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裏之外的涼州,一場席卷整個西北戈壁的變故正在醞釀。


    窯洞式建築蓋著青瓦,數百個院子順著高低不一的土石連成一片,如一座小型的城池豎立在戈壁之上。


    屋內燈火通明,有十餘名西域美人披著黃紗,下身的紗裙布料極少,緊致的肌膚被燭光照得油膩。


    腰肢下的紗裙勾著幾個金鈴,“叮鈴”的聲音伴隨著婀娜的舞姿和姑娘的笑顏消弭在牛羊肉的腥味裏。十餘年來紙醉金迷的日子,早就將那個精壯的硬漢養成了大腹便便之人。


    捧腹醉臥美人膝,手提葡萄飲濃奶。閑瞧卓華起蠻腰,殷殷舞姿衣不蔽。這樣的日子一過十餘年,徐虎心中清楚不能這般荒廢,他需要練強兵、養駿馬,他要用手中鐵騎來捍衛他的西北王朝。


    不過已經不可能了,西楚那般小人將自己的軍隊滲透了七七八八,幾乎所有的軍官都迷戀上了這樣的日子,連他自己都被那些小人給蠱惑了。


    唯一讓他安心的是,錦州的戰火越燒越旺,而錦州戰事是整個西楚的布局,隻要西楚和東周維持在這樣的均勢中,他就能高枕無憂。


    何況就算錦州起戰火,那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詭計多端的吳白臉,到時候他隻需要坐著收編吳白臉的兵卒,隨後投靠西楚便是。要知道西楚藏匿在川穀之間的萬餘精兵還是他通過絲綢之路折騰過來的。


    隔著門傳來喧鬧聲,徐虎微微眯眼:莫非又是誰和誰的兵卒喝酒腦起來了?咦——怎麽還冒著火光,這些人也是愈發大膽了,真該好好管教一番。


    美人跪坐在他麵前嘴對嘴喂上一枚葡萄,徐虎本打算出去查看的心思也被打消了。罷了、罷了,讓他們鬧去,明日各打三十大板便是。


    喧鬧聲越來越響,徐虎麵色難看起來:好大的膽子,鬧到我的地盤了。還想造反不成!


    門扉被推開,外邊的冷風呼嘯而來。伴隨著尖叫,十幾個美人紛紛捂著身子蹲到一旁,滿屋子的燭火和油腥散了幾分,徐虎迷糊著眼看見十餘名士卒持著刀刃走進來,他怒喝道:“大膽,誰敢造次,便是拿下我又如何,西楚人自會救我。”


    夜色中,有一大胡子男人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腰上盤著虎皮,他身子微縮搓著手取暖,罵罵咧咧道:“他奶奶的,這鬼天氣有夠冷的。”


    吳敵抬起濃眉,看著褲子都沒穿好的徐虎,他裂開嘴角大笑:“哎呦,怎這狼狽模樣。趕些將衣褲穿好,咱們還得走夜路呢。”


    “牛羊肉暖肚,可羔美人霍心啊,老兄你不行——,我可不是說你下麵不行,是你的心不行了。”


    他伸手拍了拍徐虎油膩的肥臉,隻覺得萬分有趣,還狠狠抓了幾把:“不錯,肥肥胖胖的——該宰了!哈哈哈……”


    吳敵將一柄毛絨絨的帽子戴上,屋裏的油膩讓他腹中翻覆的幾欲想吐。見身邊有個士卒看著屋內的美人咽口水,他頂著大胡子探過頭去,笑問道:“怎麽,你也想玩玩?”


    士卒看著年輕,見到首領看向他連忙低頭:“不敢。”


    吳敵拍著士卒的肩膀,笑道:“有什麽不敢的,這些女子不過是徐虎的玩物罷了,論身份你怎麽也比她高。”


    “喜歡看沒什麽,但是不能生淫賤之事,”吳敵冷著臉警告,“自今日以後,她們也算是良民。我會給她們蓋房子,就由你們幫他們蓋,近水樓台先得月,不來強的怎麽都行,隻要你有本事。不過別忘了我們的規矩。”


    年輕士卒漲紅著臉,手中的大刀都握得緊了,提起嗓子喝道:“功少讓功多,得一便讓無,娶二不可三!”


    吳敵哈哈大笑,還是外邊冷風吹得實在,真讓人渾身一個冷顫。


    “將我所說的話傳遍三軍,免得一個個都管不住褲腰帶。”


    年輕士卒本就是傳令官,他邊走邊說:“大帥你就放心吧,弟兄們沒讀過書不識字,獨獨知道守規矩才能過好日子。”


    天空有些許白色飄下,吳敵眯著眼看著天空,心頭卻是暖暖的:春日降瑞雪,天見尤憐啊!


