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收到父親的信,換洗的衣服都來不及帶,就匆忙地從前進農場趕回娘家。這兩天一夜的路程,大姑還怕她心性命強的母親熬不過,死去呢。


    大姑在路上就想好了,要給祖母致命一擊,將之從恍惚中擊醒。大姑真給祖母帶來了二姑次兒的消息。就將祖母那點可憐的僥幸心理,徹底打碎了。原來祖母還僥幸,故河口街紅館的紅女可是別人家的女兒,而不是她的女兒次兒吧。


    大姑當初與祖母一起去老湖南江西尋二姑次兒的感覺跟祖母一樣,懷疑船老大夫婦在說謊。二姑次兒根本沒死,而是被船老大賣了。要不,船老大的生活看去,怎麽沒有挺難過?說不定,如今他們與二姑次兒還有聯係,二姑次兒時常寄錢回去接濟他們.要不,船老大一個打魚的,能做得起紅磚藍瓦房?能買寬敞的田畝,過得優哉遊哉的?真是好去了當地諸多老百姓的生活。


    大姑越想越不妥,也不甘心。等到家裏寬裕些,大姑就背著祖母去了趟船老大家。這次大姑下定了決心,一定叫船老大老實交代清楚,二姑次兒是真出夫子死了,還是被他們賣了?隻可惜,這次大姑尋去,可憐船老大已不在人世。船老大那個膚色白淨的老婆,一見大姑,就撲上來,抱著大姑痛哭流涕,就此對大姑一五一十道出了二姑次兒這些年的遭遇。


    二姑次兒被賣給船老大第二年,確像大丘叔與二叔一樣走過噶,走了九個月,瘦得皮包骨頭,就像走瘟的小豬仔,走路都撇撇倒,再也從床上爬不起來。船老大夫婦土方子使盡,眼淚哭幹,求神拜佛,那水靈活潑的小人兒還是一天天地病懨懨的要死去似的。


    船老大已沒錢買藥了,沒法,就請來當地最狠的菩薩來給二姑次兒看相!看二姑次兒到底還能不能活,什麽命?最狠的菩薩往船上一站,對著二姑次兒一看,就問二姑可是船老大親生的?


    此話一出,嚇得船老大兩口子嘭咚一聲跪在船板上:“此兒真不是親生,菩薩,你隻說要怎樣的治,可以醫好她的病,讓她活,菩薩,你讓我們死也不猶豫!”


    船老大與他婆兒跪在船板,又驚又喜,心裏嘀咕菩薩真靈,一眼就看出二姑次兒不是他們親生的,二姑次兒有救了。而二姑次兒的真實生世要被世人所知了。能有啥好辦法,隻要能救二姑次兒的命,還在意什麽身世機密啊。


    船老大哪敢撒謊,連忙磕頭對菩薩說:“菩薩,我的靈菩薩,真不是親生,但我們待她勝過親生,她是我們唯一的女兒,菩薩,請相信,我們絕對沒有害她的任何歹念,我們隻求她平安度過一生!菩薩。求求你,救救我們的孩子!”


    菩薩見狀就說:“你們快起來,我不是指責你們對養女不好,而是你們的養女的心裏忘不了親人,想家想親人,想得病了,你們的親人情分太淺,怕是往後也要分開過的好,今兒我且開一幅藥給小女吃,應無大礙。”


    於是,菩薩就給二姑次兒開了一幅藥,不想二姑吃過藥,還真好起來。


    二姑走噶好了,不到兩年,就出夫子,出了一年半個月,也是瘦骨嶙峋的皮包骨頭。冬天裏想吃西紅柿,夏天裏想吃蘿卜白菜,自家打的魚是沾都不想沾,聞著就翻腸掛肚地嘔。嘔得船板在水裏晃動,實在折騰得船老大夠嗆!


    每次二姑次兒一生病,船老大夫婦便想起那個靈菩薩的話,覺得二姑次兒遲早都要離開他們,隻要二姑次兒好過,健康的長大,即使讓他們現在就分,也情願。隻是二姑次兒的母家在哪?她能去哪裏找到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家呢?


    好不容易,二姑長大了些,不再生病,長得模樣子有得個,走路說話自成風流。都說小時候病害完了,長大了就特別的好模樣,還真沒說錯。船老大夫婦當個心肝係兒,好吃好喝好看好衣服,綾羅綢緞,花妖旗袍,盡著她!


    想當年,二姑次兒二七年歲,身穿白色連衣裙,在陽光反射下點點霞光,風兒微微吹起她烏黑的發,未施粉黛的容顏,精致的五官,小巧的瓊鼻,櫻桃般的玉唇,讓人說不出來的動心!一雙靈動的眸子,含情脈脈,閃爍著夢幻色彩,藏著一個泫然豐富的世界,讓人望一眼,就難以忘懷。


    船老大夫婦時常望著天仙一般的養女歎息,更為的操心,擔心。


    二姑次兒天生的好嗓子。好模樣。喜歡唱歌舞蹈。每天隨船老大在船上打魚,坐在船艄吊嗓子地唱歌,清溪一般流淌的聲音,飄揚在江麵,江底下的魚兒都聽醉了。二姑次兒的那首花兒未打苞的民歌,簡直唱得酥到心底。


    花花兒未打苞啊,情哥哥就來討哎


    不等花花兒開那,和著枝枝兒抱起跑哎


    約郎你兒約你乖耶,換聲貓兒咪咪來耶


    ……


    船老大夫婦一聽二姑次兒吊著嗓子唱情歌,就內心恐慌。仿佛不久的將來,他們的養女二姑次兒真會如菩薩所說的,親情緣分太淺,需得分離!


    船老大夫婦隻想安定些,希望這樣寧靜美好的時光常駐。他們夫婦兩商量來著,想賣掉漁船,不打魚,回老家江西,做棟房子,種幾畝田地,栽一塊菜園,一家子一起過罷清淨日子!等到二姑次兒長到二八年歲,就找戶好人家嫁了。


    二姑次兒也日漸大,不能總在江上船上,總得靠岸,在岸上有個家。他們不想二姑次兒繼承他們的打魚事業,在江上顛簸流離。俗話漁樵耕讀,打魚可是最辛苦的活。花一樣的女兒怎能重複他們的生活呢。他們希望二姑次兒的命運就此改寫。憑著二姑次兒好看的容貌與金嗓子,隻要一上岸,就有人家來求親。而這樣一年四季在水上漂,打魚殺家,好好人家子弟根本看不到二姑次兒,她又何以看得見男人,如何找得到好男人,嫁戶好人家的?


    就是船偶爾靠岸,也是匆忙,街上城裏逛一逛,補充船上的吃喝用度!最多不過半天功夫就啟程下一段水路。就算有緣碰見一個好男兒,不等兩人相好,船又要走了。誰家的男人會隨一個打魚人家的女兒走?又不是上古印度中的貞信,會遇見一個命中注定的福身王!即使貞信,也是福身王幾度來尋,千尋萬尋,曆經波折,才如願以償的。但願二姑次兒也能等到自己命中的福身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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