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段時間,四叔似乎振作起來,打算結婚開啟新的人生,開啟了新的戀情。


    戀愛對象是四叔高中時期的一個女同學,叫馬連珍。馬連珍是父親結把子兄弟馬克銀的堂妹子。住在沙口村複興閘前麵的老一隊,我們是新一隊老二隊。兩個隊的物理距離近,上了堤道,穿過一片楊柳林,隔著複興閘就到。馬連珍的年歲與四叔相當,長相一般,皮膚黝黑,個性開朗,主要是與四叔談得來。


    那時期,四叔挺快樂,每夜跟馬連珍約會,特別是月光好的夜晚,四叔穿著白襯衣,吹著口哨,頭發梳得油光可鑒,沿著堤道的樹影,去與馬連珍約會。那時的月亮真亮,照著四叔腳下的村路,如白晝。四叔每次從我們家出發,走上那個堤坡,就到了故河口堤道,然後沿著堤道一步步走到沙口一隊!皎潔的月光一路陪伴著四叔,故江的水透出堤腳的楊柳隱隱閃爍。馬連珍就在她娘家的堤段柳樹下等他。四叔決心告別這幽幽孤獨的渡船時光,迎接新的生活。


    馬連珍是個沒結過婚的剩女,高中畢業生後在村上當婦女主任,因為高不成低不就,耽誤了結婚最佳時機。四叔又死了老婆,都是村幹部,兩個人相互接觸的機會多,就談到了一起,也是緣分。


    四叔喜歡像馬連珍這樣單純健談,開朗陽光的女子。從前一起工作時怎麽就沒發現?四叔那時風流倜儻,周身女子縈繞,哪有心情注意到這個姿色平平,說話像大炮有點中性的馬連珍!馬連珍就是還喜歡四叔,四叔可是有家室孩子的人,她才不會像戴家姐妹不要臉,去勾搭有婦之夫。


    今非昔比,現在四叔是有兩個孩子的單身漢,馬連珍可是黃花大閨女,雖然年紀不輕,一個村幹部二十八還不結婚,是剩女老女了,別處不吃香,配四叔還是綽綽有餘的。


    每次從月光中歸來,四叔都容光煥發,一派喜氣。四叔真是怕了像四嬸子這樣悶沉性子的女人,換一種口味,喜歡性格開朗馬大哈一般的馬連珍也不稀奇。


    那時期,四叔住在我家,沒與祖母住一起。一則,因為他家的土牆屋快跨掉了,準備做新房子。二則,四叔不想與祖母住一起,怕祖母影響他與馬連珍談情說愛的好心情。三,還則,祖母一攏四叔邊,總要罵死了的四嬸子,劉妖兒哪個死鬼啊,死了還留這些喪們害我。


    祖母也是帶奇奇乖乖帶累了,發發牢騷。隻是把這種罪孽全歸罪於四嬸子,未免不公平。四叔不會為死去的四嬸子辯護,但他不與祖母住一起,算是無聲的不滿。祖母一向待活著的四嬸子很有辦法,而對活著的四叔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四叔不想跟祖母住一起,父親就安排四叔住在我們家。母親也沒有反對,隻是提出四叔隻能住在廂房的末角房間,不能住在正屋的房間。四叔沒有異議。


    每次四叔夜晚出門與馬連珍約會後,大姐總會笑著對我與姐妹們說:“姐妹們,等不了多久,四叔的新房子做起了,我們的新四嬸子就會娶進門來哈哈哈……”大姐的那股高興勁兒就如同從前四叔失蹤去看劉翠鵝時一樣。無疑,我們都以為不久的將來,四叔定會娶回一個年輕漂亮的新四嬸子,開始嶄新的生活。


    四叔要是真的重新結婚,能一直住在我們家嗎?這是父親那麽著急幫四叔砌好新房子的原因。沒想,一年過去,四叔的新房子砌好了,馬連珍並沒娶回家來。


    家人就嘀咕,明明兩個人談得好好的,每天夜晚都在月光下約會,談得熱火朝天的談婚論嫁了,咋談來談去,談崩了?一點預兆都沒有!實在蹊蹺。


    後一打聽,是菊梅那個死不要臉的打的破簍。菊梅不是搬家離開了故河口嗎?難道她長了千裏眼,還把握著四叔的行蹤?


