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名一心跑掉了。


    雖然不想承認,雖然十分氣憤,但是葦名一心一出城下町就像是就地融化了一樣,快速地消失掉了。


    田村主膳做了一個小小的統計,手頭上的兵力沒有損失多少,但是能夠用來指揮這些人的人才卻損失重大。


    不說了,說多了田村主膳心痛,他現在一想起來,心髒就哇涼哇涼的,悔不該當初,他就應該不顧影響直接將葦名一心嫩死在城下町,而不是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地將他留在這裏,現在好了,倒是不怕髒手了,但麻煩更大了!


    虎兕出於柙龜玉毀於櫝中,孰之過?


    典守者不得辭其過也。


    誰是典守者?或許有人會說是負責看守的城下町知事,村上條實,但田村主膳清楚地記得這個屬下在自己麵前的話。


    世界上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事情,如果想要葦名地區平穩,那就留著葦名一心,直至大廈崩塌;如果想殺葦名一心,那就一定要做絕,為此哪怕引起葦名動亂。


    至於死死看住葦名一心這個選項,倒是有,田村主膳就是這麽決定的,但事實證明,這不過是將選擇延後了而已,而且也錯過了最佳的戰略機遇。


    所以說這個鍋田村主膳背定了。


    一日之內,攻守之勢易矣。


    這個狀況讓他不得不開始懷疑,“難道,我已經老朽到了這個地步嗎?”


    二十年前,他攻破平田城,殺入葦名國,一路暢通無阻,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猶在眼前,而如今,短短二十年後,這裏竟至於一變而為我的葬身之地了嗎?


    “無論如何,我還有機會,優勢在我!”


    田村主膳打起精神,詢問屬下:“怎麽樣?織部他還穩定嗎?”


    “回稟大人,織部大人他失血過多,還在昏迷之中。”


    “那我手下的孤影眾呢?還有多少能夠派上用場?”


    “這……”


    “做好統計,讓他們繼續追查葦名一心的下落,另外,傳喚田中智多,我這裏需要他。”


    “是!”


    另外一邊,安燼、巴、梟、隻猩、牛若丸、蝴蝶夫人以及最為重要的葦名一心等一行數人,日夜兼程,一路向西向北前行,借助一早就藏好的快馬終於提前趕到了東西道口。


    這裏的人還沒有受到警戒的指令,而且也隻有一個某頭營寨橫在路中央收著過路費。


    一行人早已經改頭換麵,交過一筆稅金之後快速入關,幾人過關之後不久,就看到身後有幾匹快騎飛馬而來,焦急地吩咐了些什麽東西,然後整個關口隨即封閉,不再讓任何人通過。


    “哼,動作倒是挺快。”鬼庭雅孝吐槽道。


    “這麽大的事情動作要是再不快點,我倒是要懷疑他田村主膳是怎麽有實力統治葦名這麽長的時間了。”梟緩緩回答。


    其餘人沒有怎麽說話,氣氛有些嚴肅,畢竟剛剛脫離險境。其實就算是對方先於他們抵達也沒有關係,但那就需要翻山越嶺了,一不小心十多天就浪費了出去。


    看著兩側臉麵險峻的群山,葦名一心難得多出了些談興,開口講起了過去的故事。


    二十年前,葦名城支援平田城的軍隊就是在通過這裏時遭遇了伏擊,那一場大戰,葦名城的軍隊幾乎全軍覆滅。主將葦名健次,副將葦名中介,田宮和也,被田村主膳斬於陣前,軍隊在幾個衝鋒之後就徹底潰散,被人追殺,幾乎十不存一,隻有不超過百人返回了葦名城,但那個時候,葦名城以及被攻破,他們也隻能隱姓埋名,悄悄向旁人訴說那天的慘狀。


    “如果我們運氣好,應該還能看到當年的戰場,據說田村主膳為了保證進軍的速度,根本沒有仔細打掃戰場。”


    繼續沿著山中大道前進,沒過多久便趕到了而與多年前的戰場附近。


    這裏通著大路,但是在路的兩側,卻有樹林和峽穀,是一處天然的藏兵之所,如果當年的葦名軍不是急行軍,如果他們不是著急支援平田城,如果他們提前知道了平田城陷落的消息,他們都不會輕易地通過這裏,但是沒有如果。


    道路兩旁幽暗的樹林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盯著過往的旅人一般,幽幽鬼火時不時在樹林中亮起。


    葦名一心走到道旁刨開土層,便看到了一截斷骨。


    “看,這就是人的大腿骨,堅硬不易損壞,這樣的傷口,是鈍器砸斷所致,雖然傷情嚴重,卻不至於喪命,他應該是被人補刀了。”


    其餘部分埋在土中不太好挖出來,葦名一心告罪一聲,再次將它掩埋。


    這隻是路旁,以安燼的眼力,可以輕易地看到,在那更深處的樹林之中,更多的屍骸根本沒有經過掩埋,就那麽堆放在哪裏,那些屍骸早已經被野獸和蟲子舔舐幹淨,如今爬滿了青苔,看起來好一副地獄繪卷。


    葦名一心自然也能看到,於是便提議進入其中,祭拜一番。


    沒有人有意見,畢竟他們此行的目標就是完成這些人的未竟之事業。


    沒有沐浴,也沒有焚香,葦名一心抓取一把土率領眾人步入林中,輕輕將泥土揮灑在那些暴露的屍骸之上。


    “總有一天我還會回來,將你們安葬好,建設慰靈碑,這是我葦名一心的諾言。”


    眾人跟在葦名一心的後麵,頻頻點頭,這樣一個有情有義,有勇有謀的帶頭大哥,誰不喜歡呢。


    安燼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警示道:“有東西來了。”


    梟和巴也皺起了眉頭,確實有詭異的氣氛蔓延。


    噌!眾人兵刃出鞘,警惕地看向四周。


    幽幽藍火星星點點從那些屍骸上出現,匯聚在一起,一個恐怖的人形怪物由虛向實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它身形高大,擁有人類的四肢,和身體一比卻顯得有些枯瘦滑稽,那原本應該是頭顱的地方,卻由小至大分布著多張猙獰的麵孔。手持一杆魔杵,身上歪歪扭扭地綁著盔甲,那不是一整套,而是隨意拚湊出來的裝飾品,仿佛這個身體是那些陣亡將士的殘骸拚合而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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