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事,就剛才說的地方,你先帶我過去看看吧。”


    安然甩了甩手,收回突然發散的思緒,若有所思地看著手掌。


    盡管那位老主教已經離去,不過來自對方皮膚下的巨大反震,至今仍有一絲殘留在他手上。


    “請稍候,在下將為您開啟地脈走廊。”


    言罷,奇可的麵孔光芒暗淡,自牆壁之上隱去。


    安然走入地脈走廊,下一刻,出現在一座孤零零的建築物前。


    哪怕夢公館有奇可這個管家古靈在,更有能夠長時間自我維護修葺的自律係統,按理說,無論哪一座建築物都不該給人以“荒涼”之感。


    可是望向眼前近乎四方的建築物時,安然皺眉再三,他感受到了一種切實的蒼涼。


    更準確地說,這座建築物缺少“人氣”。


    他看向麵孔在建築物大門上浮現出來的奇可:“上一次有人來這裏是什麽時候?”


    奇可的亮度瞬間提高了八分:“請稍等,奇可正在為您查詢中……查詢完畢,上一位來到這裏的是卡維爾·艾德裏克,距今641年前。”


    “……噗!!”安然當場就忍不住了,“多……多少年前?”


    “641年前。”奇可閃爍著,亮度漸漸恢複正常。


    “所以在那之後的六百多年裏,艾德裏克就從來沒人來過這裏?!”


    “正是如此,安然閣下。”


    沒有插件的奇可聲音很是平靜,幾乎聽不出半點起伏:“當然,您可以完全放心,除非遇上特殊情況,否則,這裏的設備每年都會更新一次,您可以隨意地使用它們。”


    六百多年無人使用……卻還是每年更新?


    壕無人性啊!


    安然總感覺這時候非得吐槽一句什麽,然而千言萬語都已經到了嘴邊,最後隻匯聚成了一顆圓坨坨的檸檬。


    “好吧,從某種意義上說,也算是便宜我了。”


    放下糾結,安然走入四方形的武館,充滿流線型美感的照明網絡首先映入眼簾,此外便是錯落排布的水晶立柱,表麵時刻流淌著數不清的符文,也許是六百年間一直有更替的緣故,館內的建築風格非但不顯古舊,反而還彰顯出幾分超越時代的現代感來。


    這也是和那位老主教過招之後,安然心血來潮迸發的靈感——


    毫無疑問,蒼藍是一個魔法技術極其先進的文明。


    古老的魔杖濃縮成了細小的超越模塊,讓即便是一隻手環、一枚戒指、一副眼鏡,也能成為釋放法術的媒介,從而令魔法真正走進了千家萬戶。


    製式化、輕量化的升華芯片技術,讓施法者徹底從古典法師蛻變為現代術士。


    術士冥想有專門的引導設備,研究法術有對應的虛擬幻境,各種“周邊”可謂一應俱全,隻要付出足夠的代價,甚至還能享受專門的私人定製服務。


    那麽……


    對於魔力依賴相對較弱的苦弱術士,難道就沒有相對應的訓練設施了麽?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一向秉承著模塊化、現代化的蒼藍,又怎麽可能隻用原始落後的手段去修行?


    “果然是來對了地方。”


    雖說六百多年來,艾德裏克連一位苦弱術士也沒有,然而根據安然的觀察,這座“武館”分為了多個分館,每個分館裏的訓練設施,最起碼也夠數十人的使用。


    現在。


    全部歸我了!


    當然,即便是苦弱術士仍舊需要魔力的輔助。


    因此場館中的大部分儀器設備,對於安然而言隻是比較酷炫的擺設。


    但真的很tm酷炫。


    “重力渦流發生器……義體臨時保養艙……魔導強化加速器……魔力脈流超頻輔助裝置……呃,原來魔力也可以超頻的嗎?”


    一邊嘖嘖稱奇一邊閑逛,沒過多久,安然就在奇可的指點下,找到了他需要的設備。


    【招式記錄儀】


    相比起之前那些設備的功效,這一台看起來就要單純許多。


    顧名思義——它就是用來記錄招式的儀器。


    記錄儀上的立體掃描裝置,能夠記錄下魔力、氣血、肌肉等各方麵的變化,然後無數次地重現出來,讓哪怕隻是一時的靈感,也能夠變作長久的記錄固定。


    當然了……


    理論上也可以記錄別人的招式。


    隻不過,現階段的招式記錄儀占地麵積極大,並且結構頗為脆弱,掃描裝置探查不了太遠的距離,還遠無法做到“遠程偷師”的地步。


    “您要記錄什麽?”奇可問道。


    “這個。”


    安然伸出先前與老主教碰撞的右臂,然後又伸出左手一點:“準確的說,是這裏。”


    奇可麵孔上的微光閃爍不停:“?”


    如果它沒有看錯的話……


    安然指著的地方好像是他右手的手腕。


    “安然閣下,我不理解。”


    奇可還有後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來。


    您的招式呢?


    這是招式記錄儀,不是照相機啊!


    “我也是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能不能實現都不知道,你自然不太可能理解了。”安然渾不在意的擺了擺左手,微笑道,“我修煉武術的時間還很短,大部分時候隻是在瞎琢磨,因此我所掌握的招式相當零散,往往是想到一個才去練一個,至於練不練得成又還是兩說。”


    “根據我的判斷,剛才和我過招的那位老先生,他應該已經練成了震勁,當然在苦弱術士的體係裏麵,那應該是某種固化在肌肉中的防禦反擊術式,涉及到魔力的流動,而不是純粹的武學招式。”


    奇可靜靜地聆聽著。


    因為它還是聽不懂。


    “所以……您的意思是?”


