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高手修習深厚內力,殺伐手段頗多,實力強橫,比於戰陣之中的一名名大頭兵不知厲害多少倍。


    但著並不意味著江湖高手可隨意屠戮,與兵卒抗衡。


    穴竅內力有時盡,一口混元內力可殺死數十人、數百人,那數千人、數萬人呢?


    而且沙場之中,凡卒可在將帥統領之下結玄妙的戰陣,其氣焰滔天,甚至可與修習練氣士的仙人廝殺。


    當年大恒太祖馬踏江湖,依仗可並非單單是與他站於同一陣營的太玄山,還有其聞名天下的鐵騎!


    三當家率土匪敢和風木歎幾人廝殺,也正是知曉江湖野修臨陣廝殺換氣之弊。


    可哪裏料到,眼前這數人,實力竟通玄至此!


    一刻鍾光景,數百土匪已倒地近半,而眼前刀劍拳腳廝殺的三人,仍未見露出半點疲態,那位銜劍的無臂者毫發無傷不說,另外一綠袍以及氣勢豪邁之士,身上分明有幾個窟窿刀痕,卻完全不受影響,來往縱橫,如入無人之境。


    三當家視線射向遠處觀戰的衛景,暗暗思忖。


    此人不曾動手,難不成果真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若是將其拿下,進而逼退餘下三位高手,倒不失為一條妙計,可三人戰陣殺伐之中,將身後擋得密不透風,水潑不進,僅靠手下土匪恐難以突破。


    三當家輕咬牙口,子懷中取出一百寶袋,袋灰,巴掌大小。


    此袋名‘坎灰囊’,算不得法器,匠物層次都不入,隻是一件略有靈性的小玩意兒,其真正寶貝之處在於,內裝的一條厲鬼。


    鬼乃是數年前他與大當家二人自西域而來時,國主贈予之物,說是能翻掌之間對付二品高手,不在話下。


    但他們並非是禦鬼者,此鬼若出,隻能仗著禁錮於鬼身粗淺咒法來操縱,咒法暗淡隱晦,當下隻能再操縱一次,便會消散。


    到那時,此鬼掙脫束縛,會不分敵我地殘殺。因此三當家從未用上這坎灰囊。


    而眼下,再不用壓箱底的保命手段,他便要身首異處了!


    三當家將袋口打開。


    登時,囊口中一抹森寒灰影一閃,騰空而起,掠至半空。


    灰霧凝聚,一團朦朦光顯化出人影。


    麵如藍靛,發似朱砂,上下獠牙,活脫脫惡鬼模樣。


    三當家口中撚訣,那強勁鬼怪掠過鮮血淋漓的戰場,直殺向衛景!


    一直關注著這邊動靜的衛景毫不驚慌,咧嘴一笑。


    林大當家從西域來大恒青安郡時,隻帶三當家一位手下,兩人與龜茲國主相見時,乃是當麵相授‘坎灰囊’。


    走馬光燈木偶戲時,衛景瞧見那幕,自然知曉三當家那點薄薄的家底。


    衛景不慌不忙地手指再一動,背後木匣蓋子微掀了掀。


    長相醜不拉幾的鬼怪張開血腥大口,腦袋無端膨脹如城門,二目似披缸,鼻孔如水桶,門牙扁擔長。


    衛景背後木匣蓋豁然洞開,一道黃芒衝天而起,一字並肩眉的九叔手掣桃木劍,一手掐劍訣,無名指及小指壓大指,成純陽訣狀,運轉真氣,在桃木劍劍身上一抹。


    桃木劍頓時燃氣紫色焰火。


    九叔聳然躍起,桃木劍唰唰刺去。


    火光撲麵。


    那體型脹大的鬼怪似察出九叔一把桃木劍上駭人聲勢,迎麵焰火,它本能躲避。


    紫焰擦到鬼身,滋滋作響。


    大口鬼怪吃痛之下,厲聲咆哮。


    衛景一心三用,操縱喬峰二爺兩具木偶之餘,指揮若定地提線九叔。


    不給鬼怪任何喘息之機,九叔右手桃木劍,左手臨空畫印,口中叨叨念咒,金光閃爍,焰火縈繞鬼怪周身。


    壓著那鬼怪打。


    三當家見被他寄予厚望的大口鬼怪無任何還手之力,心下驚懼不已。


    怎還有一位高手潛伏在側!


    這幾人絕非一般的江湖高手,能對付二品鬼怪,隻有不染塵埃的仙門練氣士!


    可國主不是曾言,仙門不沾世俗王朝與江湖中事麽?


    三當家已沒時間思索恁多,眼前眾多土匪眼瞅著愈發少,不知何時便會崩潰,他沒有半點猶豫,勒轉馬韁,徑直朝寨內奔去!


