嗥!


    淒厲的慘叫聲從深淵之下傳出。


    真衍和尚心有所動。


    顧不得去追究中年人和蛇妖的去處,他收起菩提樹,把樹杈樹幹抹平,重新化作禪杖,金身廣大,龍象纏身,他手握禪杖,朝著深淵拍下。


    那禪杖起初隻有九尺大小,但瞬間接近深淵,膨脹擴散,那刃邊宛如一朵白雲,漫天遍布,狂濤怒卷,整個深淵在這禪杖之下好像隨時都有崩塌下來一樣,令人觸目驚心。


    而值得他這麽對付的,是一個紅衣女人。


    女人手握巨斧,劈出一道斧光。


    斧光激蕩,力可開山斷流,這巨斧把禪杖劈開。


    “金剛大日如來印!”


    虛空中有人吟唱梵音,浩渺飄蕩。


    而真衍和尚身後金身變化,變作是大日如來。


    那道梵音也越發清晰。


    “嗡、嚩日囉、馱都、鍐……”


    大日如來,無上光明化身,鎮壓一切妖邪。


    金身睜眼,遞出一掌。


    五指是五行,掌中盤陰陽,光明流動在掌紋之中。


    這手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後覆壓一千五百裏,隻為了將鬼母鎮壓。


    “你若是未曾受傷,還能壓製的住我。”鬼母似笑非笑,手中巨斧劈出了一條銀河,天地間所有的光亮都沒入這道銀河之中。


    金剛大日如來印被銀河衝撞著,五指山仿佛斷裂,掌心被劈出一道天河,不斷有鮮血滾落向下。


    鬼母輕輕一捏,那些鮮血被捏成一朵朵寶蓮,被她吞下,而有所遺漏的鮮血鋪撒在地,靈性如潮水,爆發開來,一時間有無數鮮花野草從幹枯地麵生長出來,更是有大樹瘋長,從手指大小長成水桶大小。


    鬼母舔舐嘴唇,意猶未盡。


    她的身體無比通透,通透到可以看清體內五髒六腑,看清神魂居所。


    有道神光從她腦後飛出,一化為三,是一氣化三清之術。


    一氣居於身,護持自身。


    一氣化作妖龍,直取真衍和尚。


    還有另外一氣,這一氣盤旋在深淵裏裏外外,變成一個巨大的罩子,罩住了整個深淵。


    精氣不受控製地脫離,向上飛。


    不論是人還是其他。


    山石失去了精氣,成了齏粉。


    花草樹木失去了精氣,枯萎成了飛灰。


    人失去了精氣,變成了一具具幹屍。


    清氣升騰向上,是絲絲縷縷的光線,像是反方向的雨。


    她在吞噬整個深淵的精氣,把整個深淵都當成了西瓜。


    “今天在此的諸位,你們一個都逃不出去。”鬼母的身體表麵的毛孔變成了一張張嘴巴,吸收著深淵中的精氣。


    而真衍和尚祭起缽盂。


    這口缽盂不斷變大,遮天蔽日,上邊梵文顯化,變成一個又一個力士,他們跳脫出缽盂本身,落在地麵,把還活著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的丟進了缽盂中。


    缽盂裏算是一個獨立的外景。


    同時,金身捏出蓮花一朵,摘下一片花瓣,丟出就變成了一片火海。


    妖龍掙碎火海,撲向真衍和尚眉心。


    而真衍和尚身上跳出十八頭龍象,彼此纏繞,化作龍首象神的龍象神人。


    這龍象神人朝著妖龍就是一拳。


    天上雷霆震動,地麵隆隆作響。


    龍象神人一拳直接把那頭妖龍打爆。


    那靈光盤旋,再度回到鬼母體內。


    這十八位龍象神人撕裂大地,托舉起一片茫茫土地。


    而土地之上,是真衍和尚的金身,以及他身邊大隻小隻,一人一妖。


    金身廣大,生出星辰真火,這座金身蛻變成南無火光如來,所以加諸於身的災厄劫難,都在星辰真火中被燒的一幹二淨。


    真衍和尚跑掉了。


    帶著剩下的人跑掉了。


    這些人裏,卻沒有徐仲。


    徐仲才將從深淵中冒出頭來,就看見鬼母的紅衣。


    鬼母低頭看著他。


    徐仲心頭一跳,下意識想要再施展那一劍。


    然而他沒有劍,而這周遭更沒有劍氣。


    就算他施展出來那一劍,也沒有辦法將那一劍發揮到極致,更沒有辦法斬殺鬼母。


    “徐仲!”鬼母說出來了他的名字。“一個好名字。”


    “您若是覺得名字好,那我把名字送你好了。”徐仲額頭岑岑流汗,心髒砰通砰通跳個不停,他下意識握住心髒,好像不這樣做,下一刻心髒就會跳出來。


    “我有更好的名字。”鬼母摸了摸徐仲的頭。


    下一刻,徐仲筆挺地倒在地上,嘀咕著:“啊,我死了!”之類的話。


    “我和那個鎮壓我的人有過約定,他不殺我,而我也不能殺死他的傳人。”


    徐仲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他整理了衣衫。


    “六千年了,這六千年裏,我沒有一日不在等你。”


    六千年!


