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萱神色冷冽,渾身透著一股不怒自威。


    議事廳裏的官員們在聽到她如此嚴厲的斥責後,頓時就有人露出不安的神色。然而,這不安也不過維持片刻,因為他們立即意識到,眼前這女子雖是太子妃,可她也不過是個女子罷了,能掀起什麽波瀾!


    詞萱何等玲瓏機巧,從他們神色變化裏讀出了他們心中的想法。蘇詞萱冷冷一笑,道:「我們是被賊軍圍困與外隔絕,但未到終局,焉知生死?敵軍盤旋圍困陵州,目的便是想要攻占陵州,割裂大寧疆土。爾等身為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在危困之際,不思量著如何堅守、如何度過難關,卻貪生怕死,一心想著棄城投降,你們對得起身上的官服頭頂的官帽嗎?」


    一番話,讓議事廳裏好些個官員麵紅耳赤。他們沒想過,一個女子,竟然有此慷慨陳詞,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方才,是哪位官員在準備投降?」詞萱冷冷睥睨著他們。


    霎時,在場的大多數官員下意識將目光集中到其中一個肥頭大耳的官員身上,那官員瞬間麵如火燒,一時間腦袋嗡嗡地呆在哪裏。


    詞萱冷聲向程郡守問道:「程郡守,這位姓甚名誰,是何官位?」


    那傾瀉而下的壓迫感,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大家這才意識到,他們太過於輕視了這女子,她並非類似於他們後院裏那些隻懂爭風吃醋的女人!


    程郡守看了那官員一眼,道:「回太子妃,這位是通判秦宏。」


    「秦通判?」詞萱瞥了秦宏一眼,沉聲道:「月羅國王是許了你什麽***厚祿,還是王公侯爵,使得你這般迫不及待開城投降?」詞萱此話頗為誅心,倘若一般人可能已經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但那秦宏沒有,倒是十分惱怒。此時他不得不站起來,從神情中依然能看出不甘不願,甚至還有幾分不屑。


    「太子妃這話恕下臣不敢接受,下臣是大寧官員,亦是陵州百姓的父母官。臣方才所言也不過是最壞的打算,不知太子妃是否已經知道,陵州與外界的聯絡全部都被敵軍截斷,我們徹底變成一座孤城了。縱使死守不降,過不了幾日,等城內所有物資耗光,整個陵州城都會不戰而亡。既如此,也許投降了,陵州百姓還有一條生路。」


    詞萱冷冷質問:「已經到了物資耗光的那一天了嗎?還未到你如何知道我們撐不過去?」


    「我。」秦通判立時啞口無言,這回終於有些急了。「如今,陵州城外無救援,內隻剩殘兵殘將,亡城不是顯而易見之事嗎?」


    詞萱怒極反笑,「若人人都似秦通判這般貪生怕死、不思作為,那陵州確實是必死無疑。」說著,她環視議事廳中的其他人,高聲問道:「不知在座的,還有幾人準備投降?」


    她目光所到之處,令人膽戰心驚,不自覺低下頭,隻慶幸自己方才尚未發言。


    「既沒有,那本妃就當你們都是願意堅守陵州,同仇敵愾,與陵州同生共死了。」說著,她轉向秦宏,眸光陡然變冷,道:「通判秦宏,貪生怕死,意圖動搖陵州官民抗戰決心,讓出大寧疆土,其心當誅。今大難當前,本妃不願生殺孽,但秦宏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杖責三十大板,革除通判職務,其家產抄沒充公。即刻行刑。」.


    秦宏不可思議愣怔一下,隨即大聲反駁道:「您隻是太子妃,一個婦人而已,無權懲處本官。本官不服。」


    蘇詞萱冷冷一笑,亮出太子令牌,「是嗎?那這枚太子令牌呢?來陵州前太子將令牌交與本妃,見令牌如見太子,各位還不跪下行禮嗎?」


    這下所有人都驚住了,陵州雖然距京城有千裏之遙,但再遙隔千裏也知道如今是太子監國,太子將如此重要的令牌交與太子妃,無異於讓太子妃手執尚方寶


    劍!


