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王戎馬一生,是陵州八郡的人民心中的英雄。他駐守陵州的這些年,陵州人民幾乎再沒受過家園失守、顛沛流離之苦。


    如今得知陵州病逝,很多陵州老百姓痛哭流涕。大街上也很少看到歡聲笑語,大都情緒低沉,熟人相逢,聊的也是陵王病逝的事,悲傷之餘又不免心事重重。


    其實,心事重重的又何止的陵州百姓,蘇詞萱這兩天常常沒有來由的心緒不寧,隱隱之中總感覺會有大事發生。


    她不明白自己這樣不尋常的心緒是否是擔心羅涇辰所致,還是有別的什麽事情,總之,她坐立難安。


    陵王府賓客絡繹不絕,好多沒有請帖的也自發來了。陵王妃等人看到有這麽多人自發來祭奠陵王,大受感動,欣慰地感歎王爺這一生,算是值了。


    陵王府是在宣告陵王病逝的消息的第二天傍晚,才正是宴客。這正式喪席開始,陵州城的所有賓朋都來,軍中半數職務高的將領都來了,原本所有有職務的將領都要來的,但趙沛強想到如此一來軍中隻剩士兵,而幾乎無將領,心中恐有不妥,便安排大家分批來,今晚是他們,明天換另一批兄弟來。王恩途也在今晚去悼唁的行列中,是張斌點名的。:


    趙沛強是軍營主帥,他的話大家不敢不從。其間,張斌見此,頗有些開玩笑似的不以為意道:「趙帥也太小心了些。如今內外安穩,能有什麽事發生呢!」


    趙沛強看了張斌一眼,目光裏有幾分質疑,眉頭微皺又很快舒緩,「小心些總是好的,任何事不致後手不接。」


    張斌點頭,道:「還是趙帥思慮周全。」


    但是,在他們一行人從軍營趕往陵州城的過程中,張斌出來急忘記帶禮金了,而其他將軍湊起來也不夠他的份數,要回營裏去取。


    趙沛強提醒他,城裏有府宅,快馬加鞭先去城裏取即可,免了一來一回的耽誤事。可誰知,張斌露出幾分赧然,說他把禮金都放在營裏了,府邸並無多餘的閑錢,堅持要回軍營取,讓趙沛強他們先騎馬往前走,不用等他,他快馬加鞭定能趕得上他們,絕不耽誤事。


    趙沛強皺了下眉,張斌平日為人疏闊,視金銀如糞土,但府邸中連禮金的錢都沒有,他覺得太匪夷所思了些。趙沛強原想說他可以回府取來先借給他,但是話還未出,張斌已經掉頭策馬回去了。


    趙沛強和其他將軍,緩慢往前。一直到抵達陵州城,張斌人馬才匆匆追上他們。趙沛強心中甚是疑惑,他們都已經刻意放緩了馬速,但張斌卻現在才能追上他們,回軍營取個禮金不可能會這麽慢。


    隻是,此刻天色已經不早,現在王府中應該早就開席了,他們到得太遲總歸不好。因此,趙沛強隻能暫時掩下心底的疑惑,與諸將軍整理好了儀容,便往陵王府趕去。


    好在王妃料到他們定然要來,先讓下人留了席。幾人先去陵王靈前焚香叩首之後,才入席。他們來,蘇弛峻自然是要過來作陪。


    陵州喪禮習俗,賓客是要與主人一起席地坐在靈前守夜的。趙沛強和幾位將軍用飯後,便都到靈堂去。此時靈堂中賓客人滿為患,但大家都十分有眼力見,紛紛退到一邊或者是退到外邊大棚中,給他們留出了位置。


    幾位將軍守在王爺靈前,仿如出征時夜裏紮營圍在一起商討戰略的情景,趙沛強幾人都十分沉重傷感。


    大約坐了一個多時辰,趙沛強抬頭瞧著黑黢黢的夜空,不知為何,心裏隱隱湧起不安。他不知這不安從何而來,方才詞萱有向他詢問他們來時軍營裏是否安排妥當,他回答說安排妥當了他們才出發的。


