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無登天意,何需受此劫。既願登天去,全力以赴之。


    當劉蠻伏跪於紀源身前時,再也沒忍住,眼眶濕潤,哽咽抽泣。


    “先生,無需如此的......”


    紀源想要伸出手臂,這才想起自己右臂已斷,再試圖抬起左臂,卻發現無法動彈半分。


    劉蠻走到紀源身邊,扶起他,滿眼淚痕,哽咽著說道“先生,無以為報。”


    卻被紀源開口攔下“你是大師兄,往後還有好多師弟師妹呢,哭個啥子,淨丟人。”


    劉蠻破涕為笑,轉眼又看到遊離的身軀,悲從中來“遊前輩真的走了?”


    陡然間,金色鱗片下,一個小腦袋鑽了出來,僅有兩三歲孩童模樣。


    “臭小子,盼著我死不成?”


    沒等劉蠻說話,柳青源於開天筆中跳了出來。


    “臭長蟲,你是怎麽從閻王爺那邊回來的!”


    也不顧遊離膈應,頂著頭上的唯獨一片的小葉子,倒在遊離身邊磨.蹭。


    遊離伸出一隻手,將柳青源推開。


    “因禍得福,本事必死之局,卻因雷劫入體,蛻皮重生,還打破了無法修行的限製。我已成就人身,再無修行桎梏,往後不再與離山那邊的本體有任何關係。”話至此處,遊離稍稍一頓,沉吟片刻,又道“紀源,點化之恩已報,可否放我獨自修行,天大地大,我也想獨自走走看看。”


    紀源心中有數,遊離本抱著必死之心,試圖報紀源點化之恩,如今因禍得福,成就人身,自然不願再受本體禁錮。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今日一別,希望登天之時還能再見!”


    遊離笑著抱拳,化作金光向著東方遠去,紀源仰頭目送,看了很久。


    隨後,稍稍調息片刻,從開天筆中取出一張早就備好的禁製符篆,其上“通天”二字極為顯眼。


    “劉蠻,盤膝打坐,屏氣凝神,感應天地靈氣!”


    劉蠻照做,紀源口中念念有詞,屈指一彈,符篆落於劉蠻頭上。


    嗡地一聲,聲音不大,威勢卻是極強,將紀源震退了數步。


    而後,蒼穹之上金光直下,照在劉蠻身上。劉蠻陡然睜開雙眼,雙目中神采奕奕。


    紀源見此,厲聲嗬道“集中精神!”


    劉蠻不敢怠慢,心神內斂,閉上雙眼細細感悟。


    直至東方泛起魚肚白,劉蠻才慢慢睜開雙眼。


    “先生,我成功通天了!”


    紀源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聽頭上傳來一個聲音。


    “術法通天,真令人大開眼界!”


    隨後,兩道身影落在院中,一個大明國師晏懿,一個武道宗師崔潺,而說話之人正是崔潺,此時正站在紀源麵前,躬身抱拳。


    紀源嗬嗬一笑“狼狽不堪,讓二位前輩看笑話了。”


    劉蠻上前一步“崔爺爺,你怎麽來了?”


    “你們弄出這麽大動靜,我們倆身為大明修行界與武道的執牛耳者,不得過來瞧瞧是誰在禍國殃民。”


    卻是晏懿撫須點頭,臉上掩不住的欣喜之意。


    說來也不奇怪,劉蠻身為大明之人,通天之後成為修行者,對大明自然是好事。不過,更讓他開心的卻是紀源這位口頭上的盟友居然能有如此神通,能讓一個沒有修行資質之人強行通天,真乃天方夜譚。仙湯泉的存在他自然知道,可即便是他亦沒有半點把握能夠利用那處泉水促成此事,否則這等好事也輪不到劉蠻頭上。


    一時間,對紀源又高看了幾分,對於無盡荒原一行又多了幾分信心,更想著,若能與紀源關係再進一步,往後可能還真用得到這玄妙法門。


    紀源自然知道二人心中所想,謙虛道“此法太過凶險,超出原先設想太多,此番手段盡出,還是落得如此下場,若非運氣好,恐怕此刻已經屍骨無存,往後可再也不敢了。”


    晏懿與崔潺聽了這話,也沒再說什麽。隨後,晏懿取出一枚褐色丹藥交與紀源,隻說是於某處遺跡中尋得的療傷聖藥,可在短時間內將紀源的斷臂重生。


    紀源接過丹藥,毫不猶豫地放入口中,丹藥化為一股熱量融入體內,向著身上所有帶傷之處湧去,其中最多的便是向著右臂匯聚,能感覺到右肩有些發癢,應該是手臂就要重生了。


    而崔潺則站在紀源身前,仔細打量一番,開口說道“想必你也從仙湯泉裏得知飛升的關鍵所在了,老夫不才,自問武道一途在此界乃是巔峰存在,今日傳你一門上乘武道功法,就算你對蠻兒的照顧有加的回報。”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本兩指厚的書籍,書名《撼天》。


    饒是身旁的晏懿見了此書亦睜大了雙眼,笑道“老匹夫,當初找你借閱這撼天拳譜磨蹭了半天,最後還是我拿那件寶物與你換來的,怎的今日就如此大方了?”


