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此刻出現的是五城之中的天墉城。


    天墉城於虛空中顯化。


    更有玉樓十二所,於天墉城後湧現。


    “相傳玉京台,是道祖講道之地。”太初至聖皇帝開口說著:“道在玉京衍化,玉京也就是道。”


    “尋常玉京百千年才會顯化一次,天墉城上一次顯化,是一萬五千三百年前的事情了。”


    “這一次,我們算是沾了你們的光。”


    徐仲向天空看去。


    所謂天墉城並非特指一座城,而是以這座城為核心的一大區域。


    山脈逶迤,大河九曲,日月星辰旁列,儼然一方洞天模樣。


    在太初至聖皇帝到來之前,就有不少人已然進入了天墉城。


    而等到他們進入天墉城時,冥冥中就有一股法則將他們強行分開。


    等徐仲穩住身形之時,眼中已是另一方天地。


    他此刻身處一片草海之上。


    風雪從他身後吹來,一朵雛菊伴隨著風沙在空中打滾,不知去往何處,也不知落向何處。


    徐仲抓住這朵雛菊。


    感受著這令人窒息的寒冷。


    “這就是真實的玉京台嗎?”


    他看向天空,光影交錯互相融合,以天墉城為核心,劃分了晝夜。


    徐仲此刻身處的,便是天墉城中的白晝。


    陽光垂落在他的身上,說不上溫暖。


    而徐仲皺著眉頭,從這草海之中離開,唯恐驚擾了這草海之上的一具具殘缺神像。


    這草海之上,每隔十步,就有一座神龕,神龕中藏著的神像被那黑色的帷幕所遮蔽,隻彌漫著一陣凋敝與消亡。


    徐仲走在這些神龕之中,他的憂慮不減半分。


    神龕中的這些神像的目光,似乎在追隨著他的行動。


    他回頭看去。


    卻看不見神像上的容貌。


    神像,似乎沒有麵容,


    “此地古怪,不宜久留。”


    徐仲施展借風之術,向天地借風。


    頭頂吹著呼呼狂風,卻無法下沉進這這片草海。


    徐仲無法踩在風尖之上,自然不可能騰挪而起。


    他隻能緩慢向前。


    走了大半個時辰,才看見人影。


    “這位……”徐仲開口。


    那人回頭,外形是人,但卻不是人。


    他的臉上,大概有四十八隻眼睛。


    這一回頭,險些嚇得徐仲駕馭起庚金之氣,將它斬殺。


    “朋友!”徐仲艱難地說完稱呼:“你知道該如何離開這裏嗎?”


    “鬼知道怎麽離開這裏!”那有著四十八隻眼睛的妖怪回頭說道:“我也是第一次來到玉京台。”


    “我叫遁玄,還未請教……”


    “徐仲!”徐仲看看四周:“你我都是第一次進入玉京台,不如同伴而行?”


    “也行,不過你需要立下道誓,不可算計於我。”遁玄想了想:“畢竟,你們人類煉氣士詭計多端,我擔心你會算計我。”


    徐仲愣了一下,他沒想到遁玄會說的這麽直接。


    而後,徐仲與遁玄互立道誓。


    當道誓說完的一瞬間,徐仲心頭一跳,猛然抬頭。


    他似乎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從天垂落到他的身上,令他不寒而栗。


    “這裏是玉京,離道最近的地方,我們的誓言,已經被刻進了道則之中,如果違反誓言,自有天劫落下斬你。”遁玄一臉古怪地看著徐仲:“你出門時,你們家裏人沒有和你說過這些嗎?”


    徐仲搖搖頭。


    的確沒有人和他說起過道誓什麽的。


    而後,遁玄才敢放心讓徐仲靠近。


    “那你恐怕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徐仲急忙點頭,就等著遁玄普及。


    “這裏被稱作魘魔草海,你所看見的這些神龕神像,都是一種被稱作魘魔的生物。”


    “相傳,道祖衍道於玉京,為眾生拔除蒙昧,這些蒙昧脫胎於人身,垂落玉京台,就成了魘魔。”


    “你看見的這些神龕神像,此刻還是泥土雕塑,一旦到了晚上,這些泥土雕塑就會長出血肉之身,會來奪走你的不滅靈光。”


    遁玄開始覺得和徐仲聯手似乎是一個糟糕的決定,這個家夥呆呆傻傻的,聽他說話,隻會怔怔的點頭,一言不發,看起來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會的樣子。


    “所以,我們得快點走。”遁玄指了指頭頂:“最多兩個時辰,就要天黑了。”


    徐仲傻傻地點頭,他看見遁玄的眼睛裏浮現星象變化,以及記時沙漏,他在監測天象的同時,也在記錄時間。


    這隻是他兩隻眼睛的用途,而這樣的眼睛,他還有四十六隻。


    很難想象,這些眼睛都有什麽用處。


    遁玄和徐仲加快步伐。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氣血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徐仲沒走幾步,便不自覺地問道。


    “是嗎,我沒感覺誒!”遁玄內視己身,沒有發覺任何異常,然而他又有兩隻眼睛在比對過去與現在的氣血量:“好像是真的,我的氣血流失了一點,或許我的氣血或許濃鬱,流失一點半點,對我而言無關緊要。而你們人類的氣血稀少,所以能夠感受到這些。”


    下一刻,八隻眼睛同時閃爍,將八方盡收於眼底。


    “是這些魘魔神像,是它們在吸收我們的氣血。”


    而後遁玄鎖住體內精氣。


    “糟糕,我未開水曜密藏,無法鎖住自身精氣,久而久之,隻會被這些神像采補地越來越弱。”