    真的妥當了嗎?趙沛強不禁問自己。不行,不論如何,他必須回軍營去親自坐鎮,否則難解心底的不安。


    想著,他對身邊的張斌說


    道:「攀仁,你與兄弟們在這裏給王爺守靈,我怕軍中出事,先回營了。」


    攀仁是張斌的字,其實張斌早就察覺到趙沛強的心神不寧,但他隻裝作不知道,現在趙沛強說要回軍營。張斌右嘴角先是微不可查地扯了扯,不仔細根本沒發現那裏滿是得意的意味,他道:「趙帥,我們與王爺征戰沙場、出生入死,有過命的交情比親手足還親,在所有兄弟中,王爺最是倚重和信任你,趙帥為何如此著急回軍營,莫不是王爺不在了,趙帥便忘了與王爺的袍澤之情嗎?」


    趙沛強有一瞬的不可思議,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這樣充滿著挑撥和誅心的話真的是出自張斌之口?直到他再次確認自己確確實實是從張斌嘴裏聽到的,趙沛強刹那間變了臉色。


    「攀仁,你方才說的什麽話?」


    「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張斌反問,語氣聽起來確實充滿了義憤填膺,仿佛趙沛強不給王爺守夜是天大的罪過。


    可趙沛強聽出來的,是陌生的挑釁的意味。這可是他除了王爺以為最信任的兄弟啊,他們並肩作戰,可是把後背交給對方的過命的兄弟,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並非我不為王爺守夜,實在是我擔心軍營有事,想回去看一眼,若營中一切正常,我再回來同你們一起守夜。」趙沛強還是耐著性子,他隻當張斌是因為一時無法從王爺離世的悲痛中舒緩過來,而對他口不擇言。


    「趙帥這話好生奇怪,怎麽我們以前天天在軍營都風平浪靜,今天就一晚上不在,就出事了?我看你以前對王爺恭敬親厚,隻是為了獲取王爺手中的軍權,現在軍權到手了,便翻臉不認人了吧?」


    張斌的話愈發刺耳,句句都是在聲討趙沛強,句句仿佛都在為陵王抱不平。趙沛強被氣的臉色漲紅。


    「張斌,你說的什麽混賬話。」趙沛強的聲音終於不可抑製地抬高了,旁人都注意力也終於被吸引到了他們這邊。「我對王爺的尊敬都是發自內心,天地可作證,我從來沒有覬覦過王爺的軍權。張斌,你一晚上的陰陽怪氣,實則一直對王爺將軍權交給我耿耿於懷,是你在覬覦軍權,是嗎?」


    「我沒有,我隻是看不得你這種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做派。我是在為王爺打抱不平。」


    兩人這架勢可能爭吵起來了,其餘的幾位將軍才終於急忙出言相勸,但是從他們勸架的情況來看,又似乎各有尊崇。


    「張將軍,軍權交給趙元帥,並不是我父親的決定,而是朝廷的決定。父親的手書,本妃親眼見過,他給朝廷推薦的主帥人選,除了趙元帥,還有張將軍你。是朝廷經過考量,才決定交給趙元帥的。考量的主要方麵,也不過是趙元帥資曆更深,戰功赫赫,數次出謀劃策使得我軍大獲全勝。自然,張將軍也是軍功卓著,隻是資曆尚淺,還需多加磨練。」


    緩了口氣,蘇詞萱才繼續道:「還望張將軍能體諒朝廷的考量,如擁護我父親般擁護趙帥,如此,軍心凝聚,何愁將來朝廷不嘉獎?朝廷對張將軍的功績也始終是看在眼裏的。方才張將軍一時衝動之言,望趙元帥不要介懷。」


    蘇詞萱這一番話,讓張斌的臉色緩和了一些,趙沛強的怒意也逐漸消散了,想到自己方才如此失態,不由得赧然。


    兩人都站起來,向詞萱行禮。


    「趙元帥一軍主帥,擔憂軍中有事,自然是該去看看的。隻有軍營安穩,陵州邊境安穩,才是對父親在天有靈最大的告慰。趙元帥,你先回去吧。」


    「是,太子妃。」趙沛強立即領命。


    而張斌麵色有些著急,「太子妃,我們來之時就先安排妥當了才來的,若是真的有事,會有人來傳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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