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爻瞬間蘇醒。


    微微張口,那七魄合一的小人被他吞入腹中。


    扣住一把劍。


    白光一起,盤旋向上,緊接著化作一片劍氣星穹,千萬道劍氣齊下落,是星穹傾倒。


    一道劍氣之下,磨滅諸多小鬼。


    而那金甲神人隻是伸手一抓。


    劍氣星穹被捏碎,劍光破碎成寸寸螢光,被風吹拂消弭於忘川河畔。


    金甲神人從忘川河畔,跨過奈何橋頭,瞬間就已出現在徐仲等人身前。


    其人高聳巍峨,如同山嶽。


    “是鎮守奈何橋夜遊神。”有蘇玨抱緊尾巴,牙齒打顫:“完了完了,被抓到的話,免不了要喝一碗孟婆湯然後再打回陽間去。”


    “孟婆湯?”


    三途川的河水流淌過奈何橋,奈何橋頭有神女孟婆在販賣茶水。


    而奈何橋兩畔,陰差在押送魂魄,維持秩序,除卻陰差之外,還有日夜遊神一十六位鎮守此處,防止有人進入酆都撈人。


    來的,是奈何橋上的一位夜遊神。


    “法天象地!”


    施爻也在不斷變大,他身上的衣裳也跟著在變大,想來是一件寶衣。


    轟!


    一人一神對了一拳。


    衝擊波形成漣漪,在忘川河畔蕩漾開,激蕩而起的忘川河水凝露成了一把長槍,被夜遊神抓在手裏。


    施爻和夜遊神對了一拳之後,直接被打飛出去,而他飛出去之前,伸手一抓,就把洞府攤開的層層洞天抓在了手裏,緊接著塞進了五曜之中,隨後撒腿就跑,縮地成寸,縱地金光,隻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了。


    夜遊神急忙施展法術追趕,而被塞進五曜之中的洞天重新攤開,層層嵌套,可望而不可即。


    一縷縷死氣進入,襲擾,化作孤魂野鬼,青麵紅瞳,赤發披肩,煞氣環繞,以血肉為食,直撲一人一妖而來。


    有蘇玨狐口一張,吐出妖火,焚化野鬼。


    “施爻受了傷,夜遊神的法力借他血肉化成了鬼怪。”


    有蘇玨說話的同時,也催促著徐仲施展法術。


    無奈他體內法術太多,一時間竟不知道該用哪一種。


    “擤氣!把這些陰煞之氣煉化成擤氣。”看著徐仲茫然模樣,有蘇玨便做提醒。


    徐仲激發擤氣烙印,一呼一吸皆有定式。


    呼出一口氣,變化成風,蕩碎鬼怪,吸一口氣,鬼怪隨風進入肺腑,隻可惜他未開金曜密藏,無法錘煉。


    久而久之,擤氣渾濁無比,難以催動。


    一人一妖在洞天之中,以法術幫助施爻鎮壓傷勢。


    漸漸沒有陰煞之氣化為鬼怪進入,想來是施爻成功脫險。


    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有蘇玨就發現端倪,人立而起,一隻前爪指向上方。


    “有東西!”


    徐仲順勢看去。


    頭頂心髒幻化成火曜星,火曜星高懸,散發無上神光。


    他們此刻正身處於火曜密藏之中。


    而火曜星上,存在著一道霞光,倒映出一具人影來。


    “或許是施爻的原身。”徐仲如此猜測。


    那人影也發現了徐仲和有蘇玨,走向霞光之中,接著長出了血肉魂魄。


    “我叫司徒南,璿徽洞天之主……”