    徐仲於是從天上攫來一縷縷太陽精氣,化作身外的一道護體神光。


    這護體神光能夠阻擋氣血的流失,唯一的弊端就是消耗體內的靈氣。


    他們繼續向前走。


    而後,徐仲又有了新的發現。


    “這些神像,吸收了氣血,似乎變得血肉化了。”


    眼前的神像表麵,出現了一條條紅色的裂縫,那是浮於表麵的血管,裏麵還嘩嘩流淌著鮮血。


    “是走在前麵的那些妖怪們和你一樣,並沒有察覺到自身氣血的流失,所以未曾鎖住體內氣血,以至於讓這些神像能夠源源不斷地進行采補。”


    徐仲心中惴惴不安:“或許,不需要等到晚上,這些魘魔神像也能通過采補氣血來讓自己完成變作血肉。”


    他話音剛落,周遭便掀起狂風,狂風大作,呼呼亂叫的大風驅趕著一片片陰雲用以遮蔽太陽。


    “魘魔神像是懼怕太陽還是有其轉化的時間限製?”徐仲看向遁玄。


    而後就見遁玄映照星象的眼中已經變作了黑夜,而另一隻映照時間的眼睛中的沙漏已經漏盡,這一切似乎在昭示著,黑夜已經到來了。


    “有率先蘇醒的魘魔聯手改變了天象!”遁玄轉頭看向徐仲,而後他就看見兩個宛如白玉一般的月亮掛在徐仲身後。


    “何時多出了一個月亮?”


    遁玄若有所思,而此時,耳邊傳來一陣尖銳的嘯聲,一隻烏黑的鬼爪突然抓向徐仲。


    而下一刻,徐仲手中的葫蘆裏,有一道劍光飛出,將那烏黑鬼爪斬作兩半。


    徐仲與遁玄急忙逃竄,他們步履不停,腳踏星鬥之光,一道道星河劍氣從徐仲葫蘆之中被激發出來,一瞬間,劍光熠熠生輝,將一個個嗚哇嗚哇亂叫的魘魔斬殺。


    這些魘魔死後,象征著他們身軀的神龕也跟著破碎。


    然而越來越多的魘魔恢複了血肉之身,從神龕之中走出,帶著嗚嗚哇哇的鬼叫聲,在那有如白玉般的明月之下快速向徐仲一人一妖撲來。


    那兩輪白玉般的明月從頭頂掠過之時,徐仲才發現這並非月亮,而是眼睛。


    有煉氣士或者是妖怪,他們將自己的眼睛煉成了明月。


    兔起鳧舉,一道道星河劍氣在他的操控下,將一頭頭魘魔斬殺於劍光之下。


    遁玄急忙向徐仲靠近。


    他的眼睛激射神光,為徐仲查缺補漏。


    “沒想到你人傻乎乎的,倒是使得一手好劍術,隻不過,怎麽沒看見你的佩劍。”


    “我不修劍,隻修劍氣!”徐仲沒好意思說自己沒有寶劍。


    兩人背靠著背,一邊走,一邊鎮殺魘魔。


    他們一路衝殺,漸漸的看見了其他人。


    這些人同樣狼狽,顯然是被這猝不及防的天象變化坑到了。


    他們手段各異,但修為大致相同。


    同為五曜境界。


    玉京台,似乎有根據修為,將煉氣士或是妖怪統一分配的能力。


    魘魔無邊無際,密密麻麻有如蝗蟲過境。


    所謂的夜魔,是一頭頭類似於蝙蝠一般的妖魔,手臂從虛無之中探出來,雙目如明月一般,說著誘惑人心的囈語。


    徐仲有護體神光加持,不為所動。


    而遁玄眼如明鏡,洞若觀火,似乎能夠看清事物的本質。


    這些魘魔在天空中飛舞不斷,密密麻麻,如同烏雲一樣,在月色與雪色之間,顯得格外的顯眼。


    忽而徐仲看見,有的魘魔手中抓著人類煉氣士,兩隻手臂左右開弓,將人皮從肉身之上完好無損地剝開,留著人皮,囫圇一口就將肉身吞下,煉化成氣血本源,而後像是穿衣服一樣把人皮套在身上。


    耀眼的劍光在黑暗中閃爍,那魘魔變作是一個踏劍而行的青年劍客,竟然也開始與魘魔打鬥起來,甚至還從一頭魘魔手中搶回了一個被抓走的人。


    那人對著這頭魘魔感恩連連,似乎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具披著人皮的魘魔。


    而那人還沒緩過一口氣,整個人就被那頭魘魔吞下。


    片刻之後,又被魘魔吐了出來。


    重新出現的已不是人,而是神像。


    接著,那個神像就被塞進了那頭魘魔的神龕之中。


    這一刻,他似乎得到了解脫。


    而那被塞進神龕之中的神像裏,再度鑽出來一頭稍微弱小的魘魔。


    徐仲與遁玄麵麵相覷。


    “魘魔,還有這等本領?你之前怎麽沒說?”遁玄從徐仲的眼中讀出了這樣的信息來。


    “天墉城已經有一萬多年沒有出現了,這些魘魔,或許在這一萬多年裏有了變化。”遁玄開口說道。


    兩人說話的同時,徐仲果斷出手。


    一道大河劍意奔流而出,那頭魘魔變成了一捧血霧。


    “現在問題是,我們如何確定,誰是人,誰是魔?誰是敵,誰是友?”


    徐仲的話,讓遁玄沉默了下來。


    但他們彼此內心中都有著一個更為恐怖的猜測。


    如果魘魔可以奪舍人的肉身。


    那麽,那個改變了魘魔草海的天象的,就一定會是魘魔嗎?


    徐仲的眼前,仿佛看見了一雙有如明月一般的眼睛。


    那,會是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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