    對,菊梅盡管搬到別處,但菊梅的婆家肖家是大戶,還在故河口。他們並不服氣當初菊梅同二嬸子打架時,四叔抽菊梅的嘴巴。又不是菊梅的錯,菊梅也沒偷陳家錢,四叔與二嬸子有啥資格侮辱菊梅,還抽她嘴巴?不管菊梅怎樣的風流快活,睡遍隊裏的所有男人,她也是肖家的人!抽菊梅的嘴巴就是抽肖家人的嘴巴,還不說菊梅為肖家生養了一對兒女。幸得菊梅老公是個武大郎,要不可有四叔好受!玩了人家老婆還有理了,欺人太甚!這口氣菊梅一家人忍得,肖家那些子孫還忍不得,這輩子這口氣還真得還,否則就不是肖家人。


    所以四叔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被菊梅了如指掌。肖家有人通風把信,好叫四叔一輩子弄不到女人打光棍。


    菊梅得了消息,立刻潛伏回到故河口,將馬連珍約去鎮上館子裏吃飯,說了些話,一頓飯吃完,四叔與馬連珍的緣分也完了。都不知菊梅跟馬連珍說了些啥,說的馬連珍死活不再跟四叔相好來往了。


    菊梅到底跟馬連珍說了什麽?至今還是個謎?四叔結不結婚關菊梅麽子事?搬都搬走了,還如此討嫌。菊梅心中是想四叔永遠不結婚?菊梅對四叔真愛?還是真恨?菊梅是恨四叔當初當眾扇她耳光,不憤氣,要壞四叔的好事!


    菊梅搬家前一天,同二嬸子又打了一場死架!兩個女人你抓住我的頭發我抓住你的頭發,你撕我的衣服我撕你的衣服,就如兩隻打死架的公雞,打得頭破血流的,還死死地纏在一起,怎麽拉都拉不開。


    隊裏人都說:“在故河口生活這麽多年,頭一次看見這樣打死架的婦人,都不要命了,解都解不開,有什麽深仇大恨?鄰居幾十年,牲畜也住得有感情了。”


    後來四叔聞風跑來,一個耳光又扇到菊梅臉上,才將她們打散!四叔又當眾扇了菊梅一耳光,菊梅自覺沒麵子,心如死灰,捂著臉跑回家,再也不跟四叔往來,就此仇敵一般,連夜從故河口搬走,後話也沒給四叔留個。其實也不是因為四叔兩巴掌搬家的吧,是之前就在籌劃好了的吧!誰曉得呢。


    在菊梅的心底肯定恨透了四叔,想著今生怎麽來報複四叔,拆散四叔與馬連珍的大好事,算是厲害的一樁。


    試想,四叔當初能怎麽辦?他能一耳光扇到二嬸子的臉上去?不過四叔扇過菊梅一耳光後,也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菊梅幹嗎要記恨在心,壞四叔的好事,害四叔一生,真是該死!


    菊梅壞了四叔的好事之後,父親立馬跟馬克銀去做工作,馬克銀立馬就跟他堂妹子馬連珍好說歹說的做工作,馬連珍本來就對四叔心懷情感,奔著結婚去的。這一說就回心轉意了,四叔卻不願意了。四叔的意思是,菊梅的幾句話就能將馬連珍嚇跑,往後還要麵臨那些多現實問題,馬連珍頂得住?他不能再連累馬連珍,菊梅跟她說的也是大實話,他這風流打牌賭博的德行確實一時半會改不了。


    四叔自四嬸子去世後,唯一一次的真心戀愛就此告終。


    馬連珍?二十八歲的黃花大閨女,好不容易付諸真情,談了一場真心戀愛,最終卻落得一場空,自個悔悟回心轉意,四叔還不接受,這村莊也再難以有她中意的人,心神受了刺激,從此辭了村部婦女主任一職,離開故河口,出去打工了。


