髒東西纏身,


    倒是他想多了。


    於是在一樓尋一雅座,點上一壺酒,自斟自酌。


    一樓喝花酒,旁有樂師撫琴,一壺酒六錢並配一位斟酒美嬌娘,


    隻能看,不能摸,


    已被驅走。


    來往燕瘦環肥的女子不香麽?非要盯著那一個看?


    衛景知曉大恒風氣開放,對女人並無多少限製,一樓皆是樂南城中良家出身,或樂南縣各村鎮來城中做工的姑娘。


    或是因此地月俸高,或本著釣魚釣來王老五的心思而來。


    閑暇的花鴇見衛景獨坐,


    心中暗暗思忖,


    旁人來此春風樓,隻為尋歡作樂,一樓漢子點上一壺酒,恨不得賺盡提壺小娘子的便宜,二樓濁酒之客恨不得一龍雙鳳,三樓公子哥恨不得嚐遍上等紅,一親花魁芳澤。


    哪裏如這位,獨坐飲酒,頗為孤寂,仿佛與周身格格不入,


    應是為情所困的癡傻少年,來此一醉方休罷。


    這般有情郎,最是可愛。


    許久不曾嚐過這般純淨的雛郎滋味呢。


    花鴇輕舔赤唇,手拎一壺酒,扭著纖細腰枝走來,撲在衛景懷中,在他耳邊輕吐幽蘭,笑吟吟道:


    “公子何自獨飲?不如我來陪公子可好?”


    感受著懷中的嬌軀,衛景灑然道:


    “旁人女子,無需多伴,若是媽媽相陪,自無不可。”


    “妾身閨名蔓竹,不知公子大名?”


    說閨名,這是讓他莫叫她媽媽。


    衛景閱曆豐富,花蔓竹自小混跡青樓,同樣是個中高手,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漸入佳境,


    紛和著月至中天時空氣中傳來的曖昧之氣,


    花鴇開口言語道:“公子可知春風樓花魁,不如往樓上一見。”


    衛景不知今夜花魁已被城中豪強公子包場,


    不疑有他,起身與花鴇上樓。


    花鴇心中所念則是,既然這衛公子沒動靜,那自己便先將他誑至廂房,反鎖門窗……正行好事。


    二人行至三樓,卻陡聽一房內一聲慘叫。


    是郭叔!


    這,這麽刺激?


    花鴇麵色一變,多年經驗使她能夠迅速判斷出,“聲音不對。”


    連忙敲門。


    “阿紫,阿紫?”


    房內無人應答。


    此刻,花魁清瑩小解,恰好路過,亦湊上敲門。


    衛景推開二人,動用蠻力,一腳踹去。


    連踹數下,門方敞開。


    一陣冷風拂過,


    是因窗口洞開,與門對流而成。


    門內,郭金正躺於床榻,不知死活,胡紫躺在地麵,軀體半遮半掩,尚有意識,哭哭泣泣道:


    “媽媽,有一條狐狸妖精害了郭郎,若不是你們及時趕到,我亦將命不久矣。”


    衛景冷笑一聲,走上前去,真氣絲線勾連,正要喚出二爺,予裝模做樣的妖精一擊,


    那‘胡紫’卻異常警覺,感受到衛景絲絲縷縷的真氣調動,登時炸毛,幻作一尾赤狐,自嬌軀中躥出,倏然躍至窗台。


    “練氣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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