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九笙這聲,時間是在詢問要不要動手。


    「閣下可否告知,高老爺找本公子進府,究竟所為何事?」羅涇辰穩坐於車內,平靜問道。


    「老爺說是絕頂好事,公子去了就知道了,還請公子莫要讓事情變得難看。」


    「這麽說,本公子還非去不可了?」


    「公子正解。」


    「九笙,你們可有把握?」羅涇辰淡淡問道。


    「公子,絲毫不在話下。」九笙說得十分輕鬆。


    「動手吧。」


    「是。」九笙等的就是這句話,這高知府也太霸道,竟然強行派府兵攔路,他忍了很久了。


    九笙長劍出鞘,便飛身向高府的那些府兵攻去。其他護衛在那一瞬也都齊齊拔劍,那些府兵沒想到他們竟然敢來真的,自是十分惱怒,敬酒不吃吃罰酒!


    外麵冰刃交接的聲音不絕於耳,蘇詞萱平靜坐著,麵無表情。更大的場麵她都經曆過了,這實在不算得什麽。


    「萱兒,在想什麽?」羅涇辰始終緊緊握著她的手,他記得那年送三公主雲儀出嫁,回宮的路上遇到了刺客,他和她也是同坐一輛馬車,她當時害怕得瑟瑟發抖。如今,外邊激戰比那晚更甚,她卻如此雲淡風輕,羅涇辰心中五味雜陳。


    蘇詞萱回神將目光聚焦在羅涇辰身上,似笑非笑說道:「在想高小姐眼光不錯,一眼就相中了皇上。皇上亦是豔福不淺,到哪裏都能招蜂引蝶。」


    「萱兒吃醋了?」羅涇辰笑看她。


    蘇詞萱自嘲一笑,「那倒沒有,皇上後宮美人無數,我若連這都吃醋,豈能吃得過來?」


    見她這毫不在意的模樣,羅涇辰眼底黯然。


    「不會有美人無數,詞萱,我的後宮隻有你一人,也隻要你一人。」


    蘇詞萱聞言有片刻鬆怔,忽然想起當日他娶她時還同時娶了宋敏蓁,後又有李婧容,她方才竟然險些就信了他的信誓旦旦。


    「這話,恐怕皇上自己也不信吧。」蘇詞萱淡淡說道。


    羅涇辰知她不信,也明白他娶她的那天還一同娶了宋敏蓁這事她始終記著,他無可辯駁,想著,隻要她在他身邊,他用長長久久的餘生來回答。


    外邊的打鬥聲漸弱,羅涇辰掀簾看,高府的府兵大多七零八落倒在地上。九笙他們出手很有分寸,不傷人要害,但是會讓他們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那幾個還站著的府兵,麵露懼色,手裏緊緊握著冰刃,卻不敢再靠近九笙等人。


    羅涇辰冷冷一笑,這個高知府如此做派,強行派府兵半路攔截,可見其橫行霸道。可得,派人好好查一查了。


    「還來嗎?」九笙好整以暇看著那幾個府兵,看起來氣定神閑,不光是他,所有的護衛都毫發無傷。府兵們第一次遇到如此高手,饒是他們再遲鈍,也明白馬車裏的公子恐怕非同一般,身邊的護衛都是臥虎藏龍,其身份可能是連他們知府老爺都惹不起的。


    為首的一人咬牙說道:「撤。」


    幾人拖起地上的兄弟,連滾帶爬,十分狼狽。


    九笙對他們背影說道:「回去告訴你們知府老爺,請人可不是這麽個請法,地方父母官可不是這麽做的。」


    為首的府兵顯然身子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回走。


    「陛下。」九笙看見羅涇辰,便等他示下。


    「到京城,派人好好查查高通渠。」說完,他放下簾子。


    「是。」


    九笙和其他護衛都各歸各位,繼續趕路。


    卻不想,沒走多遠,馬車又停下來了。


    羅涇辰微微皺眉,問道:「九笙,怎麽了?」


    「


    皇上,梁國睿,睿王。」九笙回稟得有些磕絆。


    蘇詞萱心一動,立時掀簾。公子霽看到她,便笑了,「詞萱,我來送你。」


    蘇詞萱瞬間眼眶便紅了,上馬車前她何嚐沒有想過他,她多想留下一封信告知公子霽她已離開,讓他勿念,可是她怕引起羅涇辰的猜忌,反而會對公子霽不利。她曾經害得公子霽無端遭受二十天的軟禁,如今想想依然是愧疚和心有餘悸,便思量著,罷了,就當她薄情寡義吧,也正好斷了公子霽的念想,明白她是不值得的,好好去過他的人生。


