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一尋著突然出現在記憶中的地圖一路從天淵城進入了禹國。


    它穿過梁水下遊南岸,順著河運向上,前往陽朔,


    陽朔在禹國很有名氣,尤其是原常縣舊址。


    常縣曾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不見,又在常縣後不久,有一塊天降城池出現在常縣舊址,禹國人將這座城池命名為冥昭。


    冥昭這個詞,是摘自冥昭瞢闇。


    冥,是晚上;昭是白天,


    冥昭的意思是黑夜與白天的交界之地。


    這也是禹國凡人對於冥昭詭異的一種認可,


    冥昭是原本那處外景破滅之後,降落在常縣舊址上的一座新城。


    破滅後外景,破滅後的宮殿群,此刻也不過是矗立在地麵上的斷壁殘垣庇護罷了。


    可在那些斷壁殘垣中生存著一批人。


    他們介於白天與黑夜,介於生與死之間。


    這些是古越國遺民。


    受一種特殊的法術限製,他們無法離開冥昭,而外界的事物,也無法影響冥昭。


    它獨立於世。


    元一走進冥昭。


    燈火在黑暗裏很是顯眼,高的城牆能夠有效地阻隔藏在黑夜裏的鬼怪妖魔,而城中的煙火氣息仿如一團耀眼的火球,讓依附在煙雲中的妖魔不敢逼近。


    在冥昭出世的這兩年裏,總有誤闖誤入的人,有凡人,也有煉氣士。


    但毫無例外的是這些人最終都無法再從冥昭中離開。


    白日裏,陽氣厚重,妖魔隱退,到了晚上,陰氣滋生,就有群魔亂舞。


    元一跌跌撞撞,他沿河而走。


    這是一條名為瀆水的大河。


    瀆水河蜿蜒在建梁城外,自西向東,繞城郭山峰而流淌,河水經行之處,沃野千裏,但此地少有莊稼。


    河水沉寂,山勢險要,這龍盤虎踞的地理形勢蘊藏著無盡的偉力,彼此對應,交融,仿佛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陣法。


    此前外景被白昭矩等一眾煉氣士的戰鬥影響已成焦土,如今兩年歲月匆匆,頑強的雜草重獲生機,而厚重草叢中,是噤若寒蟬的獵物,是蓄勢待發的獵手,也是虎視眈眈凝望著元一的妖魔。


    但他們都不敢靠近瀆水。


    妖魔借風而行,依托於霧氣當中,靠近河水,瘴氣下沉沒入水中,他們就會被水中的妖魔吞噬。


    冥昭裏,自有一套規矩,一套叢林法則,這裏是和外麵截然不同的世界。


    元一全然沒有畏懼之心,他細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


    不久後,他沿河向上,來到了一處互市前。


    建梁城外多有互市,這些互市往往都是崩頹的城牆、倒塌的房屋,不知道是宮殿群中那間宮殿的斷壁殘垣。


    在這互市中,豎立著一座高達十丈的望樓,望樓之中,是手握弓弩的護衛,他們穿著古怪,弓弩對準互市之外。


    除卻護衛之外,在望樓的最頂部,是一簇熊熊燃燒而永不熄滅的火把。


    這互市名為慶南集,高大城寨前往來巡邏的人凶神惡煞,是各種神獸神禽化身成人的煉氣士,它們吞吐靈光,散發著強大的氣息,盯著每一個往來於冥昭的煉氣士。


    互市的入口處前有豎立著比他還要高上三分的石碑,上麵刻著古怪的花紋,石碑的中心處,嵌入一顆石雕饕鬄的頭顱,元一從懷裏取出三兩金錠,放進饕鬄的嘴巴裏,然後握住饕鬄的鼻環,敲擊暗號。


    下一刻,互市的大門打開,元一走了進去。


    慶南集以那高達十丈的望樓為中心,向外輻射四條大街,將整個互市分為四個區域,各有一處入口。


    元一從南門入口進入,走的是南門大街,支道縱橫交錯,平行分布,由外到內縮小。


    互市裏房屋店鋪林立,樸實無華的木石建築中往來的不隻是古越國人,還有一些迷失在此地不得出去的禹國凡人,煉氣士以及九天十地的煉氣士。甚至有一些惹禍了來此地避難的煉氣士。精華書閣


    有人就有江湖,就有矛盾。修仙界裏會發生的一切,在這裏也會發生,而且會更加殘酷。


    所以冥昭裏,沒有朋友也沒有敵人,利益是唯一判斷黑白的砝碼。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往往,皆為利往。唯利之一字可圖,可使人拋棄自我,拋棄家人,拋棄羞恥。