    ……


    兗州劍城,比武高台


    一黑一白的身影交錯,拳腳有轟鳴之聲,翻山的力道打得金石飛濺。兩人拳拳到肉,一個仗著大道紋路,一個仗著浩然正氣,都不帶防守的,拳拳都朝著對方的命害而去。


    陣陣破空聲撕裂出的氣浪甚至傷到了圍觀的路人,人群現在都離得遠遠的,這鋪天蓋地的氣浪沒金剛身護體可扛不住。


    而趙半君離高台最近,五行道韻環繞周身替她攔住了所有的氣浪,蹙起的眉目中滿是關切。


    宋玉賀也是捏出一道陣法護住周身,陸霜半個身子躲在他的身後,深怕哥哥出事。


    拳腳再度相接,陸昂心中暗道:這般打下去不是事,除了浪費山河圖中的浩然氣,我奈何不了他。除非……陸昂運轉“三裏春風”的道韻,以氣運搭橋打算再借龍虎山王啟明的大道一用。


    怎麽回事?這小子的氣息在飆升……嚴複牙齦咬出血來,種在身體裏的力蠱被他喚醒,力蠱極其耗費精血,動用一次便要修養一月。不過嚴複已經沒時間再做思考,他很明白陸昂定是用處了什麽秘法,而對方能拳敗宗良也一定是仗著此等秘法。


    龍象之力匯於一身,嚴複在力道上再度壓過了陸昂,兩人的碰撞將金石所著的高台打出一個窟窿。


    陸昂被一拳推開,連大道加身的力道都不及嚴複,來不及多做思考,嚴複再度壓身而上。


    他的速度沒有嚴複快,便是再退也沒有意義。陸昂索性馬步下紮,左手掌畫圓而中道崩碎,掌化拳往上一挑,拳心捏著一道銀色的光輝朝嚴複下顎而去,趁著嚴複身形一頓,他的右手掌以寸刀含瀑布之威朝嚴複胸脯攻去。


    “拳自下胚畫銀鉤,熠熠生輝掛珠簾。”陸昂以拳勢,用出了趙一刻所授的劍招。


    一身轟雷般的響聲響徹眾人的耳朵,在陣陣煙霧消散後,陸昂用手捂著胸口,麵色極其蒼白,他走到高台邊躍下,步子一軟倒在了趙半君的懷中。


    陸昂髒兮兮的手環抱著趙半君,卻是弄髒了她胸前繡著墨竹的白錦,還迷糊說是添上兩隻雄鷹會更好看些。


    趙半君苦笑不得:郎君也真是的,賊心色膽,傷得這般重也還要乘機占我便宜。可妾身胸前莫名多出髒兮兮的手印,待會要是讓爹爹瞧見了我可怎麽解釋。


    陸霜喜極而泣,她本打算去攙扶哥哥,可瞧見哥哥跌入半君姐姐懷裏,她便搖著頭苦笑:哥哥真是不要臉,在這般下去,我得有幾房嫂嫂呀。


    宋玉賀一看陸昂的麵色就知道他動用了氣運,連忙在行囊中翻找著治療傷勢的還魂丹,索性當初下山的時候師尊便給了他兩枚,涼州那會用了一枚,現在還剩下一枚。


    高台的深坑中,嚴複躺在金石中劇烈喘氣,可是全身筋骨寸斷,哪怕他能忍受劇痛,也無法站立起身子,再叫上力蠱耗費了一身的精血讓他此刻顯得更為虛弱。


    劍樓頂部,兩人臨風而立。


    趙一刻哈哈而笑:“如何,你們既然敗了。那半君之事就休要再提!方才陸昂已是留守,否則你們的公子嚴複早已命隕。”


    諸葛冉治麵色無波,點頭道:“恭喜前輩,喜得一位名動天下的女婿,往後天下之人怕是無一不知陸昂的名字。”


    “知道便好,”趙一刻冷哼道:“既然打完了,便說說你與竹梅是何關係?”


    “莫急,有貴客還沒現身呢!”諸葛冉治目光環視周身,輕笑道:“幾位,你們要是再不出來,我可就要設法走了。”


    話音方落,左側的天空仿佛有一青山竹屋,落日的金光徐徐照下,


    “諸葛冉治,你既然趕來我大周,便做好留下的打算!”厚重的白袍,袖口偏長,宋靡同腳踏霞雲、負手而至。


    而他的身側還有兩位白衣長袍的夫子,範思伯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朝下方的陸霜招手,柳召亭則是摸著胡須,陸昂能打敗嚴複讓他很是欣慰。


    至此,嵩陽四老來了三位。


    諸葛冉治看著宋靡同身後的“向陽屋裏”大道,微微一笑:“嵩陽書院傾巢而出,就不怕會有魔修此刻偷襲嵩山嗎?”


    宋靡同高聲喝道:“上次的事情果就是你諸葛冉治的手筆,不過今日我就好奇了,你區區一人憑何在我四人麵前脫身而去?”


    “看來你的麵子還是大呀,能讓嵩陽三老前來相助。”諸葛冉治朝趙一刻聳聳肩,嘴角泛起笑意。


    柳召亭擲聲道:“我嵩陽書院負責鎮守兗、豫兩州,你既然趕入兗州便該想好麵對嵩陽的怒火。”


    諸葛冉治捧腹而笑:“就數柳老的脾氣最衝,莫不是忘了四年前被我的南槐慘敗了?你這白衣之下怕是有半身仍有灼傷吧。”


    範思伯怒而喝道:“今日新仇舊賬我們一一清算,怎容你卑鄙之人猖狂!”


    諸葛冉治也不在意,他退後一個步子,淡淡道:“莫說你們,便是道門的老家夥親自來,也留不下我。”


    目光睥睨,黑白麵具下那張平靜無波的臉終於有了變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躍馬江湖,別來無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九和拾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九和拾一並收藏躍馬江湖,別來無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