    後山有一條隱蔽小路,常人難尋。


    衛景朗聲道:“風兄,施展招式解決掉這群土匪罷,玉飛山寨三當家要逃了!”


    戰陣廝殺,以寡敵眾,最忌諱一上來即不惜耗竭真氣施展招式殺敵,因為不知敵人是否有留手,是否有厲害底牌,是否有留存真氣,慢刀子割肉才是明智之舉。


    因此無論是風木歎抑或者是衛景,屠戮土匪時都未施展一擊破百甲的仙人招式。


    見大勢已去的眾土匪一陣慌亂,殺心自消,退意已萌。


    風木歎聽得衛景言語,心念起,掣肘劍直衝雲霄,再次下來時,已裹挾了滾滾陰雲。


    三尺青鋒朝天闕,再歸來時雲下垂!


    《幽寒劍雨》一招劍術,風木歎四周土匪盡數屠戮。


    二爺木偶縱馬奔馳,刀罡如龍。


    喬峰木偶拳意宣泄,掌勁滔天。


    九叔木偶咒法喃喃,劍印璀璨。


    幾息之間,土匪寨門前還站著的僅餘衛景寥寥數人。


    風木歎與衛景對視一眼,劍氣淩冽,人與劍成一條虹光,追向三當家。


    二爺木偶胯下騎棗紅駿馬,緊隨其後。


    九叔桃木劍刺入那鬼怪口中,焰火灼燒,轟然一聲,鬼怪煙消雲散。


    九叔茅山術,對付這等鬼怪渣女就天時地利人和,二品無還手之力,並不意外。


    這些鬼魂之屬,衛景暫且尚不能將其特性複刻,但是修為若是至更高層次,也並非不能。


    衛景行至戰場,俯視屍首,眸泛光彩,咧嘴一笑。


    識海金人偶吸納,衛景眉心閃爍不止。


    喬峰木偶則溜進山寨,循著記憶去搜刮山寨財富金銀。


    玉飛後山。


    三當家騎馬至後山湖前,倉皇下馬。


    湖麵結冰,馬匹雙腿打滑,決計行不遠,倒不如他自己仗著內力,恰好行走冰上。


    裹著厚衣的三當家滑入冰麵,動作嫻熟,一滑數丈。


    蒼穹之上一抹拖著雪白長尾的劍芒掠來。


    咚!


    長劍砸於三當家麵前的冰麵,他身子一扭,沿冰前滑之勢一轉,側身躲過鋒銳劍芒。


    二爺木偶騎馬至湖前,猛勒馬韁繩,右手偃月刀高高舉起,嗡嗡砸下!


    整片大湖,瞬息之間冰層寸寸斷裂。


    三當家渾身一震,跌倒在地。


    眼見冰層碎裂,三當家瞳孔驟縮,腳下身法邁動,堪堪踩著水麵回至陸地。


    掣肘劍拔出冰層,迅即如雷霆閃電,一劍刺穿三當家心口。


    風木歎召回長劍,洗去劍上鮮血,鐺地入鞘。


    二爺木偶背上三當家,探手摸屍,拿出坎灰囊,塞進懷中,以便待會放入木匣。


    風木歎望著此幕,沒過多詢問。


    風木歎回至寨門前時,喬峰木偶恰好同時歸來。


    玉飛山上沒什麽值錢物件,金銀都被大當家換來馬匹,招募人手了。以致於喬峰木偶搜刮得來的金銀滿打滿算不過千兩。


    千兩,足夠盤纏了。


    風木歎看著滿地屍骸,呼出一口氣,“衛兄,此患已除,我等下山罷。”


    衛景點點頭,笑道:“玉飛山隱藏得倒是深。”


    風木歎喟歎一聲,“青安郡偏安一隅,與西域相距不算遠隻隔了西北處的酒威一郡,龜茲國主狼子野心,在青安郡布下此棋,想必大恒之西數郡,皆有其人手。


    此事衛兄如何看?”


    衛景沉吟半響,“咱們日暮前應能至漢雲城,在漢雲城中將此消息上達天聽,想必之後朝廷有披紅戴紫的公侯,自會決策。


    咱二人並非肉食者,能做之事,僅此而已。”


    風木歎勉強頷首,“也隻好如此。”


