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將書齋團團圍住,姍姍來遲的蘇哲,臉色漠然,對著書齋朗聲喊話。


    話音落下之際,一旁,一根香已經點燃,散發著淡淡的煙味。


    此時的書齋內,約莫有十七八人,除了蘇玄庸、蘇康、蘇祁安三人,其餘等人或多或少都是掛了一些彩。


    聽著蘇哲的喊話,所有人臉色緊繃,手持兵器,靠在書齋的四周,隨時等著做拚死一搏。..


    被保護在中間的蘇玄庸,對於喊話,幾乎無動於衷,他坐在地上,臉色露出悲涼神色,在他的腿邊,蘇老大監臉色蒼白,躺在地上,手掌被蘇玄庸握著。


    蘇老大監渾身是血,胸膛劇烈起伏,誰都看的出來,他命不久矣。


    在喊話聲響起時,蘇老大監想要掙紮起身,但被蘇玄庸製止。


    蘇玄庸連忙道,「老夥計,別動,你好生休息,這裏有寡人呢,有寡人在,會解決的。」


    蘇老大監在安撫下,情緒稍微控製,他握著蘇玄庸的手,用著最後的力氣道。


    「陛下,老奴無用,未能讓陛下脫離險境,是老奴沒本事…」


    「不,老夥計,你已經盡力了,這事不怪你,是寡人的錯,寡人害了你。」蘇玄庸滿臉悲痛。


    蘇老大監卻是微笑擺手,而後輕聲道,「此事不是陛下的責任,老奴已經到最後時刻了,不能再陪同陛下一起走下去了,望陛下恕罪。」


    「百首侯,老奴在這裏,拜托你一定要將陛下救出去,這是老奴唯一的願望,百首侯拜托了。」


    「蘇大監,我答應你,一定保護好陛下。」蘇祁安也是連忙道。


    不為別的,就蘇老大監這般忠誠,就值得蘇祁安佩服。


    如果剛才進入書齋,沒有蘇老大監的舍命掩護,恐怕他們這些人,起碼得傷亡大半,畢竟,在高的功夫,在麵對神機營火槍的威力,終究還是凡胎肉體,不堪一擊。


    聽著蘇祁安的回答,蘇老大監就像了卻了最後一樁心事,笑著轉過頭,看著一旁的蘇玄庸,輕喃著。


    「陛下,老奴先走一步了,下輩子,老奴還願服侍陛下。」


    話音落下,蘇老大監腦袋一偏,被蘇玄庸握住的手掌,而後無力的落下。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忠心耿耿的蘇老大監,已經死去了。


    蘇玄庸一語不發,臉上有著濃濃的悲痛,一直握著蘇老大監的手掌,不一會,眼角滑落一滴淚水。


    這位蘇老大監,是陪伴蘇玄庸身邊最久的一位,可以說,在蘇玄庸兒時,便是他的貼身內侍。


    風風雨雨多少年,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隻要有蘇老大監在身旁,總讓蘇玄庸感到安心。


    二人也攜手度過了不少的危機,這麽多年下來,對蘇老大監,蘇玄庸早就把他當成多年好友。


    否則,也不可能賜姓皇室之姓,足以看出二人的關係有多鐵。


    奈何天不遂人願,沒想到他這位忠心耿耿的老夥計,最終還是死在他的前麵,對蘇玄庸來講,越是暮年,身邊已經沒有幾個可以交心的人。


    隨著蘇老大監的身死,蘇玄庸此刻感受到一陣悲涼,一種真正孤家寡人的感覺襲來。


    蘇玄庸沉默著,眼角的淚水不斷滴落,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半炷香的功夫悄然而過。


