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袍鳳凰,霞雲千裏、赤潮沐人,火紅的圖騰更添了金輝,浣花紅透。公孫沁位於甲板之上,賈玉領著她向父兄拘禮。


    公孫沁朱唇傾吐,盈盈之姿看得賈家父子挪不開眼,她莞爾而笑:“見過父兄,小女子可沒賈玉公子說得這般好。我姓公孫,單名一個沁字,我是西楚人!”


    話音方落,賈賈玉正揚著嘴角笑,一柄石製的刻刀刺穿了他的咽喉。賈家父子驚呼,怒目而視,不過他們的麵容變化到這裏也就結束了。一柄長刀抹過二人的咽喉,公孫良殺完二人,隨後對公孫沁單膝跪下,喝道:“恭敬主子吩咐!”


    隨後,十數為士卒從船艙內走出,整齊地跪在一旁,等候公孫沁的下一道命令。


    公孫沁有手帕拭去刻刀上的血,迎著落日的紅色,她微微一笑,聲音很是酥麻:“除船夫外,一個不留!”染血的手帕被丟到江中,一抹殷紅落入漫漫江水中,隨後消失在金光無垠的海麵。


    頃刻功夫,十餘名兵卒再度回到甲板之上,手中長刀染盡鮮血,而公孫沁站在他們中間,聲音尤為清冷:“我們之間有叛徒!公子嚴複安插進來的人。”


    公孫沁一個步子,雙手掐住兩人的咽喉,赫然就是張三和李四。可此二人皆是金剛境圓滿的武夫,豈會坐以待斃,他們正意圖打掉公孫沁的手,再將她的醜事暴露出去。


    三味真火從她的雙手冒出,頃刻間二人的脖頸連帶著頭顱都被燒成飛灰,空氣中彌漫出燒焦的肉香,金光之下的甲板通紅,從船頭到船尾都仿佛有液體映射著琉璃的光。


    公孫沁站於船頭,負手而立,迎著落日高呼:“開船,入兗州——”


    紅衣勝血,朝歌如畫,火鳳啼鳴,霞雲九天。


    ……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仟韌山吳白臉,涼州馬匪的第三把交椅,“仟韌百鬼食人肉,三歲小兒聞啼哭”這響徹涼州的民謠說得便是他。


    山峰險峻,路更是有一段沒一段,想上這仟韌山沒點攀爬的能耐可不行。由一斥候打扮的人領路,王協和徐登費力跟著,張老頭和楠香被留在了山下。


    徐登旁敲側擊的問:“兄弟叫什麽?原是哪裏人?”


    馬匪看著凶惡,但話卻是不少,答道:“俺叫吳興,原是錦州樂成人。錦州打起來,俺跟著流民一路往北跑,後來就進了大當家的地界。你們呢,看你們個個身著錦衣,為何來投奔仟韌山?”


    徐登和王協相視一眼,哈哈而笑:“兄弟何出此言,落草為寇終不是長久之計,我兩是來幫吳白臉脫離苦海的。”


    吳興沒聽明白,隻知道這二人不是來投奔的,頓時心生提防:“你們既不是來投奔的,那定是官府的賊人!且看我拿下你們。”


    徐登見吳興一幅要動手的樣子,連忙道:“兄弟莫急,我們是來和你們大當家談筆大買賣的。”


    吳興收起腰間的刀,眼中尚有幾分困惑:“你們是商人?”


    徐登笑著點頭:“是。”


    得到徐登的肯定後,他追問道:“你們說的大買賣能有多大,可否說與我聽聽?”


    徐登神秘一笑,問道:“你們這仟韌山上有多少人?”


    吳興一聽這,仿佛早就將答案爛熟於心,慢條斯理道:“山上的夫子教過我們,老弱婦孺十三萬,精壯漢子七萬人,戴甲士卒三萬有餘!”


    “好,”徐登掰著手指,笑道:“總共加起來便是二十三萬人,我這大買賣能讓你這仟韌山二十三萬人吃飽穿暖過完一輩子。”


    吳興有些不敢相信,他含糊道:“夫子說商人最會吹牛,我不信你。”


    徐登也不在意,笑道:“信不信隨你,見了你加大當家,一切就能見分曉了。”


    吳興嘴上說不信,內心卻分外著急,步子也是越走越快。


    仟韌山外邊是連綿不絕的陡峭險峰,內裏卻是一處肥沃的盆地,許多陡峭的山地上都開了梯田,穀中有一大河,自北至南貫穿整座盆地。


    入了盆地,山勢就平緩了,沿著江走還能瞧見一大堆鴨群在河上嘻鬧,有不少婦人還在河邊浣紗。兩岸有大片的水田,稚童在田間幫著自家大人插著秧苗。


    兩人一路走十餘裏,前邊的路越發平坦,不遠處駐紮著一處軍營,過了層層巡察,王協和徐登終於來到了吳白臉的營帳外。


    “進來!”聲音有些沙啞,卻聽不出絲毫的疲憊。


    徐登扯著步子和王協進了掀起的帷簾,裏邊的桌案前有一大胡子男人盤著腿眉頭緊鎖,臉色的膚色不算黑,但更白可沾不上邊。徐登看得愣神,好一會才忐忑道:“吳敵,是你嗎?”


