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雲褪去,雲端上是金色的佛光,佛光中有一個身影手握風雷、漫步而行,宋靡同目光純粹,天地大道本為殊同,佛祖改道,才稱為佛道。今日他便借天地之法,將這佛門大道改為書生道。


    然大道斷裂,方才東方青龍一口在佛道上咬下一個大窟窿,宋靡同駐足於斷口處,眉頭緊皺:過不去了,除非借道,天地是否願意借我一道。


    宋褎耳、範思伯和柳召亭本欲去察看宋禾是否受傷,可那東方青龍回首朝宋靡同而去,一口咬在了大道之上,大道震動,天地都為之一顫。三人擔心宋靡同之餘,見到陸昂和沈萱已經在宋禾身邊,索性掉頭直往雲端去幫看起來更危險的宋靡同。


    嵩陽四老齊聚雲端,宋褎耳看著大道上的缺口,皺眉道:“以我四人合力,造一條偽道,續上此道。”


    宋靡同斷然拒絕道:“不可,過於冒險了,若是我一但有所疏漏,我四人皆有可能隕落。”


    範思伯和柳召亭沒出聲,隻是看著宋褎耳,等著他拿主意。


    宋褎耳低頭看著書院一片狼藉模樣,苦笑道:“宋靡同,我等沒得選,書院時至今日已是沒落,區區魔修能把我等逼到如此境地。不必多慮,再何況即便我們四個老家夥不行了,不是還有宋禾在嗎,他是我們一手教出來的,有他托底,我等還猶豫什麽。”


    話落,四老不再廢話,分據四個方位,再組四象之陣,以補全大道。


    雲端之下,宋禾摔落處。


    地上遍布著參差不一的土坑,厚舊的白衣上滿是血紅,宋禾張著嘴吐氣,麵容顫抖,心口被一隻小手洞穿,濺射出的血噴了陸霜一臉。黑紅色的血順著陸霜的手低落,在地上的土坑裏匯聚成一個血泊。


    陸霜瞳孔收縮,臉上兩行淚水不住地流,她的令一隻手緊緊勾著宋禾的脖子,腦袋趴在宋禾的胸口上,任由鮮血濺了到發絲、眉眼,淚水滴到血液中顯得格格不入。她嘴唇顫抖、牙關抖動:我竟然殺了最疼我的先生。


    宋禾的胸腔劇烈起伏,張著嘴艱難吐出一句話:“踟——踟躕,不哭、不哭,把手從我的心口取出來……”


    陸霜一愣:先生沒死,怎麽會,先生的心口都被我洞穿了。陸霜連忙將手取出,一臉著急地看著先生,可先生卻是遲遲沒動彈,胸口仍舊噴湧出血,陸霜耷拉著頭,淚眼汪汪,鬥大的淚珠不住地落下:先生騙我……


    陸昂正好目睹這一切,他怒氣衝衝地上前,一把提起還在哭的陸霜,看著她沾滿鮮血的左手上繞著一道真氣,先是一掌打碎真氣,再是用左手捏住她的脖頸,惡狠狠道:“說,你是誰的人,誰讓你這麽做的,快說!”


    陸霜眼眶含淚,一臉茫然地看著陸昂,解釋道:“哥哥,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宗良走到宋禾身邊,將那棵桃樹種在了宋禾的心口,鮮血一時止住了不少。


    陸昂提著陸霜就往遠處走,陸霜扒著陸昂的手臂,雙腳拖著地,哀求道:“哥哥,求求你,別丟下我,我真的不知道。”


    陸昂臉色冰冷,看都不看陸霜一眼,一言不發:必須將霜兒丟出嵩山,否則等嵩陽四老得知此事後,沒人能承受一座書院的怒火。


    沈萱疾步上前,拽住了陸昂的手臂,忙道:“先生還有氣,你先別急,半聖沒那麽容易死。便是先生真出事了,你也不該這般對霜兒。”


    陸昂猛地抬頭怒視她,冷冷道:“你知道在說什麽嗎?陸霜她用手洞穿了宋禾的心髒,換成尋常人家早已死了。你卻與我說‘不該這般對她’,我若是不對她狠,那麽嵩陽書院會把她如何!”


    沈萱眼神一滯,她從未見過這般生氣的陸昂,試著解釋道:“先生落地的時候都死死護住霜兒,怕她傷著,先生顯然是不怪她的,明眼人都知道此事有古怪。”


    紅日將落,今日的夕陽格外紅,書院遍地浪跡,鮮血是常態。


    陸昂低著腦袋嘴角苦笑,良久才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比你們任一個人都清楚!先是我、再是霜兒,自打老子來到這處人間,他們都把我當棋子。老子當初就不該救霜兒,讓陳大耳給我斃了。我就想知道,沒了老子,這天還轉不轉!”


    陸昂仰頭三尺看著蒼穹,一身氣運沸騰起來,肺腑中的山河圖奔騰而出,他對陸霜淡淡道:“妹子,有人利用咱們兩兄妹,我們該當如何?”


    陸霜也不哭了,朝著陸昂咧嘴一笑:“先生教我‘君子不當結怨,有仇都是當場便報了’!”