    後來馬連珍過得怎麽樣,我不大曉得。


    據說,馬連珍在外麵打工時,結過一次婚,生了一個兒子,才知是被人騙了。據說,馬連珍出去打工時遇見了一個大老板,見她黃花大閨女,正在年歲,能生養,就此與她結婚,一同回來住在男人的荒涼山莊,過著與世隔絕的神仙美好日子。馬連珍能說會道,聰明智慧,大老板英俊瀟灑,有錢有才,還不怕吃苦受難,與她一介農婦住在男家的莊園,耕種土地,夫唱婦隨,農事生息,真是時來運轉,美好良緣,直到生下兒子……


    不曾想,馬連珍從生下兒子,就少見到男人了,坐完月子之後,男子就抱著兒子一起消失。幾年裏杳無音信。苦得馬連珍死守莊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懇懇,等待她的男人與兒子歸來,他們不曾歸來。


    馬連珍欲哭無淚,想要尋找兒子,尋找男人,卻無從下手。說實話,一年的田園生活,她實在感覺太圓滿幸福,都沒來得及去男人的老家,得知男人的根底,災難就突然降臨?她不信男人在騙他,更不信兒子就此與她今生見不了麵,他們一家人就此失散,她隻是隻活在一個陰謀中。


    原來大老板並非真正愛她,娶她隻是借腹生子,因他自家老婆沒有生育,即使萬貫家財,沒有兒女,總是缺憾。由此女人容許自己的男人在外有本事生下自己的種抱回來,否則,他們的家庭將不保。男子為了保住家庭,保住錢財與事業,而利用了年輕能生養的馬連珍。


    苦得馬連珍哭瞎眼,望白頭,也等不到男人與兒子的歸來。五年之後,馬連珍離開了田莊,再度出去打工。男人也算有情,雖抱走了孩子,消失了自己,但百畝田莊留給了馬連珍,終身的依靠。馬連珍曾無數次幻想男人為田莊回來,可男人並沒有回來。也許百畝田莊對男人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說不定百畝田莊還是男人那個不生育的老婆主動給她的呢,感謝她的生兒之功德?總之五年,馬連珍望穿秋水,眼淚流幹,也未見男人與兒子回來。一個人在田莊實在太孤單寂寞,每到夜裏,她感覺體內焚燒,恨不得去死!


    久而久之,她決心放棄田莊去外麵打工。由此還學得了獨門絕技,在那等亂世江湖中風雨飄搖地度餘生。這門養生絕技,還是她與四叔談戀愛時學得的。這裏不表。至於後來,馬連珍可是尋到了自己的親骨肉,與她的男人團聚?我真的一點都不曉得。


    在故河口,馬連珍是出去打工最早一族,也算是個傳奇!就那時的鄉下女子像馬連珍那等胸襟氣魄膽子的女人並不多見。倘若她真做了我的新四嬸,四叔的一生會改寫,隻是世間並沒有倘若存在!


    馬連珍走後,四叔消沉了一段時日,就辭了村上會計職務,在生產隊裏當隊長。為何辭了會計職務,還不是怕自己用錢無度,虧空大的沒法填唄。你說那些女人縈繞在四叔身邊當真是愛四叔嗎,還不是為著四叔手裏的錢。


    四叔在隊裏當隊長,也為隊裏做了一些事。在父親的支持下,將隊裏前麵的一塊旱田改成了水田。鄉裏有句俗話:“手裏有糧,心中不慌。”對於從前餓怕了的鄉親們來說,糧食是多重要的東西,你我這輩人是不大理解的。


    父親很支持四叔的事業,很開心看見四叔的轉變。一是想四叔在家鄉有所建樹,希望四叔能混成個國家幹部,二想四叔精神上有所改觀,幾時再娶個老婆成個家。隻是四叔的心情與狀態還是未有改觀,精神了沒幾天,又鴦噠了。也沒人提拔他去當國家幹部,更沒有與哪個女人重建家庭。從與馬連珍失敗後,四叔就心如死灰。


    但四叔仍舊風流瀟灑,從來就不缺女人。幹活時,女人們因四叔爭風吃醋吵架的次數數不清,四叔隻管讓她們吵,自個躲開。若四嬸子生在,這些事兒但不會發生!四叔的小家庭生活不隻過得多快樂幸福,隻是四嬸子在生時,他們過的也並不快樂幸福。但這種盼望一直存在。隻待祖母哪天離去,便可現實。但就四叔這平凡的人生,似乎看不到這種希望,因為祖母一時半會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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