    吳敵微微一愣:來者何人,竟知道自己的名諱。他抬起頭打量,著白衣,腰間捆著一卷書籍,頂上用一木簪束發,麵色白淨,眼睛微微眯著。吳敵看到此處,不敢相信地眨眼:“徐瘋子,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徐登眼眶通紅,熱淚盈眶,他上前和吳敵緊緊相擁,哽咽道:“是我,臭小子,這才幾年不見,你怎長成這樣了。哪有當年吳玉麵的英氣,要是讓那些思念你的春閨小姐知道你如今是這副樣子,怕是整日都得以淚洗麵。”


    吳敵沒好氣地咒罵道:“你個死瘋子,聽說你在京都被人暗算,丟了修為。我師兄弟三人就數你詭計多端,你怎這般不小心,怎麽不連命也丟了?”


    徐登嘿嘿而笑,用衣袖擦幹眼角的淚:“沒辦法,老天爺不收我這條賤命。你放心,那些害我的人,遲早有一日都會清算。”


    吳敵拉著徐登於一旁坐下,這才看見站於一側的王協,問道:“這位是?”


    徐登連忙介紹道:“秦王殿下,六皇子王協。”


    吳敵久處涼州,自是不甚清楚京都之事,連忙拘禮道:“學生吳敵拜見殿下。”


    王協連忙扶起吳敵,嘴角苦笑:“我一失勢的秦王,犯不著先生行此大禮。”


    三人入座,吳敵又為二人奉上茶水,這才正色道:“徐騙子,相爺可否有事情交代與我。玄甲營覆滅的消息可是已經傳遍涼州了,錦州那邊的戰事到底如何了?”


    徐登正色回答:“相爺隻說了一句話,‘蕩平錦、涼二州,我要揮師北往!’”


    吳敵麵色凜然,嚴肅問道:“蕩平?那如果生靈塗炭、萬骨皆枯呢?”


    徐登咬牙,聲音顫抖:“那便生靈塗炭、萬骨皆枯!”


    吳敵點頭,他將架子上的輿圖鋪在地上,指著一處偏北的溝壑道:“此處便是仟韌山,十年前我踏入涼州,以此地為根基,一步步壯大、蠶食周邊勢力,至今日已是涼州最大的三處賊窩之一。”


    隨後他指著最西邊的一處戈壁,接著道:“黃土所觸之地,馬蹄皆可踏之。屠夫褚虎坐擁西北戈壁,掌控著錦州的絲綢之路。可他終究隻是馬匪,隻知享樂安逸,麾下馬卒士至今日早已無當初的戰力,我隻需精騎五千便可平定褚虎。”


    接著吳敵將目光落到最南邊,言語有些躊躇:“南邊的情況就有些特殊,他們才是涼州匪患的源頭,由各地大族抱團控製,所謂的匪患不過是被席卷的百萬百姓罷了。由於氣候時好時壞,多是山地丘陵,再加上那地方長期脫離中原統治。王道不行,民風彪悍,想要根除匪患,非要二十餘年的教化不可。”


    隨後吳敵指著一處川穀,接著道:“涼州之大,禍亂其首當屬西楚人,這些所有禍亂的背後都有西楚的影子。而那處山穀中便藏有西楚士卒至少萬餘人,涼州和西楚僅憑南嶺山脈間隔,而大周對涼州的統治早已龜縮到武城邊界,這些西楚人便是這幾十年來溜進來的。”


    話說至此,吳敵抄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歎息道:“真正讓我憂心的其實並非這些,三月前有一人在涼州一瞬而過,而我幾乎派出了所有的斥候,至今一無所獲。”


    徐登微微一愣,自己這師弟幾句話就將整個涼州局勢聊得一清二楚,要知道七皇子王撰來涼州已有月餘,至今仍在武城周遭打轉,顯然是對整個涼州局勢摸不著頭腦。“何人讓你如此忌憚?”


    吳敵將手指落到武城,沉聲道:“西楚鬼謀諸葛冉治,他與武城宗良曾有密談。而一旦武城叛變,仟韌山將陷入重圍,涼州局勢可就徹底失控了。”


    “還有一事,自打諸葛冉治現身後,涼州就頻發怪事。”吳敵將桌上的文案推給徐登,解釋道:“鬼神之事在民間瘋傳,而各地妖族也跟亂了套一般,甚至憑空出現了一些我從未見過的異獸。”


    吳敵說完這些,似是意識到什麽,問道:“相爺讓你來涼州助我,你帶了多少兵馬?”


    徐登翻看著文案的手一頓,嘿嘿而笑:“隻有我和殿下,山下還有一位婢女。”


    聞此,吳敵先是一愣,隨後伸手指著徐登,破口大罵:“老子要你一個廢人何用?單是屠夫褚虎,沒五千鐵騎神仙難救,即便武侯在世也得被愁白頭。”他脫下靴子就向徐登扔去,邊扔邊罵:“老子投靠西楚得了,還蕩平涼、錦二州,讓老頭子自己過來試試。”


    徐登被靴子砸了也不生氣,連忙道:“我們雖沒騎兵,但七皇子王撰有,”見吳敵抄起掃把的手頓住,他接著道:“找王撰借便是,他可是比我們還要心急。”


    吳敵聞此,略有所思地點點頭,雙手伸到徐登和王協的肩上,哈哈而笑:“師兄,殿下,請吧。今日便為你兩接風洗塵,國事不急,明日再談。”


    徐登嘴角微抽:方才是誰拿著輿圖講個沒玩?想歸想,徐登和王協的心中也是鬆了口氣:“欲平錦州,必安涼州。”若沒有涼州作為後盾,他兩即便到了錦州也會陷入無解的戰爭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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