    兩人言語間,已至山下,兩匹馬兒被拴在樹旁,沒有被人牽了去。


    各自上馬,衛景風木歎疾馳向漢雲城。


    ————


    晚來天欲雪。


    衛景與風木歎迎著小雪,縱馬至漢雲城南門前。


    城中禁騎馬過市,至城門前二人便下了馬,牽馬徐行,規規矩矩地順著長龍排隊。


    再過兩刻鍾,到戌時,城池即會關上,而此刻,正值進出城的高峰。


    城中有夜市,城外四周村鎮有不少人挑著扁擔,挎著竹筐,裝滿各色物件,打算往城中叫賣。也有從城中出來,做了白日生意的小商小販回家,往村鎮趕。


    漢雲城堂堂青安郡郡府,其繁華程度比於人口不過十數萬的樂南城,可是大上不少。


    盡管有樂南洪水自西來,但所淹之人隻是撫仙河旁的村鎮,對其他地方並無甚麽影響。


    風木歎四處張望,瞧見進城中之人有三三兩兩麵帶菜色,衣衫襤褸的乞丐,不由問道:


    “這些人想必應是撫仙河附近的平民百姓,一路流亡至此罷?”


    在風木歎身前一位挑擔的中年漢子回首一瞧,搭話道:


    “可不是咋滴,這些人盡是自西邊過來的。


    年前那場大水俺親眼瞧見,若非俺們村子處漢雲城東側,來水時,那位神仙出手,恐怕俺村也糟了災。”


    衛景詢問道:“洪水多日,眼下漢雲城中想必多出不少乞丐罷?”


    “確實如此,好在郡守大人仁慈,開倉放糧,每日在城中衙門施粥,不少百姓賴以存活。”


    熱絡的漢子瞥了一眼衛景,“看兩位公子打扮,一人佩劍,一人背匣,莫非是遊曆江湖的書生遊俠?


    不知從何而來?”


    衛景笑道:“正是自西邊來。”


    漢子麵露詫異,拱拱手,“兩位節哀。”


    正交談中的三人,忽聽得一陣急促馬蹄聲,踩踏青石地板,爾後一人高呼道。


    “南城城為何在?速速緊閉城門,禁止出入!”


    隨著那一身亮銀盔甲的兵卒大聲斥嚷,進出城的百姓頓時騷亂起來。


    衛景與風木歎已至城門前,身前僅餘下兩人,哪知出了這檔子事。


    “下門閘!”


    一聲吆喝後,碩大城門緩緩下移。


    前頭一位錦衣華服的牽馬青年道:“兩位,能否通融通融,今日若不能進城,恐怕我便要露宿荒郊野外了。”


    城門一位皂吏不耐煩擺擺手,“上頭下的令,我可不敢違抗。


    瞧沒瞧見,坐在馬背上穿盔甲那位,可是郡守府的人!”


    “大人,關城門理應還有一時三刻,今日為何如此突兀?”


    一位百姓扯著嗓子問道。


    馬背上的兵卒厲聲道:“適才郡守府郡守遭遇刺客襲擊,所幸郡守大人洪福齊天,並無大礙。


    為抓來刺客,因此封城,爾等有何意見?”


    兵卒話音一落,不再有人膽敢言語。


    郡守府遭刺客,若多說一句,自己被當作刺客同黨,抓進天牢逛上一圈,那可就大大不妙了啊。


    衛景拍了拍風木歎肩膀,笑道:“走罷。”


    區區城池,攔下尋常百姓以及修為較低的江湖武夫不成問題,但說攔下衛景二人,無異於癡人說夢。


    “風恩公!”


    兩人聽見一道熟悉聲音,回頭一看,正是日前風木歎救下的明府韋莊。


    韋莊疾步走來,“兩位恩公可是要進城?”


    風木歎頷首。


    韋莊輕笑一聲,“兩位恩公且隨我來,城門將落下,先進城中再說。”


    從城中出來的韋莊領著衛景二人,有再次準備入城。


    一位守城皂吏攔下,嗬斥道:“你乃何人,上差方說稱禁進出城,你怎無視我漢雲郡守府之令?”


    韋莊尚未言語,那小卒身後城守長一腳揣在其屁股上,罵罵咧咧道:


    “不長眼的東西!”


    城守長朝韋莊賠笑道:“韋管家,新來的小子,不認得您,勿怪。”


    韋莊笑應著,隨即城裏城外的百姓便見他朝馬背上的郡守府兵卒拱手,言語寒暄幾句,帶著那倆人進城。


    “那中年人是何人?郡守府中的將軍都要笑臉相迎。”


    “明府韋管家你都不認得?”


    “聽聞明府家主與郡守相交甚篤,今日一見,八九不離十。”


    “話說,被韋管家領進城的那倆人又是什麽人物?”


    “一位無臂,一位倒像個文弱書生。”


    “……”


    適才與衛景二人攀談的漢子嘿嘿一笑。


    他瞧見衛景倆人,一個風姿出眾,一個身穿名貴貂裘,本就覺得二人不簡單,因此攀談,還想著能向那倆不缺錢的主賣幾份擔子裏的雜耍之物。


    著實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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