    崔潺瞥了晏懿一眼“你又不修武道,瞧我這拳譜作甚。”


    晏懿語噎,不再回話。


    之後,劉蠻喚來下人將狼藉的小院收拾了一番。從晏懿口中得知,昨夜動靜太大,若非他親自領著好些陰神於傅興堡上空坐鎮,恐怕得驚擾了一城之人無法入睡。


    而後幾人於廳堂之中入座,紀源也略施術法將身上汙跡收拾了一番,不一會便有下人送來吃食當早膳。


    晏懿吃得極少,隻說修行中人禁口欲近辟穀,有助修行順遂。


    卻被崔潺笑話暴殄天物,還說什麽天授不取必受其咎。


    晏懿反口說了句破落武夫與我等修行者較個什麽勁。


    崔潺打著哈哈,隨後將武道修行的幾個重要之處與紀源述說了一番,還說以紀源經過靈氣滋養的身體,學那武藝必將事半功倍,不出三五十年,定可超越自己。


    紀源無奈,總覺得這武道高深的老前輩拿自己開涮。


    之後,晏懿又與紀源說了兩件事。


    其一,雲山陸宓二人已經找到,並在安民司多位修行者的圍攻下被擒,此刻正關押於天州紫雲樓內。值得一提的是,雲山修為大減,交手之時已經隻有五星巔峰的實力了,反而是陸宓的修為,竟然達到了八星巔峰。安民司折了好些人手才將他們二人生擒。而紀源所說的那位名為李浩然的掌櫃,已經沒了蹤影。


    其二,無盡荒原之行得提上日程,晏懿已經聯係好了幾位老友,就等紀源這邊事了便可出發。


    紀源點頭同意,他此番進入大明境內為的就是追蹤雲山陸宓二人,如今二人有了下落,等到了天州城在陸宓身上查探一番便可知道墨言那道殘魂的下落。至於其他的,如今法袍上的乩蹤禁製還是沒有反應,隻能等從無盡荒原回來再慢慢尋找。


    幾人隻聊了不到一個時辰,晏懿便與崔潺一同離開。


    而後紀源等人又在傅興堡內療傷兩個多月,這才踏上前往天州的路。


    這日,紀源等人到了元州與天州的交界處。在劉蠻的帶領下,幾人離了官道,向一座山勢不高的山林中緩緩前行。


    林中小路皆為石頭所砌,甚為平整。


    照劉蠻所言,這座山上有間小廟,名為“叩心岩”。此名有些來頭,相傳在百餘年前,小廟還是一間私塾,山下十裏八鄉的村民皆將自家孩子送到此地念書。一來,因為山上父子授課從未收取學資。二來,那位名為盛文宗的老夫子雖然無半點功名在身,卻教出了足足三位狀元郎,其餘大小考取功名的門生不計其數。


    後來聖上聽聞此事,便喬裝來到此地,打算看看自己手下那麽多朝廷命官的先生學問倒地多高。


    沒曾想到了此地之後,卻被盛文宗一句隱喻道破身份。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今學塾太小,哪容得下文宗人聖,往後便立個廟宇承載吧。”


    彼時已過不惑之年的皇帝心中一驚,起身拜道“先生神乎,偏居教授三五十人太過屈才,不如入朝教化萬民如何?”


    盛文宗卻搖了搖頭“少年得文章之惠,今教授學生算是報了學識之恩,往後我自有大道要走。”


    說完便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在原地,連在暗中保護聖上的修士也未能察覺其人是如何離開的。


    自那之後,皇帝親自下令於學塾之上興建了一間廟宇,其內供奉的正是二人對話時所坐的那塊大石。自廟宇落成之後,石上慢慢顯化出幾個小字“遇事不決,叩石問心。”


    這才有了“叩心岩”的廟名。


    隻是後人每每上山燒香,叩石之後也沒等得到想要的答案,慢慢的,來此燒香問事的人少了,來的也皆是一些想要瞻仰聖上走過之地的好事之人。


    說到此處,劉蠻問道“先生,那位盛文宗應該也是跟你差不多的修行路子吧,以書入道。”


    紀源搖了搖頭“沒見過,不知道。不過若是有緣相見,不妨問問看。”


    柳青源卻笑道“這都過去百餘年了,早就不在此地了吧。”


    藍燁插話道“這可不一定,對我等修行者而言,百年光景一個閉關便能過了,與常人夜裏入睡何異......”


    話音未落,戛然而止。


    紀源皺眉看了一眼藍燁“怎麽了?”


    卻見藍燁身子微微顫抖,伸手指了指已經映入眼簾的小廟。


    “這廟,我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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