    “眾所周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故而他的招式在攻擊到我的時候,常理而言,我體內會產生一股完全相反的震動。”安然斟字酌句將先前突生的想法描述出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盡量維持住這股相反的震動不散,是否可以用設備記錄下來,並反推出那位老先生的招式?”


    他之前和老主教對招時,並非是故意多退出十步,搞什麽扮豬吃虎的把戲,而是調整氣血的流轉,暫時截停那股反向的震動。


    這確實很艱難,好在他做到了。


    “應該……不可能吧?”奇可古井無波的聲音帶上了一絲疑惑。


    眾所周知……常理而言……


    這是它知道的那個周知,那個常理麽?


    “無論如何,在下先為您開啟儀器。”稍一遲疑,奇可還是忠實地執行了安然的要求。


    “我也是這個意思,先試試看再說。”


    見記錄儀上一道道光芒亮起,安然滿意地點了點頭:“就算能夠捕捉到反向震動,能不能逆向推出震勁的運作方式也不好說,畢竟一個是以魔力驅動的法術,另一個則是純粹的武術,兩者之間還是存在著差別的。”


    一時間,場館中寂靜無聲,唯有機器在嗡鳴。


    震勁,嚴格來說並不是一種招式,而是一類防禦手段的統稱。


    畢竟武人不管怎麽鍛煉,擁有著開碑裂石的破壞性手段,肉體凡胎,終究還是武人最大的破綻。


    苦弱術士可以將特定的防禦術式固化,銘刻在血肉骨骼之中,隻要體內還有魔力在流淌,被動防禦術式就會自主發動,時時刻刻保護術士的安全。


    但是安然做不到。


    他就是一個普通人,真正的肉體凡胎。


    尤其是他並沒有魔力天賦,哪怕能以蠻力壓縮空氣,在短時間裏,形成類似於魔力護盾的手段,可無論是效率還是時間,都遠無法與真正的法術相媲美。


    假若敵人的速度反應不如他也就罷了,如果將來遇上速度反應都超越他的……壓縮空氣牆難以阻敵,脆弱的肉身,必然會成為最致命的威脅。


    掌不掌握震勁,可謂是天差地別!


    “如果能夠推導出震勁來,那麽在非想非非想的狀態下,我隻需要付出極少精力,就能在皮肉下布置一層無形防禦,大大提升我的生存能力!”


    感受到記錄儀掃過自己的右臂,安然心中默默地計算著。


    對於各種保命的手段,他一向報以最大的熱情。


    就好比之前多次建功的“搬山”,究其本質而言,不過是壓縮空氣牆的活用,歸根結底,還是得歸類到防身術的範疇中去。


    “希望能夠成功吧……”


    招式記錄儀上,一段微弱的波動漸漸浮現出來,安然的眼神漸漸明亮。


    ……


    墟域。


    無名遺跡。


    “能處理的大部分都處理了,但是那個深潛神官沒有找到,他們看起來密謀已久,如果今天把他放跑的話,不能說是危險,隻能說是後患無窮。”


    一位身著血色披風的治安官,四下檢查許久,忍不住眉頭蹙起。


    其他治安官三人一組,各自戒備,警惕地打掃著戰場。


    他們接到舉報後就已迅速趕來,搗毀了無眠者的據點,按說已是驚人的收獲,然而,最關鍵的那位深潛神官極其狡猾,明明已經身受重傷,卻還是屢屢出人意料,一再從他們的追捕下逃脫!


    “他應該跑不了太遠,多半就躲藏在附近。”這位血色披風治安官摩挲著下巴陷入沉吟,“墟域不同於現實,無眠者的許多手段難以動用,他能逃到現在已是極限,嗯……等一下!”


    他驀地握緊拳頭,流露出興奮之色:“你們仔細回憶一下,他雖然一直在逃竄,幾次跑進錯亂空間,可實際上,他走過的路線連接起來的話……”


    “一個圓!他在帶著我們繞圈!”


    “而這個圓圈的內部,恐怕就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這片區域我們繞了很久,顯然那個地方不是常態下可見,一定還隱藏著更多秘密,恐怕不止是保住他性命那麽簡單……”此時此刻,血風衣治安官反而小心謹慎了起來。


    在麵對邪教信徒的時候,越是臨近真相,就越是需要慎重。


    如若不然,他和他的這群兄弟們,早已不知丟了幾次命!


    “隊長,不愧是你啊。”


    在血風衣治安官身後,傳來一聲感慨:“不然,可能還真發現不了這個秘密。”


    血風衣還沒來得及回應,突然一隻手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什麽?!”


    “隊長啊,你知道得太多了。”


    身後之人歎息。


    感受到精神在迅速消散,血風衣不禁目眥欲裂。


    他拚盡全力回過頭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麵孔,以及對方眼中浮現的神秘符文。


    “你……你是什麽時候……成為了無眠者?!”


    那人平靜地搖了搖頭,手起掌落,將血風衣治安官的身軀撕碎:“無眠者?可不要拿我同那群美夢家相提並論,我從來都不是無眠者,也不屑於成為無眠者。”


    做完這一切,他才又平靜地低語道。


    “隻不過這一處牧場對我很重要,所以暫時還不能讓你們摧毀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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