    可這些外來客都知道,這裏是古越國人的地盤。


    所以他們一般不會主動與古越國人挑起事端,更不會對他們出手,因為一旦出手,就會被冥昭裏特有的法則抹殺。


    你可以很輕易地就能分出他們與古越國人的區別。


    古越國人的眉心,都有一道微小的縫隙,裏麵藏著一顆眼球,他們生出了第三隻眼睛。


    這第三隻眼睛溝通了冥昭存在的法則,可以判斷任何煉氣士是否對他們出手,進而溝通法則抹殺心懷不軌之輩。


    慶南集的夜裏熱鬧非凡,四條主街上燈火通明,人海茫茫,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行走在慶南集裏的元一突然心有所感,他微微抬頭,看見一輪玉盤般的明月懸掛在天空之中。


    玉盤的陰麵是月亮,陽麵則是太陽。


    他向上看時,那輪玉盤在他眼睛中扭曲變化不斷,最後變化做一顆怦怦跳動的心髒。


    那心髒上都是人皮麵具,被密密麻麻的針腳縫在上麵。


    心髒跳動一下,元一空蕩蕩的心髒也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那顆巨大的心髒中突然顯化出衛偃的心髒來。


    衛偃看向元一,元一也看向他。


    兩個人目光接觸交融,於是似乎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製。


    下一刻,元一就出現在了那顆心髒之中。


    「看來,我已經死了。」衛偃看著元一:「當年姬龍都進入雷祖行宮時,他和我說,我會成為雷祖的口糧,而他能幫我。」


    衛偃搖頭歎息著:「那時我還不相信愚笨癡傻的雷祖會變得那麽聰明,所以隻將心髒托付給了他。」


    「可沒有想到,最終不是我的本尊來到此地收取心髒,而是你,我的造物來到的此處!」


    元一看向冥昭。


    衛偃微笑著說道:「我答應過他,假使他失敗了,也會幫他守護住這片不大不小的淨土。而為了維持心髒上的烙印,我封印了自身。」


    之後心髒生出另外的意識來,變化做了一隻妖怪,吞噬著進入建梁城中的每一個煉氣士。


    「當姬龍都再度開天時,我感應到了我與他簽訂的契約開始生效,於是將建梁重新帶到了古越國。並開始等待著來收割我的存在。」


    「而今,我等來了你。」衛偃微笑著。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那顆碩大心髒上密密麻麻的針腳開始鬆動,那一張張人皮麵具開始掉落在地上。


    心髒顯化出最初的模樣。


    「來。」衛偃這麽說著:「拿走這顆心髒,成為我!」


    元一一時踟躕,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拿走這顆心髒。


    他能感受得到,這顆心髒中蘊藏著極其強大的力量,一旦他收回,頃刻間就能達到內景,乃至於可以窺探先天神祇境界。


    「我選擇,拒絕!」


    「他拒絕了?」徐仲一臉詫異。


    下一刻,按理說他不該拒絕才對。


    元一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衛偃。


    拿走了衛偃心髒的他,也就意味著可以拿走衛偃的部分修為。


    可元一就這麽放棄了。


    他正想繼續看著,想聽聽元一的理由是,陰陽魚卻在此時分散開來了。


    那澄清的水泊明鏡在這一刻重新變化做水泊。


    水泊中出了這赤鯉以及龍鳳錦鯉之外再無他物。


    這兩條魚在水中遊弋,輕輕吐出一個個氣泡來,


    「可惜了!」徐仲搖搖頭。


    然後他看向祭壇上的稻草人。


    他如法炮製,取三滴心頭血化三根香,以精氣神三昧點燃香。


    那稻草人身上多出了一魄。


    然後徐仲取下弓箭,向稻草人射了一箭。


    做完這些之後,他才能靜下心來思考。


    衛偃死了,但他沒有死全。


    還留下了元一這個造物。


    元一吞噬他的心髒,就會成為他。


    而他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些,是因為龍都大帝從封印地中取走了他的心髒。


    「龍都大帝似乎早就知道了自己會失敗。」徐仲在心中這樣想著:「可他還是這麽去做了。」


    腦海中浮現出建梁的模樣。


    「他給衛偃留下了一線生機,而衛偃也為龍都大帝的後人們打造了一方淨土。」


    「他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並且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徐仲這樣想著:「他為眾生開道,讓眾生見到真相,作為開道者,他是第一塊基石,他把後續的路交給了他的繼任者。」


    這個繼任者指的並不是皇位或者血統的繼任者。


    更多的是相同理念的繼任者。


    他可以是薑玄一,可以是瓠河老母,可以是他徐仲,也可以是禹國境內那些普普通通的生靈。


    他又想到了冥昭,那裏似乎真的隔絕了天道的入侵,也隔絕了雷祖的操控,真正意義上實現了遺世獨立。


    「他或許在冥昭裏留下了對抗雷祖的提示。」


    他的每一個行動都能是在針對著雷祖的,冥昭的存在,也不可能那麽單純。


    徐仲想要去冥昭走一趟。


    可下一刻,他又想,為什麽要去冥昭呢?


    他畢竟不是龍都大帝的繼任者。


    「我應該是被影響了。」他這樣想著。


    而後,他從釘頭七箭書中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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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四章:後續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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