    司徒南正要說些什麽,下一刻就匆匆散去血肉,重新化作一道霞光,遮蔽氣息,藏匿倒影,肉眼再難看見。


    接著徐仲他們就看見一隻大手穿血肉避障,出現在火曜星上,抓住這一方洞天。


    他們似乎重新回到了那處山澗。


    層疊的洞天嵌套進徐仲和有蘇玨所處的洞天之中,趨於穩定之後,施爻就從洞天之外走了進來。


    他的身上滿是血汙,更有一道道岩漿從毛孔中湧出。


    周身各個竅穴之中淤結著濃鬱的死氣,進一步化形成瘴妖,瘋狂的吞噬肉身的靈性,而與之相抗衡的是竅穴顯化的小人,他們不斷地將瘴妖驅趕出體內。


    至於更深層次的傷情,徐仲和有蘇玨根本無法觀察。


    這已經不是肉身的傷情了,而是道傷,是夜遊神留在施爻體內的酆都大道。


    這些道傷時時刻刻都在腐蝕著施爻。


    而他麵色陰翳,用簪子打開了丹房,取出一枚枚丹藥來,吞服了下去,看向徐仲和有蘇玨的瞬間頓生殺念。


    “他們見過了司徒南,難說司徒南會不會在他們身上留下後手,我應該把他們全部殺死才對。”


    “隻可惜我未曾將七魄全部轉化成人魂,更是受了道傷,我需要養傷,也需要徐仲的智慧,他讀的書多,能夠幫到我。”


    有蘇玨抱緊尾巴和徐仲麵麵相覷,他們當然不會以為這麽私密的話是可以說給他們聽的。


    那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懂得控製自己的言行,心中所思,就不假思索地全部說了出來。


    “他有魄無魂,所以不懂得掩飾情緒,煉魂不成,所以不懂得如何掩藏思維。”有蘇玨放下鬆開尾巴。


    這一刻,施爻在他們麵前是透明的,透明的思維,透明的情緒,而這一切,施爻自己並不知道。


    “等我幫徐仲的知識吃透,再送他們上路。”施爻搬運法力,運行周天。


    火曜密藏綻放神光,各個竅穴中的瘴妖紛紛被排出體外;意念一動,金曜密藏神威顯現,盤旋在竅穴之外的死氣被送到肺腑中,化作濁氣從口腔中被吐出,而瘴妖被吸收,壯大擤氣;木曜密藏煥發生機,修複髒器傷情,吞噬骨血中酆都的死氣,為其賦予生機;水曜密藏鎖住周身精氣,避免道傷之下,精氣流失,同時壯大肉身精氣,讓體魄更加強大;而土曜密藏統禦其餘四曜,調節一切……


    五曜形成一個閉環,不斷壯大施爻的生機。


    肉身的傷能夠治好,道傷卻難以醫治。


    “我人魂雖然殘缺,但也能儲存智慧,何不如將徐仲的腦袋挖出,直接吞噬他的智慧……”一念既起,就要行動。


    徐仲心頭一緊,有蘇玨再度抱住下放的尾巴。


    正當施爻付諸行動之時,突然神色一變:“業障,我的人魂為何積累了業障?”


    他煉魂失敗,連煉成的人魂也是殘缺的。


    業障垂落,讓他人魂失守,一瞬間各種念頭紛至遝來,他稍作推算,得知結果很是不忿。


    “竟然有小鬼從我打通的酆都通道中逃出來,在人間造下了殺孽,平白為我添了業障。”


    他人魂不全,更是沒有天魂承載業障,業障落在人魂之上,處理不好,就會引爆業障,引來天譴,屆時天雷滾滾,他定然承受不住。


    他思維如電,快速思索,最終看向徐仲和有蘇玨:“酆都正在找我,我體內又留有道傷,一旦我出手,必然會被酆都察覺,不如就讓這小狐狸和小鬼下山去,把那些小鬼殺死。”


    聽到此處,有蘇玨放下心來,鬆開尾巴,徐仲也是如此,心頭一喜,隻要離開這洞府,還不是天高任鳥飛。


    “需得在他們身上留在法術種子,掌控他們生死才行。”


    施爻敲定了主意,旋即開口道:“我受了傷,需要閉關一陣時間。”


    “我從酆都離開之時,看見陽朔境內有不少妖魔鬼怪為禍人間,在我閉關之時,你們就下山去,降妖伏魔去吧。”