    但在看到公子霽出現的那一刻,她還是心軟得一塌糊塗,而且,滿懷愧疚。


    「皇上,我去與公子霽告個別。」蘇詞萱看向羅涇辰,眸中含淚,滿目央求,還有不可言說的顧慮。


    羅涇辰麵色隻是微微沉了一下,而後說道:「去吧。」


    聞言,蘇詞萱想也沒想,便三步並兩步下馬車。見她如此迫切的模樣,羅涇辰的心重重下沉,公子霽在她心裏,這般重要和與眾不同,那一瞬間,他感覺心髒被狠狠勒住了一般。


    蘇詞萱幾步便走到公子霽麵前,「公子霽,對不起,沒有給你留下隻言片語就不辭而別了。」


    「我明白,不怪你,詞萱。」


    「這一別,山長水遠,也許再無相見之日,我會好好過好每一天,公子霽,我希望你也一樣。在我心裏,早已把你視作可信賴的兄長,可許我喚你一聲霽堯大哥?」


    公子霽雖心下苦澀黯然,麵上卻輕輕一笑,如春暖花開,「自然可以,作為兄長來守護,亦是極好。」


    蘇詞萱微微錯愕,繼而便是一陣愧疚痛楚。「霽堯大哥,我盼望你一生都快活無憂。莫要讓日子孤單苦長,定要找到與你心心相印的姑娘,一起過歲歲年年。我聽說梁國有很多美麗熱情的姑娘,以後有了好消息,定要告知於我,可好?」


    她那聲「可好」剛落,右肩便被一隻大手攬住,蘇詞萱回頭,是下車而來的羅涇辰。


    「睿王,萱兒對你如此牽掛,可莫要讓萱兒失望,日後有了睿王妃,千萬記得讓人送書信來,朕和萱兒,一定會備上誠摯的賀禮。」羅涇辰說的確也是出自真心。


    「好。」公子霽雖然笑著,但眸色黯然,最後認認真真看一眼他心愛的姑娘,然後對羅涇辰說道:「陛下請永遠記得你昨晚對我的承諾。」


    羅涇辰看了一眼詞萱,將她抱得更緊,擲地有聲道:「朕永誌不忘。」


    上了馬車後,蘇詞萱忍不住掀簾回看,心中有無盡的難過,隻能默默祝福。世事如紛擾,卻總有塵埃落定,兜兜轉轉,她究竟還是被羅涇辰找到,一世糾纏。可她也無限盼望,公子霽能遇到一個真正屬於他的姑娘,共度歲月漫長。


    這之後,路上還算太平,偶爾一些山路有毛賊出沒,都被治的服服帖帖,有個別還被送到了官府。所到之處,大都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一片安寧向榮。


    又連續趕了五六天路,終於到了京城。


    京城果然不同別處,京郊外便已經熱鬧起來了。聽著馬車軲轆聲越漸被淹沒於各種談話吆喝,蘇詞萱心裏驟然一動,她急忙掀簾往外看,路上行人、車馬往來絡繹不絕,而前方不遠處,她猝然看到了高高聳立的城牆,以及城牆下深似海的城門。


    到京城了!這座城,會是她的歸宿嗎?還是她再也逃不出的束縛?看著城門越來越近,蘇詞萱心底卻越來越慌。一旦進去,她便再也不能行止隨心;一旦進去,便是重重規矩體統;一旦進去,便是數不清的明爭暗鬥假笑逢迎;一旦進去,身不由己,她將如行走於深淵側畔,前後無援,一不小心便墜入無底深淵。


    蘇詞萱渾身發寒,任何的心裏建設在這一刻土崩


    瓦解,她原本就孑然一身,進了皇城踏進皇宮,在冰冷逼仄的皇權壓製下,她根本無法再掌控自己的人生,也看不見任何未來,這才是她最恐懼的,亦是她最無力的。


    忽然,冰冷的手被溫暖包裹起來,她卻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羅涇辰驚覺她的冰涼,見她滿目不安定和退卻,羅涇辰麵色微沉。


    「萱兒,手怎麽這麽涼?」


    蘇詞萱看他,又好似沒有真正看他,目光恍惚著,「羅涇辰,我,我不想進城。」


    羅涇辰頓時周身血液凝滯,她終於還是說出了心裏話,而更讓他心痛的,是她始終沒有嚐試去相信和依靠他,始終割裂著她與他的關係,從未想過,她身邊有他從未孤立無援。


    「萱兒,別怕,有我在。」他將她帶入懷裏。


    蘇詞萱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安定下來,她不敢放任自己將命運賭在他身上。可是身下的車輪滾滾往前,她感覺自己仿佛正在向無底深淵靠近。


    「皇上,可否答應我一件事?」她迫切想要得到一個承諾。


    「萱兒,你說。」


    「如果有一天,你對我的情意不在了,便任我去留,好不好?」


    羅涇辰靜靜看她許久,斬釘截鐵說道:「詞萱,不會有那麽一天的。」


    帝王情愛,最是不能長久,他又怎知不會有那麽一天?


    「可是如果有呢?」


    「萱兒,對我這麽沒有信心嗎?」


    「皇上誤會了,我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她幽幽說道。


    羅涇辰歎息一聲,將人抱得更緊,說道:「好,我答應你。」


    蘇詞萱從羅涇辰懷裏起來,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口說無憑,皇上給我寫一份承諾,好不好?」


    「萱兒,你可知道,君無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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