    陸昂彎下身子,對陸霜伸手,接過她守觀的力量,隨後仰頭三尺看向蒼天,笑道:“大道因果,你既然出手了,便躲不掉的。鏡花水月中有一招名為‘玉碎’,我覺得名字不錯。你在撬動青城山氣運、操控陳大耳留在陸霜體內的真氣時,可曾想過,螻蟻尚有怒火。”


    陸昂手中匯聚出一輪白日,趟風雷、過層雲,直上九霄,天空中仿佛有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這便是天幕,將天人兩隔,而白日頃刻破之,隨後消失在人間。


    忽然,陸昂身軀一顫,跪倒在地上,狂噴出三口鮮血,牙齦處盡是血液,咧嘴卻在狂笑。陳大耳曾與他說“玉碎若成,你噴一口血,對方道碎;噴兩口血,對方道隕;噴三口血,對方定當身死道消。”


    “天人,莫不是螻蟻,也能碎了你的唇齒!”


    陸昂蹲下身子緊緊抱住陸霜,安慰道:“別哭,不是你要傷害宋禾的。我們都知道,可你要記住那些算計你的人,有朝一日撕掉他們虛假的麵具。”


    沈萱看著兄妹二人,心中不知是何滋味,隻是上前,抱住二人,也不管兩人身上都滿是血漬。


    遠處,宗良攙扶著宋禾站起身,宋禾胸口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儒士雖不煉體,但他畢竟是半聖,沒那麽容易死。


    宋禾看著那衝天而上的白日,心下苦笑:天上拿陸霜當棋子是自己疏忽,自己受傷也就罷了,就怕是嚇到了霜兒。青城山也是夠狠的,明顯是查出了一月前的氣運動蕩是天上一位所為,幹脆將計就計,以半數天運和武運做賭注,借陸昂之手報複回去。


    宋禾走到陸霜身前,摸著她滿是血漬的臉,安慰道:“沒事,先生我不是好好的。再說了,你們不是已經幫我報仇了。“


    陸昂朝宋禾拘禮,說道:“先生沒事便好,陸昂有一事相求。”


    宋禾輕咳兩聲,臉色更為蒼白,打趣道道:“我看著像沒事的樣子嗎?從半聖掉到大儒著實有些不習慣,你放心,我這一身傷皆是拜東方青龍所賜。”


    沈萱緊緊握著陸昂的手,攙扶住他,陸昂方才連吐了三口心頭血,能站著已是強弩之末。


    眾人的目光再度看向上空,嵩陽四老正在齊力補全大道,而東方青龍折而複返,一幅暴走的樣子,直朝大道衝去。


    宋禾暗道不好,強行提起一口氣,踏步上雲霄,這一次,他沒帶上沈萱。


    雲端上,四老正以四象陣用自身之力暫續大道,見到龍方青龍折返而來紛紛臉色一變,可此刻真是續道的關鍵時候,萬萬不可斷。


    宋禾臉色微變,正打算用秘術強提境界,浩然氣運轉到一半卻停住了。


    東方青龍繞著大道轉圈,卻遲遲沒對四老小手,反倒召來了一片雨,讓大道焚火平息了不少。龍頭伸到嵩陽四老前,吐出了方才咬下的大道碎片。


    隨後龍方青龍掉頭直下,往陸昂的方向遁去,宋禾長鬆一口氣,看來是方才陸昂殺了天上的,讓東方青龍脫困而出,神獸有靈,前來報恩了。


    陸昂看著盤踞在身前的東方青龍,他和陸霜皆能聽懂青龍在說什麽,說是攻擊他們並非是本意,隻是被天人操控,實屬無奈,見諒!


    陸昂嘴角苦笑,還是個斯文的龍,這年頭,做龍也要讀書了嗎。


    陸霜走上前一拳頭狠狠地揍在青龍頭上,以泄方才它攻擊宋禾之憤。


    青龍也不生氣,使勁地蹭著陸霜的臉蛋,一副很享受的樣子,還吐出一道水花,幫陸霜清理掉一身的血漬。甚至低下腦袋,示意陸霜到它頭上來,要讓她騎著自己遨遊九天。


    宋禾心中了然:這便是“守觀”,萬物之靈也。宋和走到青龍身側,對著它耳語了幾句,青龍撇了他一眼,一臉地不情願,宋禾卻是一副討教還價的樣子,說道著急時,便用腰間的戒尺敲在青龍的腦袋下,青龍哪受得了這氣,欲騰空而起跟宋禾幹一架。


    陸霜連忙上前打著圓場,心頭吐槽:先生也真是的,不會討價就不要丟人了,我們雖聽不到你說什麽,可青龍罵你無恥都被我和哥哥聽見了。


    青龍深深地看了眼陸昂和陸霜,抖動著龍頭,從背上脫落下兩道鱗片,隨後用龍爪將其遞到兩人身前,口中長嘯,騰空而起,直入九天,再尋不到蹤跡。


    宋禾看著一臉笑意的陸霜,沒好氣道:“踟躕別笑了,青龍給的是兩道本命龍鱗,質地尤為特殊,是天生的器胚。可根據你們的心意幻化出兵器虛像,等你們到一定境界,明白適合自己的兵刃為何時,本命龍鱗便會化身為器,無堅不摧。”


    宋禾摸著陸霜的腦袋,笑道:“先生知道踟躕想練武,便幫你把兵器都徇好了。”


    陸昂剛取下浮在空中的龍鱗,龍鱗便縮小成兩個指甲蓋大小,隨後遁入了陸昂的靈台之中。


    陸霜把玩著小龍鱗不亦樂乎,這是她收到的第二個禮物,她摸著頸間的棕紅玉石,嘴角翹起:也不知道那個笨笨的小道士如何了。


    宋禾看著陸霜笑盈盈的樣子,嘴角抹過笑:踟躕開心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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