    他用簪子從洞府中劃拉出一方洞天。


    劍閣顯現,寶劍林立,劍氣收斂,除卻寶劍之外,還有其他法寶。


    施爻從劍閣之中取出一把劍,交到徐仲手中,並借此用極其隱秘的手段,在他體內種下道種。


    “一旦他們談及我的名字,或者是離開陽朔,就會被攝魂種子反噬,竊取魂魄。”


    他心中這樣想,透明的思維,難以控製的身體,讓他直接說了出來。


    徐仲接過寶劍,顯得欣喜若狂。


    “此劍,名為玄光。”施爻介紹著:“原身後煉氣而先練劍,這是他十二歲到十六歲時所用,是這劍閣中唯一可以在五曜境界使用的寶劍。”


    “隻需注入一絲靈氣,就有劍光升騰斬敵,此劍借你,望你能秉持正道,為世人除魔。”


    徐仲拇指推動劍格,使玄光出鞘一截,淩冽寒光倒影出他的麵容來。


    施爻又看了看有蘇玨,想了想,從劍閣中取出一隻撥浪鼓,瓔珞垂珠,環配叮當。


    “此物玄妙,一聲震魂,兩聲蕩魂,三聲攝魂,四聲追魂,有無上神威,但切記,不可過四,過四必死。”


    和徐仲用的同一種手段,在交接法寶的時候,給有蘇玨種下名為攝魂的法術種子。


    想了想,又取出一些靈丹妙藥和符籙來:“若是遇到大疫,就以符水厭(ya)之。若是有折壽泄陽之人,就以丹藥養之……”


    符水,是符籙之道,召神劾鬼,降妖鎮魔,治病除災,有無窮妙用。


    這一法術,銘刻在徐仲的水曜密藏之上。


    徐仲接下符籙,而小狐狸接過靈丹妙藥。


    “如此,我就稍微放心了。”施爻對自己的安排很是滿意。


    但他高興沒多久,又有更多的業障垂落在人魂之上。


    “你們快快下山。”施爻有些著急了:“妖魔為禍人間,這是一等一的大事,懈怠不得。”


    隨手一揮,他們就被從施爻手掌上升騰而出的烏雲送出了山澗,飄飄蕩蕩之下,直接回到了徐仲的那間竹屋之中。


    落地之後,烏雲返回山澗。


    “呼……”


    有蘇玨和徐仲都緩了一口氣,整個人癱倒在地,身後沁出不少冷汗來。


    “活過來了。”有蘇玨如釋重負。


    “這施爻到底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變得這麽壞?”


    一開始被施爻裹挾帶入洞府之時,他還懵懵懂懂,待人和善。


    怎麽突然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動輒就要打殺自己。


    “他帶走你那時,魂魄初生,蒙昧而良善,等到他鞏固修為,定住體內靈光之後,就已知曉善惡,好妒,好忌,有了貪念,沒人引導,就生了惡,而等他煉魄為魂之時,善惡觀念就已經定型了。”


    就像是剛剛出去的孩子一樣,對善惡沒有概念,需要他人引導,若是無人引導,就會隨心所欲,被欲望吞噬而成為惡。


    施爻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我們接下來怎麽辦?真要和那個施爻說的那樣,去斬妖除魔?”有蘇玨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晃動尾巴。


    “他人魂殘缺,又無天魂承載因果,業障容易被引爆點燃,我們或許隻要他業障被引爆,等他被天雷劈死我們就自由了。”


    徐仲聽完有蘇玨的話直搖頭:“恐怕等不到那個時候,我們就會被他殺死了。”


    “一旦他人魂積累的業障超過承受極限,考慮到自身安全,他一定會自己出手解決這些妖魔,即便會引來酆都的日夜遊神。”


    “而我們,會比那些妖魔死的還要早。”


    一旦危及自身,哪裏還會考慮暴不暴露這種問題。


    “所以我們要用最快的速度,降妖除魔才對。”


    話音剛落,徐仲便已起身,抓住有蘇玨的脖子,把她提到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帶著一把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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