    徐仲腦後一涼。


    鬼母不是被白昭矩鎮壓的。


    在白昭矩被封印之前,鬼母就已經被封印在地底三千年了。


    “六千年事隨時移,多了幾分光景,也少了幾分過往。如今我已脫困,就是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鬼母追憶往昔,毫不掩飾自身的殺意。


    這股殺意凝如實質,像是一朵烏雲,遮蔽了天光。


    而下一刻,鬼母攫來一片烏雲,她挾著徐仲,采著這片烏雲向天光遁去。


    禹國百萬裏河山,雄偉壯闊,大江大河,像是大龍俯臥,群山萬壑,有如白虎昂首。


    在雲端之中向下眺望,無限風光盡收於眼底,徐仲生出了一股豪情,這股豪情縈繞在肺腑之中,隨呼吸吞吐,他的劍心如種子一樣萌芽而生長,也像呼吸一樣吞吐出劍意,劍意勾動著半邊天的星光,這些星光有如實質一樣垂落在徐仲的身上,被他源源不斷地煉成劍氣。


    隻可惜他沒有劍,否則就可以把劍氣煉進劍身之中。


    而下一刻,徐仲把劍氣注入葫蘆裏。


    庚金之氣吞吐劍氣,衍化成一口口飛劍,在葫蘆中橫衝直撞地,發出嘩嘩的聲響,像是葫蘆裏裝滿一壺酒。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徐仲感受到自身劍道的生長,那片瓦,似乎能夠承載數十裏的河山了。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他把眼中的景,融進了劍道中,也是一種“躬行”!


    徐仲站在雲端中,嘯出一道擤氣,擤氣如劍氣,攪碎了星光和層雲。


    徐仲收回擤氣。


    周遭的星光越來越暗淡,真實的世界也越來越虛妄。


    穿過一座山。


    撲哧!


    他們撞到了某些東西。


    像是被戳破的泡泡一樣,一股乳白色的氣流不知從何處吹起,吹的徐仲的身體卡擦卡擦地怪響,他的身體幹癟了下去,一團團的靈光從腦後鑽了出來,在呼嘯的風中越飄越遠,是他的三魂七魄離開了身體。


    鬼母出手,在無盡罡風中抓住了徐仲的三魂七魄,重新塞進了他的身體裏麵。


    “是無盡罡風,這種風可以吹走人的魂魄,一般而言,是被用在道門宗派洞天外的靈物。”


    徐仲恍惚著重新控製住自己的身體,然後心有餘悸地感受著吹拂而過的無盡罡風。


    他們駕著雲,已經撕裂了罡風,進入這座洞天的內部。


    徐仲站在烏雲上看去。


    這座洞天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山峰,山峰連通天和地,星辰圍繞著這座山峰運行,日月在這升起落下。


    這山峰中充斥著一股極其強大的劍意。


    這股劍意將整個洞天裏的靈氣也轉化成了劍氣,吞吐靈氣之時,口腔,喉嚨火辣辣的疼痛,肺腑更是如此。


    徐仲全力調動金曜密藏的力量。


    將這些劍氣碾碎成靈氣,護持住自身不被損害。


    “好厲害的劍道!”徐仲低聲說著。


    而此時,一片白光從這座山峰中遁出。


    等白光近在眼前了徐仲才發現那哪裏是什麽白光,而是無數口劍匯聚在一起。


    這抹白光呼嘯而過,環繞著鬼母,想要將她斬殺。


    而鬼母不斷壯大身體,法天象地之下,一手扣住了那道白光,劍氣在手掌之中炸裂開來。


    而鬼母強力鎮壓,捏碎了一口口飛劍。


    這些飛劍稀裏嘩啦地落下,像是一場紛飛破碎的劍雨。


    “何方高人,闖我無極劍宗!”有人踏步而來,整個山體震動,有五口飛劍從山峰的五處地方鑽了出來,盤旋在他腦後。


    這是一套劍陣。


    是劍陣顯化的五口飛劍。


    每一口飛劍裏,都是無數口飛劍。


    “萬劍歸宗?”鬼母眉頭一皺,但她馬上就發現了端倪:“你們學術不通,這萬劍歸宗劍陣缺少了一口母劍。”


    子母劍,這是子母劍結成了大陣。


    隨後鬼母甩動水袖。


    這水袖見風就長,無邊無際,卷動風雲,把那五口劍也收斂其中。


    接著水袖轉動。


    這五口飛劍散成無數的飛劍,紛紛飛向洞天。


    落在地上,就已沒入地麵,而消失不見。


    “缺的不是主劍,而是你們無法調用它!”鬼母看向那座高聳的山峰。


    那是萬劍歸宗劍陣真正的母劍,所有的劍,都是從它的靈性中孕化出來的。


    徐仲施展通幽之術,


    他眼前浮現明晃晃的光暈,應在山峰五處,那五處是萬劍歸宗劍陣劍光遁出的地方。


    “是人體五曜!”徐仲一時失神,他看見那五處地方和人體五曜的規模類似,效用類似。


    這五處地方在不斷地打磨著煉氣士的劍道,在養著一口極其強大的劍氣。


    徐仲眼中潛化出人體五曜來。


    而鬼母則帶著他靠近那座山峰。


    “周荊,出來見我!”


    “周荊,出來見我!”


    “周荊,出來見我!”


    回音席卷整個洞天,洞天簌簌作響。


    下一刻,有一抹靈光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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