    雖然眾人很不想在這時候,打擾蘇玄庸,但眼下時間對他們來講,事關性命。


    最終還是蘇祁安開口了,「陛下,事已至此,再多悲傷,蘇老大監也不可能複生,還請節哀。」


    「我與越王殿下已經商議好了,這個書齋的裏屋窗戶,直通皇城外圍宮牆,我與「安」小隊和幾位老將掩護你們撤退,陛下的安危


    就交給老師和越王了。」


    蘇祁安這話出口,僅存的七八位老將,沒有意見,皆是露出死誌。


    在他們看來,自己能不能活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保護陛下活著離開。


    隻要能夠逃離皇城外圍,到時就憑陛下的威望,一聲令下,就能來個反包圍,消滅這些亂臣賊子。


    所以,蘇祁安的提議,他們沒有任何意見,反而覺得是一種無上光榮,能為蘇玄庸戰死,也算死得其所。


    一眾老將在旁,也是不停催促著,趁著還未發現,還有時間,請求蘇玄庸等人馬上離開。


    對於眾人的催促,蘇玄庸卻顯得很淡定,微閉的雙眼睜開,將死去的蘇老大監的遺體放在一邊,好生整理衣著,而後不緊不慢道。


    「百首侯以及各位老將的好意,寡人心領了,事情走到這一步,都是寡人太心軟,太自以為是了。」


    「為了寡人,你們付出的犧牲夠多了,接下來就讓寡人替你們擺平這件事吧。」


    「陛下,不可啊,你乃當朝天子,是我朝的根基,怎能讓你置於死地,身為臣子,哪有讓陛下身死的道理。」


    「沒錯,此事萬萬不可,隻要有陛下在,我們就有希望,不要廢話了,百首侯直接動手,先把陛下帶走,我們來掩護。」


    幾位老將神色激動,直接反駁,直接命令蘇祁安強行動手,就欲把蘇玄庸駕走。


    就在「安」小隊準備動手,忽然,蘇玄庸手持寶劍,直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這一舉動,讓眾人都停下了腳步。


    蘇玄庸表情嚴肅道。


    「你們心裏要是還有寡人,就按照寡人的命令去做。」


    「寡人是大涼皇帝,但這麽多年下來,所做的事,有幾件讓大涼百姓滿意?」


    「虧寡人做了這麽多年的皇帝,沒想到最終落的如此下場,被自己的兒子和看重的臣子給背叛,自認為憑借自己的威望,能力,能夠調和矛盾,換來一團和氣。」


    「結果呢,寡人最終還是被騙的團團轉,這樣的寡人,還有資格做大涼皇帝嗎?」


    「這次圍困,倒是讓寡人清醒不少,很多事真不是寡人三言兩語,就能平息,人的野心一旦打開,就難以關上,難以滿足。」


    「既然事情的禍患由寡人引起,最終自然當由寡人結束。」


    「陛下…」眾人開口想要勸說。但被蘇玄庸給阻止,他的臉色平靜,眼神中透露著十分的清醒。


    他看著滿是鮮血的眾人,輕聲道,「知道為何寡人要將你們帶到這樣一座不起眼的書齋?就是為了給你們找出一條生路。」


    「在書齋的裏屋的床榻內,有一塊活動的石板,將石板移開,有一條直接通往皇城外牆的通道,隻要翻越皇城外牆,就能逃出生天。」


    「這個秘密通道,說起來還是當年,寡人和蘇老大監小時候,閑的無聊,想要離開皇城去往京都城遊玩時,偷偷發掘的。」..


    「這件事除了寡人和蘇老大監,在無一人知曉秘密,沒想到隔了這麽多年,竟然在今天派上了用場,真是造化弄人啊。」


    聽到這話,眾人一驚,幾位老將連忙跑到裏屋,按照蘇玄庸的吩咐,還真在床榻下方,找到一塊活動的石板。


    將石板移開,裏麵還真是一條塵封許久的秘密通道。


    幾位老將大喜,轉而臉上露出不解神色,對著蘇玄庸道。


    「陛下,既然如此逃生通道,為何要留下啊,和我們一起走吧。」


    「是啊,父皇,一起走吧,反正還有時間,我們肯定能逃出去的。」一旁的蘇康也是連忙道。


    但蘇玄庸卻是笑著搖頭,「倘若我們全部離去,我想要不


    了多久,我的兩位好兒子便會帶人追來。」


    「這時候,總要有人留下來拖延時間,斷後啊。」


    「陛下,我們可以留下來斷後。」幾位老將連忙說道。


    「我了解我的兒子,你們留下來,沒有作用,隻會白白浪費性命,他們要的是我。」


    「隻有寡人留下來,才能替你們爭取時間,寡人還是那句話,解鈴還須係鈴人,有些事,隻有寡人能解決。」


    「好了,你們不要廢話了,速速離去,讓寡人替你們爭取時間。」


    蘇玄庸聲音堅定,架在脖子上的黃龍寶劍,沒有半點下移的意思。


    就算蘇祁安等人想要強行動手,在如此近的距離,也沒有半分成功的把握。


    看著眾人遲遲不動,蘇玄庸眉頭微皺,剛想開口,受傷行動不便的文宣,這時候站出來道。


    「各位,陛下的心意,你們清楚,就不用浪費時間了,你們趕快離去,這裏就交給我和陛下了。」


    「我年歲已高,而且又受了傷,和你們離去,隻是個拖累,留下來,也能給你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老師,你…」蘇祁安一驚,沒想到文宣在這時候,會說出這樣的話。


    想開口阻止,但被文宣給打斷,文宣擺手道。


    「祁安,老師能有你這樣的學生,老師很滿意,你們都是我朝的寶貴財富,以後大涼還得靠你們撐著,不能白白死在這裏。」


    「放心走吧,老師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好歹是翰林院的夫子,就算二王想動老夫,也得掂量掂量,老師沒那麽容易就死。」


    「好了,廢話不多說,你們趕快走,時間不多了,老師等著你們能夠重新打回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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