    程郡守先反應過來,慌忙下跪道:「臣參見太子殿下。」


    程郡守是陵州最高長官,連程郡守都如此,其餘人隨即也跪下來參拜。


    瞬間,秦宏一個人呆呆站著,顯得十分突兀,臉上顏色更是精彩紛呈。


    「怎麽,秦通判見了令牌不參拜,是想要造反嗎?」


    這一頂帽子扣下來,他終於頂不住,撐著肥胖臃腫的身子,跪下來:「下官參見太子殿下。」


    蘇詞萱這才微微一笑,看向程郡守,道:「程郡守還不立即吩咐衙役來行刑、抄家?」


    「是,臣遵命。」


    蘇詞萱伸手示意他和其他官員起來,程郡守立即吩咐府衙中的衙役將秦通判拖下去杖責三十大板,又派兩隊人馬去秦府抄家。


    一個女子處事如此果決利落,根本不給秦宏任何反抗的餘地,在場的其餘官員都暗自心驚,當看不到被拖走的秦宏身影後,他們才發現自己已經是一身冷汗。


    外麵傳來杖責聲,讓人聽得心驚肉跳,詞萱麵不改色說道:「諸位都聽見了,若日後還有企圖動搖抗戰決心的,秦宏便是你們的前車之鑒。不但如此,陵州這一空前絕後的大難,必定會刻進史書裏,我希望大家是名垂千古而不是遺臭萬年。陵州能否堅持,能否挺過這個難關,全仰仗在座的各位了。望大家官民一心,一同對抗賊軍。縱使老天不長眼,我們敗了,也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本妃亦如是!」


    她那一句「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本妃亦如是」,深深震驚了所有人,讓大家心中湧起無限的熱血,一個嬌弱女子尚且能如此,何況他們七尺男兒?


    「是,太子妃,臣等定當竭盡所能,抗戰到底。大寧子民,隻能站著死,絕不跪著生!」程郡守為首的首先立下誓言,其他官員隨後大聲附和。


    見此情景,詞萱一直緊緊提著的心髒終於慢慢歸於原處。誓言易立,但想做到,事情便必須落到實處。


    接下來,詞萱讓程郡守及相關官員盡快將陵州糧倉所餘全部糧食以及陵州城內所有人全部統計出來。糧食是至關重要的問題,城內會不會發生內亂,關鍵就看是否還有糧食果腹。


    這時,突然有個人站出來說道:「太子妃,下官府裏不少田莊去年收成甚好,倉中還有不少餘糧,去除下官府中上下的口糧,剩下的下官願意全部捐出來,以解陵州燃眉之急。」


    詞萱看去,是一個年輕英俊且堅毅的男子,目光中是堅毅的希望。


    詞萱心裏大喜,立即說道:「太好了,你能有此胸懷,是大寧之幸,亦是陵州子民之幸。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不敢當,下官孫懷睿,是陵州縣縣令。」


    「孫縣令年少有為,更難得年紀輕輕有如此胸懷見地,若人人能似孫縣令這般熱血為國,何愁不壯我國威?便是趕走月羅賊,亦指日可待!」


    被詞萱如此誇讚,孫懷睿麵色微紅,低著頭不敢再抬眼看詞萱,「太子妃甚讚,下官慚愧,隻是略盡綿薄之力。」


    如此一來,其他官員也坐不住了,先是程郡守也表態說要捐出府中餘糧,接著便是剩下的人也紛紛說要捐出家裏餘糧。


    詞萱心裏大喜,她不是沒有盤算過陵州官員士紳府裏的糧食,這些大門大戶人家田莊甚多,囤積的糧食也多,如果能把這些人家府裏的糧食也弄來,陵州指定能撐得更久。隻是苦於不知道如何才能讓他們心甘情願把糧食捐獻出來,沒想到,這一下,就都有了。


    這一切,還得歸功於眼前這名年輕的縣令孫懷睿,她心裏暗自發誓,若能順利度過此官,她一定要上書羅涇辰,說明這裏發生的一切,當封賞的,一定要大加封賞,方不負他們為大寧的一腔


    熱忱。


    不多時,去秦府抄家的衙役們回來了,各式金銀珠寶不用說,聽說秦府糧倉就有三十多個,遠的命人去搬來,近的直接換鎖貼封條。


    詞萱欣喜若狂,她想,陵州定然不會出現糧食斷絕後吃人肉的局麵。她以前看過野史,裏邊有記錄被困孤城,斷糧後食人的場麵。這次她自己被困孤城,才深深明白那種糧食斷絕的恐懼,更害怕曆史重演,她暗暗發誓,隻有她還活著,即使隻剩下半條命,也決不允許這樣殘酷的事情再次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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